蘭堂現在心中在想什麼白川泉不知道。

但作為便宜學生，白川泉倒是知道，阿蒂爾·蘭波此時想必是訝異多過愉快的。

眼見太宰治這麼上道，哪個幕後黑手不覺痛快呢？

唯一的問題在於，阿蒂爾·蘭波難以確認太宰治是否能給他帶來真相。

此時，「先代復活」計劃的幕後黑手，準幹部蘭堂先生，維持著原來的神情，只不過多了一絲迷茫。

他沒有說話。

只聽到太宰治繼續說：

「你偽裝成先代的樣子，到處傳播『荒霸吐』的傳聞。……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

說著能誅心的指認，太宰治語氣卻也沒有半分變化，依舊是剛才和準幹部蘭堂聊天時的言笑晏晏，似乎出口的只是毫無價值的一句話。

蘭堂總算反應過來，伸手摸了把自己落在肩膀側的烏色微捲髮，英俊的異國面容苦惱而困惑：

「哈……？啊——那個……不好意思，但這種情況下應該怎樣反應……我不知道。畢竟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犯人。」

「沒關係，凡事都有第一次。」

太宰治嘻嘻笑著，「那麼作為附加服務，我就根據一般犯人的反應繼續對話咯。」

「……首先，被稱作犯人的蘭堂先生這麼反應。你說『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或者『這笑話還挺好笑的，太宰君』的話——我會這麼回答。『但是沒錯，你就是犯人。』之後犯人會開始打出感情牌。『你沒聽到我說的嗎？我從森殿下那裏蒙受了多大的恩情。這樣的我為什麼要做出誘發內亂擊潰港黑這種邪惡的企圖？』——到這裏為止還能跟上嗎，蘭堂先生？」

白川泉神色微妙，忽然對阿蒂爾·蘭波產生了深切的同情。

蘭波老師強是強，但在某些方面被碾壓時的樣子反而看起來更可憐了。

#你殺人搞事的時候很靚仔，但是你被麻煩精智商碾壓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不孝子弟白川泉險些沒控制住，嘴角弧度上揚了0.5。

太宰治繼續道：

「我會這麼說，『這和恩情沒有關係哦，蘭堂先生。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的目的，說到底根本就不是攻擊港黑。犯人可是另有所圖』——怎麼樣？差不多能接下去了嗎？」

「啊……嗯。雖然我現在還有點混亂……」蘭堂撓了撓頭。

「就算是我被稱作犯人也蠻困擾的。不好好反駁一下可不行……對了。那麼你有證據嗎？你的一切言論都不過是推測罷了……」

「這些都不過只是你的推測，你對我的指控並沒有切實的證據。」在法國人高挑的身材面前身材更加瘦小，太宰治面色如常，接過了蘭堂的後半句話。

眼前的一幕，乍看真像是被懷疑的無辜嫌棄人自辯現場。

只不過，太宰治一人承擔了兩人的台詞！

「沒錯，很不錯哦蘭堂先生。那麼提問——我是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在非難一名準幹部嗎？」

「嗯……或許可能吧，從你那副自信的樣子來看的話……」蘭堂依然一臉迷惑。「雖然你的根據……我是完全無法想像就是了。」

「所以才想早點聽到對吧，故弄玄虛的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太宰治鬆快地聳了聳肩。

「你犯下了一個錯誤，是非常初級的錯誤。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哦。」

白川泉已經忍不住眼裏的笑意了，雖然早就在任務報告裏聽說過這一幕，但冷冰冰的紙質報告和現場版完全不能同一而論——

法國優秀青年，超越者級別異能力者，歐洲情報界頂級諜報人員，時年二十七歲的阿蒂爾·蘭波先生，驚悚翻車現場！

中原中也被突如其來的黑色爆炸捲入被港口黑手黨抓捕，算是情有可原——

而阿蒂爾·蘭波所犯下的失誤，只能說是一個外表二十七歲，心理年齡十九歲＋的男人，為了走捷徑而不走心的後果了！

「是海。」太宰治豎起一根手指，說到。

「你曾經說過，當你看到渾身纏繞著黑色火焰的『荒霸吐』時，能看到的只有遠處的大海——灰色如鋼鐵般的表面，風平浪靜。」

「啊……我確實這麼說了。因為我看到的就是這樣。這又怎麼了嗎……？」此時阿蒂爾·蘭波還陷在回憶裡，沒有發現端倪。

「你還沒有注意到嗎？」太宰治問。

「沒有……我並未發現不妥之處。告訴我吧。」

「好的。」太宰治笑著點了點頭。

「聽好了？事件發生在研缽街的中心地帶。然後鐳缽街由於爆炸變成了一片半球狀的盆地。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老師你竟然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啊。久不幹諜報員的活，業務生疏到連新手都不如了，竟然連最基本信息的時效性都沒有注意到。」

腦子裏閃過系統給他灌輸的阿蒂爾·蘭波刑訊經驗，白川泉嘆氣。

盆地怎麼能看到海呢？

太宰說：「你沒可能看得到大海。身處直徑兩千米左右的巨大窪地，不論怎樣伸長脖子都不可能看的到大海。——那麼，注意到了這個之後就簡單了。為什麼你要說你看到了大海？除了這個你的證言簡直就是完美的，連一點矛盾的影子都看不到。」

「……你關於『荒霸吐』的描述，真實到讓人無法想像你是在說謊。那麼自然就讓人想到，你確實看到了大海。所以你搞錯了。那麼，在研缽街能看到大海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八年前的爆炸發生之前。」

「也就是說，蘭堂先生你看到了對吧，孕育出研缽街的，那場災難，成為了『荒霸吐』這一傳說誕生的契機的——那場黑色的大爆炸。」

白川泉舌尖抵了下上顎，眼裏此時只剩下慶幸，要不是他安分守己且動作快，此時阿蒂爾·蘭波所經歷的場面，也該是他經歷的場面——

馬甲脫落，見光社死。

至於現在，嗯，太宰治的思路已經成功被他拐到九曲十八彎的旮旯角落了，暫時不必要擔心阿蒂爾·蘭波和白川泉的因緣被揪出來。

具體操作日後等白川泉有空再談。

此時，他蹲著看向一言不發的阿蒂爾·蘭波，心頭已經開始倒數……

距離阿蒂爾·蘭波死亡——還有不足五十分鐘不到。

距離……中原中也到場——還有二十秒。

「你和中也君打了賭對吧。」

沉默了大約十幾秒後，阿蒂爾·蘭波嘆了口氣。

「你賭贏了。因為你更早地找到了犯人。」

太宰治露出微笑——

「蘭堂先生，我可要好好的謝謝你啊。……這樣一來中也一輩子都是我的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