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黨如今的首領太宰治全程都沒有反抗，眼眸輕飄飄地看了眼白川泉。

「……總在操心不必要的事情啊。」青年太宰治低笑說。

白川泉沒好氣回答：「我是在關心自己妹妹哦，和你太宰治有什麼關係。」

青年太宰治臉朝下趴在被子裡笑出了聲。

「果然……很有趣啊……」

白川泉懶得回復青年太宰治。

早在石川啄木還在自己住宅借住的時候，白川泉就發誓再也不給別人當保父了。

然而。

這個成年人款太宰治和十七歲的幹部太宰治是完全不同的心理問題。

「睡吧。」

白川泉只是說。

疲憊、狼狽、為了壓抑著的東西，連渴望的死亡都不去觸碰。

白川泉不知道青年太宰治在想什麼。

敏感的心思堆積成痛苦，一直得不到釋放，青年太宰治平和面孔下積蓄的，是他人不可想象的東西。

無論如何，太宰治消極的性子都不是適合背負太多的人，為什麼會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也是來到這個時間段的3D列印世界以後，白川泉最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更甚於保羅·魏爾倫與中原中也的態度。

截止目前，試探得到的情報已經足夠白川泉分析出很多東西。

故意輕微觸動警戒系統是因為想查看知曉，整個港口黑手黨緊張氛圍下守護的核心，是什麼。

答案已經得到了。

不是別的什麼。

是——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太宰治。

最關鍵的情報線索之一，青年太宰治將落地窗通電透明的沒過幾秒，遭遇狙擊。

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的白川泉成功截下了子彈。

排除意外、運氣不好、倖存者偏差、黑天鵝……的可能性，狙擊者應當盯了此處不知道多久，不然不可能做出如此迅速的反應。

狙擊手是沉重的職業，需要極高的心理素質。

合格的狙擊者，可以兩三天不吃飯，維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只靠營養液和一些方便簡易的食品果腹，只為了在最好時機擊殺敵人的那一秒甚至半秒鐘內，把握風向、濕度、溫度、障礙物、行動路線與距離，一擊必殺。

從這方面來說，青年太宰治比白川泉不久前身邊的太宰治，遭遇的刺殺可專業不少。

白川泉找到側臥，在衣櫃裡發現了屬於女性的日常用品，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臥室，盯著眉宇平緩裹在被子裡的青年。

呼吸平穩。似乎真的睡著了。

「嘖。」

回到首領辦公室，一聲遲來的煩躁聲音到底還是被說出。

關閉通電的玻璃失去了透光性，恢復了黑暗的房間給人沉甸甸的陰暗感。

沒找到燈開關，預估需要更高科技的人像身份許可權，暫時只能用古代咒語代替。

空氣中漂浮著淼淼燃起的火苗。

昏暗的、包括玻璃牆都被塗成黑色的寬闊房間被些微的暖色光照映，黑色影子傾瀉在鋪了高級長毛地毯的地面。

白川泉從側臥給自己搬了座位，站在房間中央放著通訊器的辦公桌翻了翻桌面的紙張，隨手放下。

「啊，都是這麼些東西啊。」

組織的事物，從撲滅本土小勢力的反撲到對政府部門的臥底。

……只是身為黑社會組織首領，需要處理的一些事。

乏味。

無聊。

連自己都有這種感受的東西，太宰治更不可能對它們感興趣，結識兩三年，從一開始的緊繃提防到現在能適當交付一些信任，對自己妹妹這點了解，白川泉還是有的。

相貌文弱溫和的外來年輕人收斂了笑容，一向帶著友好笑意的面龐此時目光沉沉，藍色的眼睛像是有了厚度與重量，一如青空中陰翳的雲海風雨欲來——任誰人瞥見都能被其中的冷意嚇上一跳。

自己的確在生氣。

垂眸冷靜了半晌，白川泉終於嘆了口氣。他伸手整理好文件，將一切歸於原位。

在某一刻，怒火就被點燃了。

連帶著相像疑似同一人的對象，也不可控地產生了遷怒的情緒。

更何況。

往事重演，沉澱的情緒再一次從心底翻起，疊加起來遠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程度。

「我像是會大慈大悲滿足他人願望的人嗎？」

白川泉低笑。

無論怎麼說怎麼狡辯，一個事實毋庸置疑。

自己不是好人。

作為黑手黨，也不存在普世意義的好人。

即便不是殺人者，也是幫凶。

白川泉向系統提出求助，未嘗沒有發覺自身無力的原因。

正如先前對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壓著窩火敷衍，未嘗也沒有不知道生誰的氣，為誰而生氣的原因。

不要臉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

預謀找死、有過一段兄妹認定的港口黑手黨未成年幹部？

或者是準備不足的自己？

……白川泉尚不清楚。

為已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心懷芥蒂——諸如此類的故事總是不少。

現實沒有如果。

可白川泉總是回想著——若是當時自己警醒些，不要一昧相信太宰治，也不可能讓來自他處的偷襲接近。

畢竟，白川泉當時離太宰治已經那麼近。

如果一直維持著魔術力場的運行，把太宰治也納入警戒範圍，是不可能出現如今的情況的。

至於太宰治那小子。——白川泉至今想起還是牙癢癢。

分明注意到了可能出現的襲擊，白川泉能清晰分辨出，太宰治受傷的位置本可以偏移更多，最後微末的避開心臟，只是人體下意識的求生本能配合大腦的結果。

也就是說，太宰治本人，從主觀意志上，從未想過避開那次狙擊。

太宰治，在主動找死。

「啊，這個結論不管想幾次都讓人火大。」白川泉將自己埋在首領辦公室新出現的待客沙發配套抱枕下面，忍不住嘟噥，「明明早知道那小子一直在找死，被人殺死和主動自殺的感官還是不一樣啊。」

「說到底，有什麼不同呢？」白川泉冷笑了聲，「下次再讓太宰治險些自殺成功我就陪他一起下去。」

小兔治子，繼續舞啊。

白川泉決意收回視而不見互相尊重的態度，直到幫助自己妹妹重新樹立一個良好且正能量的人生目標。

「畢竟我是個心軟的人嘛。」

白川泉點點頭自語，翻身坐起，整理衣服褶皺，讓自己能體面得又像是個正經人。

「喂，首領，不是說了讓你照顧好自己嘛，沒受傷吧？」

橘發的青年衣著齊整，禮帽西裝紅襯衣打扮紳士，邊大大咧咧推開門邊說。

敵人是名潛伏多時的狙擊手，若不是太宰治打開落地窗光線給了對方可乘之機，說不定對方最後也不會有機會得到開槍的機會。

據青年中原中也簡單的當場審訊，聽說對方組織接下的這件單子還是輪班製……

暗殺者被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逼得……就他媽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