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路易斯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她眉頭微皺，直視對方。

路易斯的同事與她年紀相近，在沐浴她的視線中優雅得體地勾起嘴角，吐露的話語果斷。

「來就來吧，頂多就是把萊加雷拉莊園炸上天——我們去守株待兔！」

劍走偏鋒。

說這話時，發言的同事站在阿古斯蒂娜·貝薩·路易斯不遠處，不乏狡猾地抱胸說。

一呼百應。

或者說沒有人覺得這個提議有什麼不對。

不多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同事都選擇了同行。

阿古斯蒂娜·貝薩·路易斯：「……」

她懷著不確定的心情想——自己的同事們為什麼這麼能苟？

陰險狡猾第一名，不愧是混跡在歐洲各國境內的強者。

第一想法浮現後的同時，沒有任何猶豫，路易斯也頷首點頭，欣然同意了同事具備可行性的建議。

「真不錯。」

有意落後在所有人身後，路易斯看著對方的背影，忍不住腹誹喃喃。

學廢了。

懂了。

「不愧是你啊……！」

幾番神色變動考量後，阿古斯蒂娜·貝薩·路易斯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誰要一個人去面對其他國家底細不明、異能力未知的異能力者啊！

比個人更強大的，是集體的力量。

比集體更強大的，是異能力者的力量。

比異能力者更強大的，是異能力者集體的力量。

對於弱者而言……

抱團有理！

……

——猛獸是單獨的，牛羊則結隊；野牛的大隊，就會排角成城以禦強敵了，但拉開一匹，定只能牟牟地叫。

——《春末閑談》

……

「什麼意思？」歌德平靜溫文地反問。

他輕聲開口，目光落在半空中的某一著落點。

「通過我，進入痛苦之城。」

「通過我，進入永世淒苦之坑。」

「通過我，進入萬劫不復之人群。」

平淡的語氣以念誦的口吻繼續說著。

「進入此地之人啊……拋棄一切希望吧。」

歌德垂首自語，他這時候不像是在和埃米爾·左拉說話，反而像是和某個不存在此處的對象說著什麼。

「也許我還沒自我介紹，但梅菲斯特的存在並不是秘密。」

「比尚且青春的年紀時，我放棄了生的希望，現在重來一遍，又不甘心將靈魂交到惡魔的手中。」

「何必試探，先生——」

歌德不緊不慢地說——他不在乎埃米爾·左拉的目的，也不想知道他為何而來，出現在他面前。

歌德向來不在意意外——它們也許會在不久後轉身成為幸運的階梯。「行走的福靈劑」，這個稱號的緣由若僅僅靠親吻幸運女神的裙擺可還不夠。

「在百年內，這是唯一一次機會。」歌德說，「用不同於因果論異能力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

這位氣質斐然的中年紳士終於抬首，注視埃米爾·左拉的眼睛：

「梅塘之夜的左拉，你為何而來？有何希冀？」

「你讓我想想，怎麼說呢……」埃米爾·左拉苦惱地咧開嘴笑了。

歌德透露的信息全數在他心中遊走，變成一個又一個疑惑——

連因果論異能力都解決不了的難題，難不成是真正的惡魔？

埃米爾·左拉倍感古怪，又好奇地暗想。

因果論只是一種大致上人們能理解的異能力分類，凡是不符合現實規則，不符合物理，不符合人類至今為止所總結的科學的異能力形式，在沒確定根底前，大都屬於這一類。

因為異能力千奇百怪，異能力者在這一點上很少坦誠，人們永遠不知道是否還有未知形式的異能力，關於異能力的分類也成了極困難的工作，統計就此擱淺。

除此之外，較常使用的同類名詞為「物理系」「元素系」……前者舉個例子，可以以異能力世界有名的特異點形成原理試驗者，那名將異能力作用在自己身體上的無限循環放大異能力者為典型代表；後者則是那些無中生有的異能力代表，比如法國政治手段了得的那位波德萊爾，他的異能力「惡之花」正是憑空塑造出抽象的精神形態，加以施虐。時空跳躍類的異能力也屬於這一種。

因果論類別分類更為含糊，更像是一種既定的規則。用不恰當的比喻來說，「神說：要有光」——這是最典型的因果論類別。

如果埃米爾·左拉沒有理解錯，這位德國的歌德閣下的意思是，單純依靠規則類別的因果論異能力，也沒辦法做他接下來想做的事情……？

這不合理。

辛特拉、萊加雷拉莊園……

究竟藏有什麼樣的力量、什麼樣的藏寶，令歌德得出這一結論？

埃米爾·左拉心中對於秘密的好奇戰勝了想當場暗算面前超越者的想法。

腦中的思緒甚至用不上一秒，現實之中，埃米爾·左拉只是主動向後退了半步，口中「切」了聲：「只是來湊個熱鬧，連尊敬的歌德先生都能吸引，誰不好奇究竟是什麼寶物呢？」

「寶物？」

歌德反而用疑惑的目光注視埃米爾·左拉，沒有搖頭，但懷著他人難以理解的信心，風度卓然又篤定說：

「不，是詛咒。」

這個世界上不超過十個人能確切體會的詛咒。

歌德和梅菲斯特相處太久了，久到——哪怕沒有歷史記載，歌德也多少知道一些這些看似神話裡鑽出的存在生物的本質。

異能力只是祂們的載體。

——是詛咒。

是此世不該存在之物。

祂們的現世，代表著不可控的災難。

這才是見多識廣、身居高位的歌德閣下，為何相信拜倫的片面之詞，親自前來的原因——

任何可能擺脫這一切的機會，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都不會放過。

奈何……世界上類似的存在，少而又少。能解除這一切的存在，更不存在。

「希望是不幸者的第二個靈魂。」

歌德彬彬有禮地感慨。

也正是如此。

……在這件事上，任何的希望自己都不願放過。

埃米爾·左拉不明白這位素有強者名號的超越者前輩想到了什麼，也不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歌德閣下很早以前就落入繁花錦簇下的烈火亨油處境。

埃米爾·左拉思緒落在自己一路搜集而來的情報上，從容地問歌德：

「總的來說，歌德先生您是想得到辛特拉即將出世的寶物、不，詛咒？」

法國異能力者臨時改口。

歌德不在意地點頭，面上淡淡笑意溫文爾雅，舉手投足翩翩，文氣十足。

只不過，

像極了拆不下來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