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使用者居然會相信二選一系統？會相信二選一系統真的給出過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

白川泉情不自禁嘆了口氣。

這不得明擺著讓二選一系統握起弒主的屠刀。

站在房間不遠處的黑外衣青年身形修長，穿著長大衣更顯單薄的身軀，有些凌亂的蓬鬆黑髮搭在額頭上，紅色的長圍巾是落在身上唯一的鮮艷色彩。

對方不疾不徐轉過身，張開手，臉上掛著白川泉各種意義上都不陌生、甚至足夠舉一反三的笑容。

「呀，醫生，歡迎哦～好久不見了呢。」

黑衣青年的嗓音略有低沉，即便語調輕快，也頗有城府威嚴之感。

假惺惺、亦或是真誠？……白川泉竟一時分辨不出。

虛假圓滑的聲調以這個音色說出，白川泉甚至有種看見港口黑手黨的「太宰」與港口黑手黨首領森社長——二人結合體的錯覺。

青年背對著逐漸明亮的光線，模糊的視線只能看見黑大衣與影影綽綽的面龐。

眼前的黑衣青年明明站在陽光下，卻像是立在深淵之中，話語帶著虛浮的笑意。

是名熟人。

顯而易見，會稱呼自己為醫生的……

「我真傻，真的，」白川泉皺眉，沉默了瞬，低下頭自語喃喃，「……我光知道廢物系統給使用者找的麻煩難度不小，總歸都有活路，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遇見第二個太宰治這樣的事。」

眼下都什麼人間疾苦？！

白川泉能確信的記憶長度並不長，記憶出錯的可能也不存在。

自己認識的，是那個憋著壞假裝不知道的太宰治，是那個精神敏感內心漠然的太宰治，是友誼配合會稱呼「底層員工」的太宰準幹部、太宰幹部……

而不是——口口聲聲的，「醫生」。

白川泉像是意識到什麼，翻開二選一系統的可視界面，查看向歷史記錄。

二選一系統在白川泉視野裡浮現融雪的字跡。

如同……早有預謀，白川泉會這麼做。

【或草芥、或野犬、踏上完全不同的道路，抉擇只在一念之差。】

【人皆有訴求，被目標驅逐著向前——請篤信這一點。】

【得到書，帶回書。】

【這是唯一的鑰匙。】

比起融雪，字跡的消散更像是火苗的灰燼。

【真實和虛假，別在意那麼多。】

【衣冠禽獸又如何，我們只要活著就好。】

【願旅途順利，親愛的穿越者。】

二選一系統留給使用者的備忘提醒。

久違的旅程祝福。

「可惜我並不感動。」白川泉說。

甚至覺得有些晦氣。

「別問，問就是遊記主角陰影太深。」

沉痛的腹誹無人得知，白川泉熟練地忽視了類似「衣冠禽獸」「草芥」「野犬」之類的形容詞，廢物系統向來喜歡借代這件事白川泉是早就知道的。

白川泉將目光投放至唯一一句有用的提醒上。

「書」。

最近自己身邊的事情和這個詞脫不開關係。

「得到書」「帶回書」……

沒有，「找到書」。

「這樣一來，系統的說辭就值得考究了。」

白川泉垂下眼睫，在揚起笑容時已經將複雜的探究留在心底。

「書」，是不必找到嗎？

還是說，某種程度上真正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事情的二選一系統，知道自己……

來到這個世界後，「書」，就在身邊？

太宰治站在因為通電逐漸清晰明亮的玻璃窗前，遠遠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

啊，是意外啊。

這個時候出現，稍微……有些頭疼了呢。

雖然支開中也的時候就有了猜測，但落實以後，反而……忍不住升起了期待。

太狡猾了。

自嘲地輕笑了聲，沒等太宰治開口，窗外微亮的折射光線幾乎下一秒迫近——

「嘭——嘭！」

幾乎重合在一起的兩聲破窗聲音——

以及，從大樓中某一層響起的玻璃四碎濺落聲。

一個橘發身影遙遙出現在半空，向對面另一幢大廈天台衝去。

……黑暗。

永無邊境的黑暗。

再次睜眼時，依舊是一片不可視的黑灰暗色。

「知道了，」黑暗中有人在說，「鏡花那孩子沒有異議，已經給您發過去了。」

一個女聲。

自己熟悉且聽過無數遍的女聲。

出現在此時此刻，令白川泉不禁有種時光倒流之感。

這是不久之前，白川泉初來乍到，陌生的世界迎接外來者的第一幕。

白川泉安靜地將自己埋藏在黑暗中，收斂氣息。

尾崎紅葉聲音磁性溫柔，散發著令人心安的從容與幹練，不遠不近地傳入耳中。

白川泉無法聽見同尾崎紅葉聯絡的人說了什麼，只見幾分鐘後，黑暗後的大門被打開，隱隱泄入一絲微亮的光線，隨即隨著合攏再次恢復不可視的昏黑色調。

港口黑手黨、尾崎紅葉……

——藉著一瞬的光，白川泉確定了長發艷紅穿著綺麗和服離去的身影正是自己所想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