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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晚明》第69章 譚綸病重,劉伋論交
聽到外面的嘈雜聲,張介賓趕緊跑了出去,卻見幾位太醫進了兵部衙門。

大門外還等著十幾位醫士醫生,張介賓趕緊跑了過去,問道:「裏間是誰患病了?」

閻平之神色肅穆的說道:「譚司馬。」

「啊!」湯顯祖驚呼出聲,他剛跑出地牢便聽到,張介賓和閻平之的對話。

閻平之說道:「沒事兒的徐院使,徐禦醫、楊吏目他們都去了。有諸位師長在,一定能化險為夷。」

馬蒔這時也說道:「留幾人在這候著,其他人回去準備,燒火的燒火,備葯的備葯,隨時準備煎藥,送葯。」

眾人二話不說,便紛紛返回。

閻平之說道:「馬師弟,我在這等著,你回太醫院去吧!」

湯顯祖也說道:「我也在這等著。」

張介賓沒說話,但也不願意離開這。

「這裏就交給師兄和各位師弟了!」馬蒔說完,便快步回去。

不知等了多久,陳實功跑了出來,遞過一張方子,湯顯祖接過就跑回太醫院。很快太醫院也行動了起來,抓藥,煎藥。

湯顯祖一直等著葯煎熬,才又提著藥盒又跑進了兵部。

張介賓整個人很是煎熬,可又什麼也做不了,在這乾著急。

不知又過了多久,湯顯祖手持藥方又匆匆跑了出來,眨眼又跑進太醫院,半個時辰後再一次提著藥盒跑了進去。

「怎麼辦?怎麼辦?沒見好啊!」張介賓越發著急起來。

閻平之也知道,短短時間用下兩副葯,再看湯顯祖面上沒有一點喜色,心情都很沉重。

「譚師伯怎麼會生病呢?譚師伯怎麼會生病呢?他可是大將軍啊,不是習武可以強身健體嗎?怎麼還不如手無弱雞之力的人啊!」

緊張的氣氛,讓張介賓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閻平之寬慰道:「介賓莫擔心,吉人自有天相,譚司馬不會有事的。」

張介賓卻再一次質問道:「譚師叔可是堂堂大將軍,不是都說習武可以強身健體嗎?怎麼會病魔纏身呢?」

「譚司馬征戰多年,身上多少都有暗傷。」說到這,閻平之也忍不住搖頭。

他也是從小聽著這些英雄故事長大的。如今英雄本人卻被病魔纏身,生死難料。

此後倒沒有人再出來,沒有繼續煎藥,大概是起效了。

直到天黑,裏面才再次傳來聲音,張介賓等人一看,是徐春甫他們出來了。

張介賓急忙問道在:「徐伯,譚師伯沒事吧?」

徐春甫仍面有憂色,但見張介賓等人緊張的神情,擠出一抹笑來,說道:「沒事了,幸好搶救及時。」

眾人一聽,頓時喜笑顏開。先前只有張介賓幾人,這會兒等待在這已經有幾十人。

他們要麼是和兵部關係好,要麼就是受過譚綸恩惠。譚綸為人和藹,又愛幫助人。大家都是中央衙署的鄰居,加上醫士醫生經常外派,這就需要麻煩兵部的郵驛。

「好了,都回去吧。」

徐偉一發話,大家都往太醫院走去。只有張介賓沒動,他又等了會兒,還是不見湯顯祖出來,便知他大概不會出來了。

張介賓這才返回地牢,把後面事情都說與何良臣知曉。先前見張介賓他們久去不回,沈有容就出來了一次,所以師徒二人都知道是譚綸病危。

這會兒知道譚綸已經轉危為安,便放下了心來。

一夜過去,這天去一體堂的醫學生只有幾十人,而張介賓恰好是其中一個。

徐春甫一行再次去給譚綸複診,一體堂的講師只有十三人。

來找張介賓複診的只有一人,很快就看完,他接著便看起其他的人來。

這時王廷輔正在給人複診,就是住南城的那個病者,喉中腫爛,昏迷不識人,被兄長抬來那人。

昨日服用地龍後,喉腫漸消,人也醒來,喝水也不再嗆。昨晚再服藥,身熱漸退,疹子漸消,喉中白腐也已經隨涎而出。

王廷輔診斷完,笑著對兄弟二人說道:「小兄弟恢復的很好,效不更方,我再給你開三劑葯。原方減去葛根、菊花、薄荷,三劑葯後應該就能痊癒。」

「多謝大夫,多謝大夫,救了我弟一命。」兄長很是高興,連連道謝。

「謝謝恩公!」病者也趕緊說道。

萬邦寧點了點頭,對王廷輔很是滿意。這麼嚴重的病,兩日便好,足以證明能力。

兄弟二人拿葯離去,張介賓也來恭喜道:「恭喜恭喜,王兄好醫術!」

王廷輔也回禮道:「張兄弟也不賴,每次讓我大開眼界。」

他說的倒是真心實意,先前張介賓急智就幼童,短短四味葯,便排出鐵釘,讓人很是欽佩。昨日雖然有一次失手,可為醫者誰又沒有過幾次失誤呢?

