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石川啄木和堀合節子的關係情報後，之後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起來。

白川泉爽朗笑了起來，伸出兩個手指頭，落落大方道：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石川小姐。」

「一，跟我說明白你，或者說堀合小姐來到橫濱的目的與原因。」

「二，我現在去找堀合小姐，親自問她。」

語畢，沒等石川啄木開口，他又自顧自說著，彷彿提出了一個極好的建議：「似乎，第二個選項就不錯，我看昨天堀合小姐對你很粗暴吧？那可不行。」

「我還是挺喜歡石川小姐的，順便幫你教訓一下堀合小姐好了，相必吃了教訓……堀合小姐一定能知道怎樣溫柔地對待戀人了……」

白川泉摸著下巴，正說著就打算走出去。

狼狽的石川啄木尚未反應過來，等將白川泉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才發現少年已經走到監禁室門口正要轉身合上門。

「嗚嗚嗚等等！」

她慌慌張張地拋下床拉住了白川泉的手臂，「我不怪節子，是我的錯嗚嗚嗚，別去找節子嘛……」

白川泉新奇地看著成年女性流淚哭得像是個做錯事被大人抓住的小女孩。

這位……心理年齡到底幾歲啊？

心裏這麼想著，白川泉當然不會說出口，他溫柔地嘆了口氣，拿手帕擦了擦石川啄木的臉，語氣柔和：

「為什麼哭呢？」

石川啄木抽抽搭搭：「挨了罵，『哇』的一聲就哭出來的兒童的心情……我只是有那種心情。」

原來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白川泉為成年女性的坦誠嘆為觀止，雖然有著親和度加成的先決條件在，石川啄木會連自己內心的感受都托盤而出也的確出乎白川泉意料。

不過，對於白川泉而言，這倒不是壞事。

他拉著石川啄木回床邊坐下：「所以，現在能把你們的事告訴我了嗎？」

石川啄木淚痕未乾，低低地嘟噥著開口：「我沒撒謊……我來到橫濱前，完全不知道節子也來了。」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堀合節子小姐是在你出現之前就已經待在橫濱的嗎？」

白川泉溫聲問到。

「我不知道啦，我能肯定的是，昨夜節子出現把我抓住，就是為了欠債的事……」

石川啄木低著頭，似乎有些難堪：「貧窮的滋味，我已經夠了。」

「石川小姐不是異能力者嗎？擁有超出常人能力的存在，不可能淪落到一貧如洗的地步吧？」而且聽上去還欠債不斷。

一個兇殘的大小姐欠債戀人，一個叫「京助」，疑似男性，為了她賣盡藏書給她安居之所的傢夥。

從這方面看，石川啄木倒完全沒有辜負上天給她的姣好姿色。

給石川啄木擦乾淨臉後，白川泉才發現，石川啄木有著一張即便在出色人群中也不會埋沒的臉。

不同於白川泉有意遮掩，石川啄木僅僅只是因為臟汙被埋沒，可以看出平日裏也是頂著這張漂亮臉龐招搖過市的類型。

能輕鬆借到這麼多錢，說不定也有這方面的因素在呢！

腹誹著，白川泉聽到了石川啄木的回答。

「沒有用啦，」用著很低的聲音，成年女性道，「我只會得罪人，大家會借錢給我，對此我萬分感激，可沒有人會喜歡被干擾判斷的感覺。」

「知道這種悲哀的我，實在是太了解自己，而忍不住想要哭泣呢。」

石川啄木又忍不住開始落淚：「太悲哀了，這種生活……」

「首領不是……？」

「學長也借過我錢，只不過都用完了……到了後來，連學長都不想看見我了啊！」

石川啄木低落地補充道。

白川泉依舊難以理解，懷著一頭霧水，他問石川啄木：

「石川小姐，你的異能力是？」

「『憧憬』，對無聊人世的憧憬。」石川啄木依舊有問必答，垂著眼，並不認為這是什麼重要的信息，「會讓異能力對我產生好感，也就這樣了。」

「能影響異能力者的能力，那有如何呢？」

「我只是可悲又可笑的傢夥，一名乞食者啊，真是悲哀。」

白川泉按下莫名想呼喚系統出來看看的念頭，唇角微微勾起，「可堀合小姐身為戀人，不會看著你餓死街頭的吧？」

年輕人腸胃不好，吃個軟飯有什麼問題？

吃對象軟飯不是天經地義嗎！

無厘頭的想法在心底轉了一圈，白川泉靜靜等待著石川啄木的回答。

可石川啄木似乎承受不住，一時間只剩下嗚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白川泉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問情報，而是在八卦兩人情感生活。

「這也……太怯懦了。」

說是戀愛腦，也不對，這兩人的戀愛關係明顯不太正常——並非是指同性，而是二者的相處方式。

說不是戀愛腦吧……石川啄木只有在關於堀合節子的信息上掉鏈子，似乎也很能說明問題。

白川泉強行抑製自己想面無表情的渴望，果然，這傢夥就只是單純的單細胞罷了，沉浸在自己的的悲傷世界之中。

這還問什麼？

洗洗睡吧。

淦。

白川泉拉回話題：「石川小姐的意思，是說你也無法確定堀合節子小姐出現在橫濱的原因和意圖，是嗎？」

「對啊，沒錯。」

石川啄木被喚回思緒，下意識點點頭。

白川泉伸手摸了摸女性的頭，看著她的眼睛：「既然石川小姐這麼說，我自然是會相信你的。」

少年唇邊的笑意弧度煞是好看。石川啄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這些很少與別人說的話告知。

很少與別人說嗎？

倒也不是。

沒人會把把「悲哀」掛在嘴邊的人所說的話當真吧。

知道這種事，對於石川啄木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

——說是悲哀也可以說吧，事物的味道，我嘗得太早了。

——《一握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