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這種想法算不上錯誤。」

白川泉說。

「但隨著戰後經濟、秩序的恢復，很快又會轉向另一個風向。」

「無論如何，來自大不列顛的目光投注在這片土地上，都算不上好事。」

「當然，國家之間的問題，容易引發一些國際糾紛、外交問題，本土勢力的黑手就不同了，打了悶棍也可以推脫一句『我們也想整頓社會秩序』、『奈何民風民俗』、『實在抱歉』……鞠躬可以解決百分之八十的問題。」

白川泉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媒體中、電視屏幕上台前政客的做派有時會讓白川泉懷疑起日本這個國家政治界的腦迴路和潛規則。

可笑又荒謬。

森鷗外若有所思。

「如果……」

森鷗外說：「讓白川君負責這件事，白川君能做到嗎？」

白川泉不說話了。

好一會兒，白川泉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首領，這件事重要嗎？」

白川泉沒有說哪件事，可以是詢問本部財務負責人接手意願的事，也可以是即將要做的事情本身。

「我現在也說不好。」

森鷗外的言辭依舊狡猾。

胡攪蠻纏是吧？白川泉暗罵了一句，面上露出笑容，「請允許我拒絕。」

【新的十字路口擺在你的面前。】

【職業的規劃何等之重……作為穿越者，怎麼能沒有雄心壯志？】

【提拔的功績眼看就在手邊，上司的賞識藍圖有你的一份。】

【你聽見上司詢問你，是否可以做到？】

【也許，你只有一個回答——】

【A.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B.讓我為港口黑手黨獻上心臟？】

「咳咳，畢竟是組織的任務，如果我能得到更多信息，也不是不行。」

白川泉話語含義一轉，輕咳了一聲說。

倒霉玩意破系統。

真誠的詛咒自己去死是吧？

不愧是你——混蛋異能力。

獻上心臟暫且不說，白川泉完全沒有被掏心的準備。

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特麽後半句叫做「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啊！

今日二選一系統拐彎抹角坑死使用者的語言藝術再次升級。

簡單來說，擺在白川泉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拒絕or不拒絕。

以普遍理性而論，上司安排的任務普通成員是無法拒絕的。

但是，唯獨此次不同——白川泉有著本人足以拒絕的底氣。

僅僅幾句話的內容，應付著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問話的同時，白川泉心底的思緒卻沒有停滯。

行為異常的尾崎紅葉。

過分寬容的港口黑手黨。

和顏悅色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

有什麼……

有什麼關鍵之處……

是什麼？

白川泉眸光微閃。

自己處於很重要的位置之上，哪怕不是舉足輕重，也是不可或缺。

在以港口黑手黨高層——或者說森鷗外執棋的棋盤上，白川泉是一枚無法取代的棋子。

……

「久違了，最偉大的醫師先生。」

女性的嗓音拖長語調，慢悠悠地自戴著一副巨大墨鏡的外國男人身後響起。

海風撲面的咖啡館旁，女人手指間掛著一把鑰匙，防止紫外線的遮陽帽放在白色桌面一角，圓潤光滑的肩膀暴露在陽光下，碩大的渾圓被裹在泡泡袖無領襯衫裡，下身是一件牛仔熱褲。

儘管有著黑色的長發，充滿異域風情的長相卻表明了她異國人的身份。

「你是在叫我嗎？」男人停下腳步，語氣平和自然地問。

他臉上的疑惑同樣恰到好處。

「鐘塔侍從——」

女人尾音拉長，嘴角上揚，「向您問好。」

男人明顯皺起眉，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女人，「不可能，我前不久才見過阿加莎她分明不知……」

沒在意自己的話透露了多少東西，是否間接承認了什麼，男人抿著嘴。

「……」

女人嘴角勾起，「怎麼不說話了？」

「我知道你是誰了……」男人低聲說。

「哦？」

「地獄之門。……在我前往地獄之門的路上，聽說過你的名字。」

「你是葡萄牙人吧？」

男人語氣平和，問出口的是問句，卻已然心底有了答案。

「那時候我就有所猜測，葡萄牙有一名超越者這件事。」

女人似覺有趣地掀動眼睫，「您說什麼呢，先生，卡蒙斯閣下早在多年之前逝去了。」

她承認了自己的國籍。

同時，否認了被認出的身份。

「……」沉默片刻，男人摘下面龐上碩大的眼鏡，渾然無神的視線注視黑髮女人方向。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詢問的語氣很溫柔，堪稱溫和。

「……無愧是那名大人。」女人聲音很輕，甚多感懷沉浸與這句話之中。

「我是被派來幫您的。」

女人說。

「您包庇幽靈從鐘塔侍從手下逃離，」葡萄牙女人伸手拿起自己的遮陽帽，陽光下一片陰影落在她額前，「所幸，那時位於葡萄牙邊界。」

「我告知了我的同伴一聲，便來幫您了。」

女人笑意漸濃，目光望著男人，彷彿是一件稀罕物件兒。

「無論如何，您不必推脫。——身為背叛者的您，值得我們幫忙。」

「看看幽靈們的下場……這件事再明確不過了。」

男人重新戴上眼鏡，外表看上去再次正常人沒有區別。

「什麼意思？」

被稱呼為「背叛者」的男人沉吟了些許時間，低聲說，「那些幽靈……也是戰爭的產物嗎？」

「戰爭早就結束了。」

女人說。

「如果您真的願意稱呼他們，就叫他們殘骸吧……」

「從風乾殘留的戰場上，爬起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