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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朱允熥》三十五 是她
「樸公公給臣的名單上,明明有從宮中發往秦王府的嬤嬤,奴婢。可是臣在秦王府查了許久,王府上下的人名不說是耳熟能詳,也是過目難忘。竟然對樸公公給的這些名字,一無所知!」

朱允熥站在窗口,陰沉著臉看著樓下禦花園的景色。

何廣義在幾步之外,垂首說道,「這其中不但涉及到秦王府,還有晉王府,甚至還有其他藩王府。臣雖不知樸公公到底所為何事,但此事絕對非同尋常,是以特來稟告殿下!」

「宮中賜過奴婢給秦王府,而你在秦王府卻沒發現?」朱允熥忽然笑了笑,「你沒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嗎?」

何廣義上前兩步,低聲道,「這些人和秦王的死脫不開乾係,不然不至於不知所蹤,不至於消失得乾乾淨淨。」說著,想想又道,「不過,臣不明白的是,這些去秦王府的宮人,到底是誰賞賜過去的?」

樸不成隻給了他一張單子,正是慌亂之下從宮中的存檔上撕下來的,所以何廣義也看出了一絲端倪,急忙稟報朱允熥。

若小事,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不介意賣樸總管一個大大的人情。

但若是大事,他必須要先問過自己的主子。

「誰賞的?呵呵,這事就要問樸不成了!」朱允熥回身,坐在寶座上,「賞去秦王府的人找不到,就先別在她們身上耽擱。快馬通知晉王,一定要把他府中的人揪出來!」說著,朱允熥盯著何廣義,「選錦衣衛的好手精銳過去,不得延誤!」

「臣遵旨!」何廣義低聲道。

朱允熥咬牙道,「要活的!」~~~

樸不成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老爺子寢宮走,虛弱至極,好似腳下沒根一般。

剛過前殿,就聽裏面傳出老爺子爽朗的大笑,還有吳王小殿下咯咯的的笑聲。

慢慢走過去,望過去。

老爺子正在用膳,六斤在他懷裏淘氣的扭動著,肉嘟嘟的小手不住的去抓老爺子的酒杯。

「可不行,這是酒!」老爺子趕緊把酒杯挪開。

「老祖老祖」六斤不高興的嚷嚷。

「這麼點兒就對酒親,將來也是個能喝二斤的壯漢子!」老爺子大笑道。

看到這一幕,剎那之間,樸不成差點落淚。

十多年前,大爺還活著的時候,皇爺就是這樣,每日把嫡長孫抱在懷裏,連吃飯都不撒手。有時候用筷子,沾點白酒送到大爺的嘴裏,辣得大爺眼淚都下來了。

皇后見了,對皇爺就是一頓數落。

那時的皇爺,脾氣可沒有現在這麼暴躁。

「要不要,把事情告訴皇爺!把自己懷疑的事情,告訴皇爺!」

生平第一次,樸不成產生了猶豫。他這一輩子,從沒對主子瞞過任何事,可現在他卻有些不敢說。

他是老爺子身邊最親近的人,皇爺的身子他知道,看著精神其實內裡已經虛弱不堪了。而且,去年剛經歷過一次生死關,若是現在說了,萬一有個好歹?

只怕自己說了,皇爺也倒下了!

這時,老爺子在殿裏也看到了外面的樸不成。

「你這老狗,哪兒去了?」老爺子不悅道,「大半天見不著你人影,咱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說著,老爺子看看樸不成,皺眉道,「你怎了?」

