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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朱允熥》三十四真相
往事,一幕幕重現,仿若活的一般,身臨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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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一年十一月,冬雨帶著雪花,在紫禁城飄落。

太子妃所住的春和殿,氣氛有些壓抑。殿,傳來陣陣壓抑的呻吟。

馬皇后手握佛珠,站在殿外,對著陰雲密布的天空禱告。

「皇天在上,保佑俺兒媳婦平安生了這一胎,保佑他們母子平安.........」

太醫說過,太子妃的身子在生皇嫡長孫的時候,落下了病根。這一胎,只怕比尋常人生產,要兇險十倍。

雪花飄落,漸漸的馬皇后的頭髮上,肩膀上淺淺一層。在殿內太子妃的呻吟聲,天下最尊貴的女子,馬皇后居然對著天空跪下,虔誠的叩首。

太子妃是她親手選的兒媳婦,也是她從小養在身邊的乾女兒,和太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人還在繈褓時,就定了娃娃親。

「老天保佑啊,俺這個老婆子活夠了,願意用俺的壽命,換俺兒媳婦和孫子的平安.......」

馬皇后的祈禱聲,周圍宮人無不潸然淚下,因為太子妃,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太子妃,從沒把他們這些奴婢,不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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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坤寧宮總管太監的樸不成,悄悄的在馬皇后身後撐起一張傘。她高舉著傘,幫皇后擋著雨雪,然後也跪了下去。

雨雪,打了樸不成一臉,那天的雨雪格外寒。

哇地一聲,響亮的啼哭驟然而起。

跪著的馬皇后,欣喜的站起來。

裡面傳來嬤嬤的聲音,「稟皇后娘娘,是個皇孫!」

「阿彌陀佛!」站在門外,馬皇后喜極而泣,雙手合十。

可緊接著,裡面傳出宮女撕心裂肺的吶喊,「太醫,快太醫!太子妃,血崩了!」

頓時,馬皇后的身子靠著門廊,軟軟的栽倒,若不是樸不成拉著,只怕要坐在已經融化的冰冷的雨雪裡。

「快,救俺的閨女!」馬皇后面無血色的大喊。

太醫開始忙碌,不多時皇爺和太子也到了。

太子眼含著淚花,皇爺則是怒如猛虎。

「救不好咱的兒媳婦,讓你們都殉葬!」皇爺站在門外,低聲咆哮。

「大妞兒!大妞兒!」太子趴在窗台上,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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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保佑,太子妃的血止住了。

