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笑而不語。

太宰治說這話的時候很爽快，中原中也——即便不動用異能力——用拳頭打人的力道也很疼。

見證「雙黑」成長為如今模樣的森鷗外再了解不過了。

港口黑手黨未成年幹部身上的傷痕，至少有一半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無論如何，脫不了乾係。

而在這一半之中，近兩年的大半部分都是太宰治的搭檔——中原中也的傑作。

當然，港口黑手黨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覺得挑釁中原中也的太宰治值得同情。

在太宰治面前，他們頭腦裡唯一剩下的情緒就只有恐懼。

無與倫比、陷入絕望泥淖的恐懼。

森鷗外望著病床上神情厭倦的太宰治，臉上的和藹神情從頭到尾就沒有變過。

也許正是因此，和尾崎紅葉有些淵源、自己也被不止一人警告過的那名少年，不會因懼生怖，自然平和的態度、相近的年齡才吸引了太宰治視線吧。

龍頭大抗爭之前，太宰治孑然一身隻渴望抵達死亡的姿態，連森鷗外如今回想起都覺得不安全。

好在現在，能牽製太宰治的人——哪怕是微末的興趣——

不止一名。

森鷗外嘆了口氣，「太宰君努力過了，還是辛苦了，異能特務科比我想像中能幹，這可有些麻煩了啊……」

太宰治抬手揮了揮，「行了行了，要是小愛麗絲慰問我，我可能會高興地接受……森先生、嘁、算了吧……！」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沒什麼情緒變化離去了，至於是不是一無所獲……

「誰知道呢！」

太宰治滿不在乎地轉過頭，「就是……接下來該怎麼哄人啊……」

「一時沒忍住，絕對生氣了。」

在港口黑手黨首領面前一臉敷衍漠然的最年輕幹部神色變得上心起來，小聲嘀咕著。

……

港口黑手黨年輕幹部太宰治想了什麼，其他人不得而知。

白川泉放下水筆，支著下巴，看著紙上的文字。

「系統，解釋一下？」

白川泉說。

「雖然我讀書少，但你說這是俳句？」

千葉集、紫式部都會哭的吧？

就這？

墨跡嶄新的黑色文字伴隨著前半句話倒退消失。

「松葉堪為酒，春來釀幾多。……不辭山路遠，踏雪也相過。」

微微垂眼，話語極輕地念出幾經思索得來的語句，白川泉揚起唇角，以商量的口氣開口。

「系統，打個商量，異能力不騙使用者，好嗎？」

二選一系統沒有回應。

白川泉此刻也不惱，只是低聲開口，眼眸中漾開清澈的藍色，眼睫微微落下。

「清香的松樹葉可以用來釀造甘甜的美酒，春天已經來臨，不知這種美酒你到底釀造了多少呢？」

「雖然山路崎嶇遙遠，但我不會推辭你的盛情邀請；縱使大雪厚積，也要踏雪前往拜訪，何況現在已經是春天，冰雪已經消融。」

「雖然，如今已經是春季，古體詩的概意也應景，但是……」

白川泉眨眨眼，笑起來：「貨不對板太嚴重了。」

無論左看右看，還是右思左想，不久前落筆的文字都是一段華國古體詩，與日本風雅的俳句搭不上邊——即便後者的演化與前者脫不開關係。

【密度引力增強……】

【成功】

二選一系統的屏幕倏然在白川泉視野裡彈出。

白川泉歪了歪腦袋，正要發聲。

【通道……】

【吸引力……搭建……】

【法則……調頻結束……】

【坐標錨定……完成……】

【投放……】

【建立。】

以極快速度從白川泉眼前閃過的一串串代碼文字，沒有給白川泉開口的機會。

幾乎隨著「建立」二字的彈出，像是完成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步驟，白川泉眼瞳裡倒映著瑩瑩的綠光。

【松葉堪為酒，春來釀幾多。不辭山路遠，踏雪也相過。】

模糊記憶裡挖掘的古詩句浮現眼前……像是一個預兆。

……黑暗開始聚攏。

一片難以意識自身處境的地方，有個熟悉的聲音語調緩緩地說。

「實現的心願在任何時候寶貴無比。」

「……哪怕結果往往不盡如人意。」

「身為凡人的我們，即便是在僅剩的答案中選擇真正的生活，也不一定得到真相。」

「生活啊，那是火，會燙傷孩子的肌膚……」

「然而，有多少被火疼燙過的孩子依然愛火。」

「你我不是。」

白川泉意識逐漸模糊，忽然意識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兒。

自己……曾經聽過這個聲音。

在……

一片白霧之中……

不久後，站在港口黑手黨本部大樓頂層的白川泉，隻想給自己套個時光機。

天真。

愚蠢。

不長教訓。

自己竟然會忘了混蛋系統是什麼德行？！

那是真善美慈善家嗎？

人生會有很多困境。

白川泉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遇見另一個加強版成年太宰治的時候。

——尤其在自己本身已經非常火大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