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在，啥事兒？」水生從楊華忠身後跑出來，忙問。

火生家的院子裏，東屋全部塌陷，剩下幾面斷壁殘垣豎在寒風中，屋裏的傢具東倒西歪，雲霞嫁過來的時候帶來的那架讓大半個村子小媳婦們眼紅的梳妝台被一根木頭砸成兩半，她用過的梳子，孩子玩耍的撥浪鼓還放在上面。

她輕聲念叨了句，抖開白布重新將雲霞從頭到腳蓋住。

眼看著那白布就要覆上彩霞的鞋子，纏住她的腳踝，一雙手突然抓住那白布扯離了彩霞的腳。

楊華忠不忍看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場面，只能安慰面前的老漢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這些話。

火生推開水生，踉蹌著來到老丈人跟前噗通一聲跪下。

至於身上，肯定也是傷痕纍纍，但藏在衣裳底下大家都看不到。

其中一個小舅子衝過來，照著火生胸口就是一記窩心腳。

彩霞看到面前拿著白布的楊若晴，鬆了口氣，眼底充滿感激。

眾人突然後脊背發寒，有種莫名的壓迫感，青天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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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況？」楊華忠問，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真出人命了！」

楊華忠滿臉為難，「昨日就晴了，原本是想著明日就能讓大傢夥兒有屋子的，就回自個家去，沒屋子的就先在祠堂住著，等把窩棚搭起來再搬，可可如今出了火生家的事兒，還是多等兩天看看吧！」

老丈人則是被楊華忠扶到一旁，緊緊抓住楊華忠的手老淚縱橫。

鄰居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裡正，水生可在這兒？」

然後他就說：「閱讀！」

接著他還說：「！」

水生紅著眼眶道：「嶽父，我哥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兒，小侄子生病了，哥和嫂子是擔心孩子來回奔波驚了風這才沒搬走，實在是天災人禍，如今家破人亡，我哥是最難過的一個，求求嶽父先把火氣按著，當務之急咱還得齊心協力把嫂子和兩個侄子侄女的後事給辦了才是要緊啊！」

半邊臉都凹下去了，能看到裏面的骨頭，血都凝固成黑色。

楊若晴閉了閉眼，將視線移向其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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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布，再也沒有掀起來，先前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也漸漸消散。

邊磕頭邊跟雲霞懺悔……

水生眼中包著淚，無聲哽咽。

一雙侄子侄女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如今……

火生躺在地上，先是哭，接著便桀桀的笑了，笑了一陣又哭，笑起來詭異，哭起來淒慘，加之旁邊並排一大兩小的門板上用白布蓋著雲霞娘仨的屍體。

「節哀順變吧！」楊華忠嘆口氣，抬手拍了拍水生的肩。

楊若晴面無表情的轉身回到雲霞的屍身旁，將她那隻掛在外面的眼珠子撿起來重新塞回了眼眶裏，又將她的眼皮合攏。

那白布就好像有意識似的，又往前兩步，打定主意要粘著她。

罵又怎樣？打又能怎樣？娘仨能活？

院子外面傳來鬧動，楊華忠的心頓時揪起來：「該不會是誰家屋子又塌了吧？」

「……裡正啊，我這閨女和外孫們死得慘，死得冤啊，要不是火生那個殺千刀的不聽勸，非得留在這屋子裏，他們娘仨也不會死……」

老丈人指著火生，嘴唇顫抖了好幾次，滿肚子的話要罵，此刻全堵在喉嚨裡化為哽咽。

腳下快步出了堂屋，卻見是火生家隔壁的鄰居來了。

「要做法事，祠堂那邊還住著人，怎整？」長根沉聲問。

相反，一側的柴房和灶房竟然完好無損，雲霞娘仨的屍體就停在柴房裏，此刻，嘈雜的打罵聲正從柴房傳出。

猶可想像昨夜臨睡前的畫面，女人梳頭，孩子玩耍，將外衣脫下掛在牆上的木樁子上，將門窗關緊，火盆子裏的火勢挑撥幾下，蓋上鐵網，再將孩子們的小鞋子啥的放到上面細細烘烤，等著明日起床便有暖烘烘的鞋子穿。

一隻眼珠子睜著，另一隻眼珠子掛在臉頰上，直勾勾盯著這邊打罵成一團的眾人，眼神好像帶著諷刺。

鄰居道：「水生你快些回家去拉架吧，你老丈人帶著兩個小舅子圍住火生正拳打腳踢呢，彩霞一個人拉不住！」

娘家眾人雖然心中仍是對火生的痛恨，但經歷了方才一幕，這會子也都漸漸冷靜了一些，兩個小舅子被人拉到院子裏去了，彩霞和水生來到老漢跟前。

長根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這可真是天災人禍啊！」

小舅子指著地上的火生怒吼：「我姐和外甥們都是你害死的，你怎不去死？你個畜生你怎還活著，你去死啊你！」

一陣風過，原本蓋在雲霞身上的白布被掀翻，露出底下雲霞的屍身。

火生被踹得仰背倒在地上。

「至於做法事，也只能大家將就將就，橫豎祠堂勾搭，三進，第一進住人，第二進擺棺，第三進留給道士做法事，也能調度得過來。」

「火生，你去給雲霞燒幾炷香，多磕幾個響頭。」她側首又吩咐火生。

楊若晴跟在隊伍後面來到柴房門口的時候，火生老丈人和兩個小舅子剛剛被楊華忠他們給拉開。

可惜……他們娘仨註定見不到隔天東升的日頭了。

兩個小舅子揮舞著拳頭踢著腿還要去打蜷縮在地上的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