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泉似乎認真地回答起澀澤龍彥的問句，至少在表面上，兩人的對話已經偏離了最初主題十萬八千裡。

「如果是女性，還能在未來考慮保留姓氏或者改變一次兩次甚至更多次的選擇，男性可就沒有機會了啊。」

話題，不能說毫不相乾，只能說風馬牛不相及。

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點，澀澤龍彥反而點點頭，「是，日本的民俗制度就是這樣，真無聊啊……」

白髮青年平淡的語氣看不出任何褒貶態度，看樣子對此並沒有什麼自己的看法，依舊維持著對一切事物的了無興趣態度。

「而且嘛，既然名字都不是自己取的，那麼用習慣的那個就好啦……」白川泉笑了笑，繼續說。

畢竟自己是一睜眼一無所有開始的人，名字什麼的，最先得到的東西，也是外來信息給予的。

「啊，這麼說也不太正確，提示我的大概是某個混蛋吧。」

白川泉神情沒什麼變化，輕鬆且愉快地說，「雖然我現在不清楚，但想了想，把我扔進黑手黨這種選擇，大概是我哥哥做的。」

記得嗎？江戶川亂步口中的「哥哥」？

回去就把馬甲捶實了。……白川泉冷淡地思索。

反正左不過是系統的時間跳躍把戲。

睜眼兩三年了，白川泉對自己的混蛋異能力也不是一無所知。

如何了解一個人？

看他做什麼就夠了。

也許這世上有許多人言不由衷做著不願意不喜歡的事情，在此之前，從他們的行動依舊能摸清原本意圖。

世界上只有兩樣東西無法掩飾：噴嚏和愛。

當然，也不要忘了一個前提——人類是最複雜的生物。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家人了。」

白川泉輕嘆了一口氣，似乎有些介懷。

澀澤龍彥沒什麼表示，白川泉察覺對方的目光其實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苦惱地腹誹了一句——這是，長大了啊！

沒原先那麼好事不關己地忽悠了！

何況白麒麟的頭腦，本就是看透厭倦世界之後，尋找意義的消極樂子人。

太宰治很聰明——這是公認的，所以他日常愛好是入水跳樓，目的是無關痛癢地自殺。

白麒麟澀澤龍彥很聰明，所以他的愛好是剝奪異能力者性命、把異能力做成寶石……也很正常？

白川泉不知道。

雖然混蛋系統有理智能溝通，現身也不會當場鯊了他，但和這些腦子好使的傢夥相處，白川泉總有些下意識的心理警惕。

就在這時，澀澤龍彥抬起手，貼身黑色緊身袖子從白色披肩裡露出，他紅色眼瞳微眯，「算了，先等等，我需要先去處理一些事情。」

他語氣不失嫌惡不耐地說。

似乎遇上了一些不得不做的煩心事。

白川泉想了想，眼看白髮青年轉身就要離去，當機立斷。

「等等，澀澤先生，給我一個你的聯繫方式！」

所謂枱面下的牌，並不一定都是好牌。

但，總有一種情況，能廢物利用……

「嚴格來說，我不怕風險。」

黑髮的年輕人面容綺麗，外表清瘦文弱，藍色眼瞳微闔，嘴邊揚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我從一開始害怕的……就是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陌生啊。」

白川泉輕聲自語。

等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澀澤龍彥離開，白川泉才轉身回到櫃枱結帳，對港口黑手黨名下咖啡館的服務員女士笑了笑，「你們通知的太宰幹部？」

記得嗎，這是港口黑手黨總部附近的店鋪？

太宰治再怎麼神機妙算，也不可能得到一個人預先也不知道的行程。除非……他早有估計，澀澤龍彥最近會出現在橫濱街頭。

「啊，是的，」服務員女士點點頭，微紅著臉回答，「白川大人，是太宰幹部之前讓人轉告我們，關注一名氣質很獨特的白髮紅瞳男子，不要試探、靠近或惹怒他，只需要通知他的部下就行。」

「我們？」白川泉斟酌著這個稱呼，眨眨眼，笑容更盛，「具體是指……」

「啊，是港口黑手黨名下的一些高級場所，包括我們直屬管轄的商業廣場，以及一些受保護的店鋪。」

女服務員微微躬身，端著咖啡盤走進了裏間。

指尖不自覺輕擊著手臂下的櫃枱，白川泉露出笑容，施施然站直身子，邁步離開了咖啡廳。

很好。

初步線索應證完畢。

在搞清楚自己掉線失聯的兩個月發生了什麼前，先去找一趟尾崎紅葉吧。

綳直手指戴上手套，就著一身普通的白風衣，白川泉敲響了幹部大人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

室內傳出低沉磁性的女性聲音，白川泉面上沒有意外神色，徑直推門而入。

從其他人那邊聽來的消息準確性還是不錯的。

暗自思襯，白川泉露出笑容，「大姐。」

「泉，你回來了？」

尾崎紅葉一年四季似乎都是那身慵懶而不失利落的艷色和服，支著下頜轉過頭，平整的紅髮自肩頭披散。

似乎是很放鬆的休息狀態，特意放下了盤在腦後的髮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