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花園裏，兩名超越者的對話依舊在繼續。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歌德說，「……關於那個傳說。」

並沒有特意去了解的埃米爾·左拉從容點頭，表示肯定，「關於那個傳說……」

歌德抬起手杖向下輕點地面，「我不習慣抬頭和人交談。」

——所以，下來。

埃米爾·左拉聳聳肩，從順如流收起槍從樹上跳了下來，站到歌德面前。

「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埃米爾·左拉自若地問。

萊加雷拉莊園角落的亭子裏，也有人在問這個問題。

陸續趕來的人們身著或便服或製服，聚集在這一塊地方。

白色的高領袍衣裁剪修身，更像是時裝秀上的造型，而非日常服飾，顯示出歐洲最西端——伊比利亞半島溯源已久的特殊社團集會隱秘氛圍。

來人都是各司其職的葡萄牙異能力合作協調處負責人，也是阿古斯蒂娜·貝薩·路易斯的同事以及朋友。

不同於主要監察葡萄牙國內異能力情報並呈交總部的阿古斯蒂娜·貝薩·路易斯，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專門負責戰鬥與戰爭方面的事務，問出這個問題的正是一個剛剛現出身形、臉色難看的男人。

「急匆匆召集我們回來，我好不容易在挪威找到聖塞巴斯蒂安的蹤跡，這下又白跑一趟！」

「總不能為了其他事情把自己家鄉弄丟了。」另一名肩頭披著長發的女子側臉看他，無語地說。

「追查狂好歹也分清輕重緩急。」

男人輕蔑地看向說話女子，「我是為了追查嗎，你知道那傢夥的情報一出手能賣多少價錢嗎，多賣幾次今年合作協調處的經費都足夠了！！」

「……」

尷尬的沉默。

面對其他同事微妙的目光，男人顯得理直氣壯。

「行了，別玩了。」路易斯扶額，看向同樣穿上製服前來的幾名同事，「據可靠消息，這些人都是為了萊加雷拉莊園的地獄井。」

「啊？就這？地獄倒井每天都被找到的遊客踏多少遍了，需要鬼鬼祟祟？」——甚至為此叫回了在海外的所有官方登記力量？

在搞什麼？

不滿明晃晃出現在說話同事的眼中。而他說的話，也正是其他人心中的疑惑。

路易斯深色的瞳孔裡倒映著數張久違的面孔，她沉吟，無奈解釋——對同事們的不快頗具同理心：

「有人不這麼認為——也許最近就能有答案……地獄井，究竟能不能上通天堂，下聯地獄。」

所有人口中的地獄井——美稱「地獄之眼」，實際上是一座位於隱蔽位置的乾涸倒井，井壁上有九層盤旋的迴環通道直通底部，在正常的遊玩路線中井壁上有通向他處的通道，深井底部也並沒有水冗積。

只是在建設構想中較為有趣的一個景點罷……實在不值得大動乾戈。

這是所有本地人的想法。

可惜。

外國人並不這麼想！

在謠言的層層渲染下，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有人想從中得到什麼！

「一直以來，關於天堂和地獄的設想都有一個巧合的共同點。水晶天位於九重天上，撒旦的王座位於九層地獄。」

通古博今的博學者從根源慢慢開口，訴說來此的緣由。

歌德說的知識並不是什麼孤本，只是很難有人能像他一樣整理得乾淨利落，舉一反三地把它們塑造聯繫。

「在多數人的觀念中，人們公認，『七』是一個有魔力的數字——但那是傳教的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的偏好。」

「以神流落的後裔自稱的中東人奉行他們的神話，猶太人將《舊約》奉為圭臬，以他們與神立下的公約義理。」

「實際上，在發現的古籍中，消失血脈的希伯來人從流淌蜜與奶的迦南之地走出，「從對岸渡河而來」——以此得名的古老民族消亡神跡。」

「在亞伯拉罕——希伯來人的記錄中，『九』才是真正塑造永恆之數。九用以記錄紀元，用以區分世界。天堂由九層構成，一三元組的單元構成了互相獨立、平等的階級，恰恰也隱喻了三位一體。」

「越接近神的力量，越神聖化，離神越遠，越物質化。總的而言還是團團簇擁在神的周圍，聆聽至高者的啟示。」

「月星天交給信仰混雜的靈魂。水星天給行善者提供靈魂駐足之地。」

「金星天是多情者靈魂居所，太陽天安置智者與聖者。」

「殉教者賜居火星天，賢明的王者居住木星天。」

「修隱士停留土星天，聖徒安居恆星天，九重天最高圍繞居所，是至高神的寶座。」

「於此相對應的天堂倒影，正是所謂的地獄。可以說，如大多數人不敢相信的那樣，地獄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埃米爾·左拉疑惑地歪歪頭，他是受過良好國民教育的人，但絕不是對這些偏門專業知識如數家珍的學者——更別說歌德是在平民中也頗有名氣的大學者。

「這是什麼意思？」

埃米爾·左拉直白地問。

……

「以上——」

「大致情況已經在此前彙報給各位，現在按照各自方案監管整座莊園的行為，可以嗎？」

路易斯乾脆利落地說。

「異議。」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個聲音響起。

「嗯？」阿古斯蒂娜·貝薩·路易斯向聲音的方向看去。

「情報不足。路易斯，究竟有多少人進入並潛伏在現在的萊加雷拉莊園，你能確定嗎？」

沒等路易斯為難搖頭，提出質疑的葡萄牙異能力合作協調處負責人之一又繼續問：「物理作戰類，元素類，因果論類……棘手的傢夥來了幾個，都有哪些，你知道嗎？」

路易斯抿嘴，開始懷疑對方是來找茬的：「這不可能，任何人都做不到。」

她斬釘截鐵地說：「能把控主場優勢先手佈置已經是周旋已久的結果了，如果連這些都知道，葡萄牙可以一舉拿下數十名有些能耐的異能力者，還怕不聲名鵲起？」

「你誤會了。」對方說，「我的意思是……」

「我們完全可以一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