幾個嬤嬤,正在用細棉布,擦著剛降生皇孫的臉。

「呀,這小眼睛小鼻子,跟兒媳婦真像!」皇爺遠遠的伸頭看,滿是微笑。

「都說男娃像娘!」馬皇后捂著胸口,眼神滿是笑意,對皇爺說道,「重呀,你說給咱們二孫子,起個啥名啊?」

「娘!」在一旁的朱標開口,笑道,「他是老三,不是老二!」

馬皇后頓時拉下臉,不悅道,「你的嫡次子怎麼不是老二,當俺老糊塗了嗎?」

「他雖是嫡次子,可畢竟上頭還有英哥兒,炆哥兒兩個哥哥!」朱標笑道,「雖說炆哥兒是庶出,可也是您的孫子,是兒子的兒子呀!」

「俺不管,從大妞這論,他就是老二!」馬皇后瞪了太子一眼,「就是你的嫡次子!」

聞言,朱標只能無言的笑笑。

老兩口可偏心的厲害,彷彿只有太子妃生的,才算他們的孫子。其實老爺子還好些,見著你男娃就高興。而老太太,則是旁的孫子看都不看,就看嫡孫。

樸不成遠遠的看著,天家喜氣洋洋的一幕,也覺得心裡暖暖的。

這時,他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是皇爺身邊的領班太監,黃狗兒踩著雨雪而來。

「樸大哥!」黃狗兒笑著行禮。

「去見皇爺?」樸不成問道。

「西北的軍情,韓國公,胡丞,還有信國公在前頭候著呢!」黃狗兒笑道。

樸不成皺眉,「這等軍國大事,你多嘴跟雜家說什麼?」

黃狗兒噎了一句,趕緊道,「也就是和您說,旁人我才不告訴呢!」說著,躬身道,「在皇爺身邊伺候,我一直記著您那句話,萬事不多嘴,少說話,多做事!」

前頭,馬皇后注意到這邊,對皇爺和太子說道,「你們爺倆去忙吧,俺在這看著!」

於是,皇爺和太子帶著黃狗兒遠去。

漸漸的天色已晚,皇后還在皇太妃的宮,隔著擋風寒的簾子,娘倆笑著說話。

「你也是命大,可嚇死俺了!」馬皇后說道。

「娘,讓你擔心了!」床榻上,傳來太子妃虛弱的聲音。

馬皇后還想說什麼,聽媳婦氣息微弱,便站起身往外走。

剛走到外頭,正好東宮的一個太監,快步跑來。

「你跑甚?狗攆你,沒規矩的!」樸不成訓斥道。

「大爺不大好!」那太監急道,「晚上就開始吐,現在都吐黃水了!」

樸不成心一驚,趕緊稟報。

大爺就是皇嫡孫,未來的皇太孫朱雄英。如今剛歲,自小就身子骨不好,病病殃殃的。

在皇后的心,這位大爺絕對是心尖子,眼珠子。

聽了太監的稟報,馬皇后不敢耽擱,吩咐了幾句,著急忙慌的往回趕。

幸好,大爺沒事。鬧騰了一夜,吃了葯,在黎明時分昏昏沉沉的睡了。

隨後樸不成又伺候著馬皇后,趕往太子妃的宮。

此時天色已經變亮,持續了一天一夜的雨雪漸漸變小。

樸不成站在太子妃宮殿門外,看著連廊上通往東宮方向,一排凌亂的腳印,有些疑惑。

「昨晚上,誰來了?」樸不成對守夜的太監苟寶兒問道。

「側妃娘娘來了!」苟寶兒打著哈欠,「給太子妃送湯水!」說著,笑起來,低聲道,「太子妃就是心軟,身子虛弱成那樣,還強撐著起來,喝了小半碗,還給側妃那邊道謝!」

「你少嚼舌頭!」樸不成瞪了他一眼。

突然,裡面傳來馬皇后倉惶的吶喊,「快傳太醫!」

當天下午,太子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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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歷歷在目,回憶起來,自己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的那麼清楚,那麼真亮。

「那天,側妃給太子妃送了湯!」樸不成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手的存檔,「可是這兒,不但沒有存檔,那天的飲食記錄,都被人給撕下去了!」

為什麼呢?樸不成已經不敢多想了,手腳陣陣冰涼。

明明太子妃的身子好了,可喝了湯之後,半天就薨了!

能沒幹系嗎?若是沒幹系,為何呂氏身邊的嬤嬤會後來調到茶藥房來當女官,為何整本存檔上,唯獨洪武十一年十一月尾的幾張存檔,被人撕了下去?

天,太子妃是被毒死的!

當年,宮裡頭只顧著悲痛,誰也沒注意到這兒,也沒起疑心!

「賤人!」

樸不成咬牙,心痛罵。

腦海霍然想起,太子妃靈堂上,呂氏哭得差點斷氣的樣子,突然暴跳如雷。

「賤人!」

砰砰,給他拳腳不住的落在書櫃上,木板碎裂,他的關節也出了血。

外面,聽到裡面聲音的茶藥房領班太監滿是詫異,剛想探頭去看。卻發現樸祖宗的跟班小太監,正冷冷的瞪著他。

訕笑一下,又縮回腦袋。

屋子裡,樸不成發怒之後,再次無力的坐下。

他頭上有汗,眼有淚。

「你們怎麼敢?怎麼敢?」他無聲的哭著,在心裡喊著。

突然,他又蹭的一下站起身。

大爺是怎麼死的?

大爺明明在皇后的照看下,調養得不錯了,身子骨也結實了,天好的時候經常讓太子抱著騎馬。

怎麼好端端的,也突然上吐下瀉,不治身亡?

還有皇后,皇后是怎麼走的?

大爺走了,皇后把如今的皇太孫當成了活命的希望,就盼著殿下長大!

皇后臨死時,一手拉著皇爺,一手拉著皇太孫!

「俺一個婦道人家,別的事不懂,但重你要記得啊,這是咱們的嫡孫...........」

皇后臨別的話,樸不成聽得真真的。

而且皇后臨走之前,皇太孫身邊伺候的人,都已讓她選好了。還格外交代自己,要在暗盯著。

皇后,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麼?要不要,告訴皇爺?

想到此處,樸不成陷入癲狂。瘋了一樣在茶藥房,翻找著各種存檔。

「來人!」

一聲喊,小太監進去。

「去,把太醫院,光祿寺有關主子們用藥,支葯,進膳的存檔,都給雜家拿來!」樸不成紅顏道。

小太監點頭,飛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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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見過公公!」

何廣義恭敬的出現在樸不成房內,行禮說道。

「雜家不過是七品,你三品大員,自稱下官,這是折煞雜家啊!」

前面傳來樸不成,虛弱的聲音。

「晚輩在您老面前,不敢造次!」何廣義微笑,然後抬頭,頓時嚇了一跳,樸不成好似老了幾十歲一般,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雙眼通紅,一點血色都沒有。

「公公,您病了?」

樸不成咧嘴一笑,「沒事!」說著,咳嗽兩聲,「你也知道雜家的為人,輕易不願意麻煩你們。但現在,雜家這有點事,不得不麻煩您!」

「公公說的是昨晚上追查的那處宅院,還有哪幾個名字?」何廣義說道,「下官正在親自督辦,那房子的前任房主說,是洪武二十年春,買給了一個西市口做騾馬生意的商人,那人說的官話,帶江淮口音,四十多歲身材有些瘦,走路總是貓著腰,腳步很輕,說話慢條斯理,很懂禮數!」

「根據房主提供的姓名,卻和您提供的姓名對不上。而且那人在那處房子也沒住多久,大約有一個月,就又低價甩給了別人!」

「接手的現任房主卻說,賣給他房子的,既不姓趙,也不是前任房主所說的年人。而是也說著江淮官話,二十多歲的讀書士子!」

「等會!」樸不成虛弱的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那事不急,先查這個!」

何廣義接過來,頓時瞳孔緊縮。

紙張上第一個名字,是某年某月賜給秦王的奴婢,茶水嬤嬤,宮女等人。

可是,秦王的身後事,何廣義全程參與過。

老爺子的聖旨,所有伺候過秦王的宮人,全部殉葬。

但秦王府的名單上,卻沒有這幾個人!而整個王府,也沒這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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