樸不成慢慢進去,低頭笑道,「奴婢沒事!」

「不對!」老爺子抱著六斤緩緩說道,「到底怎了,咱再問你一次!」

兩人,主僕一輩子,彼此對對方都很熟悉。

「奴婢就是,有些不舒坦!」第一次,樸不成撒謊了,他低頭不敢看老爺子的眼睛。

老爺子坐端正了,沒有說話,斜眼看著樸不成。

「奴婢」

「你這閹貨!」突然,老爺子抄起桌上的酒壺,對著樸不成的腦袋啪的一下,酒壺碎裂,老爺子怒道,「你這奴才,開始跟咱耍小心思嗎?」

樸不成被一下砸倒,然後撐著跪下,不顧後腦的鮮血和瓷器碎片,「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說著,趕緊道,「主子打死奴婢都行,可別嚇著吳王!」

老爺子瞪他一眼,把快嚇哭的六斤交給旁人。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跟你主子藏心眼了?」老爺子低聲問,「到底怎麼了?」

「回主子話,是奴婢沒出息!」樸不成說道,「奴婢昨晚上貪涼,多吃了一塊冰烙兒,今早上起來就跑肚拉稀。怕在主子面前失了恭敬,所以奴婢就沒敢來伺候。」

「奴婢現在腳都是軟的,走路都虛的!奴婢伺候了您一輩子,哪敢跟您藏心眼!」

老爺子看他半晌,不悅道,「你這狗奴才,你都多大歲數了,還吃冰烙兒,怎麼不拉死你!」說著,嘆口氣,「可曾叫太醫看過?」

「奴婢一開始以為拉幾次,腸子乾淨就沒事了,就沒驚動旁人。後來,奴婢隨意找了些丸藥吃下去。」說著,樸不成忽然哭了起來。

他之所以哭,是因為心中難受。

他第一次對皇爺撒謊了,他為自己難受,也為皇爺難受。

「你又不是大夫,怎能亂吃藥。別沒拉死,先把自己葯死了!」老爺子白他一眼,忽見樸不成眼淚成線,「你哭什麼?」說完,見到樸不成後腦上鮮血直流,心中頓感有些後悔,方才不該那麼打他,「咱,也沒使多大勁兒!」

聽他這麼說,樸不成的眼淚更多了,只是哭聲壓抑著。

老爺子對他,早就不單純的隻當成奴婢了。

「你看你,娘們似的還沒完了!」老爺子心中幾分不忍,「起來,去上點葯!」

「奴婢遵旨!」樸不成擦著眼淚,默默後退。

「那個,讓太醫給你看看肚子,你也這歲數了,有病有災的不能大意!」老爺子說道,「咱身邊,一時半刻還離不得你!」

樸不成剛擦去的眼淚,頓時又落下,「奴婢也離不開主子!」

老爺子頓時眉頭一擰,「說他娘的啥話?聽著就不順耳,趕緊上藥去!」

樸不成剛退出殿,正準備找個地方換身衣裳。餘光卻看見,自己的乾孫子,樸無用站在殿外。

「你來幹什麼?」樸不成走過去,問道。

「孫兒給乾爺爺磕頭!」樸無用跪下叩頭,然後小聲道,「殿下要見您!」

「何時?」

「馬上!」

~~~~

嘩嘩

一枚銀元,在黃花梨的書桌上轉動,每當他速度慢下來的時候,朱允熥的手指就用力的一撥,它便轉得更快了。

璀璨的銀元,像是在黃花梨精美的紋路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奴婢叩見殿下!」樸不成進來,跪在朱允熥對面。

嘩嘩朱允熥又撥弄了幾下。

啪的一聲,手掌把銀元蓋住。

「知道孤為什麼要見你嗎?」

樸不成再叩首,「奴婢知道!」

找何廣義的時候,他就知道何廣義必然會稟告皇太孫。

有些事皇爺可以不知道,但殿下必須要知道。而且若想要事情的真相,就必須告知殿下。

因為皇太孫,是這座紫禁城乃至整個天下,未來的主子。

而且這其中,還涉及到了皇太孫的生母,還有嫡親的兄長。

「孤問你,宮中去往各藩王府的那些宮人,誰賞賜的?」朱允熥冷聲開口。

樸不成抬頭,「淮王的生母,呂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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