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裏,用了大量篇幅來拯救醫誤,由此可見一斑。

名醫既不是能包治百病,更不是百分百驗效,只是相比一般醫家,失誤更少,效果更好,醫德更高尚,醫學造詣更高罷了。

但張介賓對此卻仍有芥蒂,如果不是他大意,也不會誤診。

這時,沈鯉父子走了進來,引起重人關注,畢竟是當朝帝師,在哪都有人關注。何況還遵守規矩,親自來就診,而不是邀去府上診治。這讓人頓生好感。

大方脈科處,劉伋本來正在旁觀,見這父子果真來了,頓時苦笑。他今日本沒有複診之人。但沈鯉兒子既然說了今日要來複診,他也只能過來。

不過大方脈處正在問診,他走去一旁,婦人科這會沒人,劉伋趕緊招呼二人過來。

沈鯉兒子這時倒面有喜色,嚷嚷道:「小大夫,別看你年紀不大,用藥倒老道,父親昨日服藥,嘿,早上起來就能說話了。不過夫妻常說,一人一方,一時一方,昨日是昨日的方,今日還是重新開一幅,爭取早日恢復。」

沈鯉無奈的搖頭道:「犬子死腦筋,一大早就念叨,我實在受不住,只能麻煩大夫了。」

劉伋點了點頭,說道:「無妨,能替沈大人治病,是我的榮幸。」

沈鯉好奇道:「聽你的口音,似乎有一些豫腔,大夫莫非也來自中原?」

聽沈鯉這般說,劉伋這才行禮道:「沈大人莫怪,晚輩正是同鄉後輩,本應提前見禮問好,但職責所在,未敢冒昧打擾。」

「哦?你聽說過我?」

沈鯉很是好奇,自從中進士,他已經二十二年未回家。異地為官,也是千年特色。

因此才有賀知章那千古流傳的《回鄉偶書》。

「少小離家老大回,

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

笑問客從何處來。」

這更是自古忠孝不兩全的真實寫照,當官家就不能顧家,顧家便不要當官。

劉伋面露崇敬之色說道:「沈大人,你是我們鄉人的驕傲,大家都在傳頌你的事跡呢,不知有多少年輕人以你為榜樣。」

「哦?不知都有何人以我父親為榜樣啊?」沈鯉兒子好奇的問道。

劉伋說道:「別人暫且不說,我和好友呂坤呂心吾,便一直以沈大人為榜樣,不過我一直未能中舉,已經放棄科舉之路。」

沈鯉兒子口中囔囔道:「呂坤呂心吾,這名字有點熟悉?」

沈鯉笑罵道:「癡兒,上月你不是見過?」

沈鯉兒子卻道:「父親啊,每當休沐日,那麼多人來拜訪你,我怎能一個個都記住呢?他們又不是來拜訪我的。」

眾人聽他這一說都笑了,確實一個月就那麼一天的休沐時間,可這一天可能會有幾十上百的人來拜訪。一個人就見那麼一面,又豈能都一一記住。

沈鯉說道:「沒想到你跟呂心吾倒是好友,說起來我還是他的房師呢!我也很看好他。」

劉伋頗為驚訝,這倒是他所不知之事。要知道在明代,在此時科舉完善之時,最重視的便是師生關係,其次同年。這師生不是蒙師,而是座師,房師。是鄉試、會試時的主考官,和每房考官。

主考官便是座師,房考官便是房師,所謂房師便是批卷人,嘗試把擬中試卷推薦給主考官,主考官再從房師推薦的試卷裏面確定最終中式人選。

此次春闈,袁表之所以落第,原因很奇葩。本來房師挺看好他的考卷,擬為本房第一,可最後不知怎麼想起袁表不得參加科舉之事,便說袁表名字犯諱,將之黜落。

一段佳話變成了孽緣,也可由此而知房師的重要性。另一個重要性房師擬定的本房第一,必是前六,也就是說狀元、榜眼、探花都是從這五房的第一之中誕生。

沈鯉既然是呂坤的房師,那他們的命運便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張居正一樣打破常規背叛座師。當然像張居正一樣的人,也有不少,比如現在看張居正不順眼的湯顯祖。仟仟尛哾

日後的湯顯祖在某種意義下還是張居正的徒孫。湯顯祖也算是和張居正是一類人了,都是為了理想和事業,為了高尚追求,不拘俗套,敢於打破常規。

他們中間的紐帶,正是思想啟蒙者李贄。

在人人喊打的倒張之時,李贄仍然公開宣揚:張居正,吾師也!

而湯顯祖,又是李贄門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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