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重演。

白川泉瞳孔一瞬收縮，面色變得極為糟糕。

清脆的子彈落地聲。

行動比思想更快做出反應。

很糟糕。

白川泉放任自己顯露身影，「氣息隱匿」徹底失效。

不必懷疑鑒定了。

心底某處發出了一絲冷笑，白川泉找不出第二個和太宰治一樣熱衷以肉體迎接槍彈——或者說，死亡——的傢夥。

3D打印的蘋果都找不出這麼個不能說毫不相乾、只能說一模一樣的。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位置上的青年——太宰治後知後覺般歪了歪身軀，漫不經心地開口，沒有回頭看襲擊方向一眼：「也就這種程度嗎？」

「是啊，就這種程度，港口黑手黨的異能力重力使在場的時候都敢狙擊，是哪個傻子？」

「沒打聽過情報嗎？」

沒好氣的聲音附和著，解除隱身衣顯露身形的白川泉蹲下身撿起狙擊子彈，隻感覺自己PTSD都要犯了。

……好一份大禮。

「太宰，你很累嗎，不如跳下去吧？」注意到太宰治無視彈孔位置、不住往落地窗下方看去的目光，白川泉忍不住說。

黑髮年輕人仰頭抬起臉，藍色眼瞳看著青年太宰治，臉上露出了惡劣的笑容。

他，是真心實意這麼提議的。

三番兩次遭遇同樣的戲碼，白川泉的不悅已經不是「加深」二字能形容了。

「還不行……」

青年模樣的太宰治語氣同樣非常遺憾，聳聳肩，沒再多看一眼，坐回了室內的奢華歐式高背椅上，「事情沒做完，還不能放下一切呢……」

懶散圓滑的語調，像是孩子一樣稚氣的話語。

「那就睡一覺。」瞥了眼躍到狙擊手遮掩樓房天台的成年版中原中也，白川泉收起子彈，站起身說。

青年太宰治語氣輕鬆。

「你守著我嗎？」

「你放心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白川泉頓了頓，自然地補充說，「反正我也不是沒有時間來給可憐的首領大人。」

「……只是首領大人嗎？」

「……」白川泉沉默了會兒，坦然地進一步試探，「妹妹？」

「哈哈哈，你果然很有趣～難怪我那麼喜歡你，還搶在了織田作前面。」

太宰治揚起笑意，抬手捂著臉說。

了解自己和太宰治的過往？還是說，是本人？

白川泉露出了困擾的表情：「首領大人，這種騷擾不屬於我的工作內容。」

「冷酷，無情。」控訴的模樣也非常熟練——且眼熟。

白川泉一時難以確定這個太宰治究竟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

以白川泉對截止十七歲的太宰治的了解，太宰治一向對港口黑手黨的權勢、一個組織的首領位置、森鷗外本人勞心勞力的工作內容……沒有半分興趣。

那麼，接下來，就試探那個吧。

白川泉面無表情，郎心似鐵：「就算是森首領，也只是騷擾愛麗絲一個人。果然，還是宰了現在的首領擁護老首領上位吧。」

「森先生啊……你沒有聽說嗎，死了哦。」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說。

白川泉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鼓掌。

你看他信不信你的鬼話。

「真不錯。」白川泉說。

太宰治沒準備放過意外的客人，「所以，泉要上哪兒弄一個首領呢，不會是……小矮子吧！」

浮誇又誇張的笑意在青年太宰治面上浮現。

白川泉靜靜看著青年太宰治。

最後，還是白川泉嘆了口氣，「行了，還是睡吧。」

就算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認識的太宰治，太宰治這種生物，總歸都是一樣的。

至少能肯定，對方是參加過二選一系統出品的益智遊戲的「克萊索恩女士」。

……想到益智遊戲。

白川泉又回想起了讓自己拉黑太宰治半個月的那碗雞湯——在喝過雞湯發現失憶了一整天時光後。

人生真理：遠離興高采烈的太宰治。

黑暗料理大師。

白川泉信了太宰治的鬼話。

年輕名偵探江戶川亂步總是知道最多……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情報。

拉回思緒，白川泉似有所覺，繼續說，「……我看著你。」

——睡吧。

——我看著你。

太宰治不再說話了。他的笑容一下子收回，像是從來沒在臉上存在過一樣。

也沒有反駁，鳶色眼瞳的青年有些陰鬱，只是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目光看了好一會兒白川泉，隨後身軀向後靠去，靜靜閉上了眼睛。

「……沒做。」

白川泉沒聽清。

「還有好多事情沒做。……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太宰治低聲說——聲音極輕，像是自語一般，話語中的疲憊和深沉的絕望連最輕的羽毛都足以溺死。

再睜開眼，鳶色眼眸空蕩蕩一片，不復存在任何情緒。

白川泉突然注意到青年太宰治和自己熟悉的太宰治捆綁繃帶的眼眸並非同一隻。

並非先前沒有看見，而是此時才發現此處的截然不同。

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幹部太宰一向以繃帶與蓬鬆微卷的髮絲遮住右眼。

當上港口黑手黨首領的青年太宰治卻是相反的左眼。

鏡像世界？——一個詞突兀闖入白川泉腦海。

白川泉裝若無事地無視了腦海的思路，走近青年太宰治低下頭，「喂，太宰，你知道我不喜歡當保父的吧？」

「石川啄木？」青年太宰治沒有反應，平靜地問。

果然知道。

白川泉無奈地上前，從思維宮殿找到先前見森鷗外時無意窺見金髮女孩打開的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隱藏的臥室位置，把青年太宰治從位置上拖起，打開鎖暗把他扔進床上。

「行了，閉眼。」

白川泉低嘆了一聲，「別把自己逼太緊了，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