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歌死魚眼看著他，有氣無力道，「那你說吧。」

晏無道勾了勾唇，終於開始徐徐道來，「你既然也是修真界的大能，那你一定聽說過火陽之體。」

燕長歌短暫地懵逼了一瞬，他還真不知道，畢竟他又不是真的大能奪舍。

不過，他很快想起來，之前晏無道在解釋晏歸來為什麼身體怕熱不怕冷的時候，好像是簡單的解釋過一句火陽之體。

似乎是這種身體很難修鍊，但是卻是這個世界的煉藥師爭相搶奪作為葯人的一種體質。

再聯合剛才晏無道說過的，晏歸來早就死了，死在了一個煉藥師手裏，燕長歌很快猜出了個七七八八，「你是火陽之體？」

晏無道垂眸，「是。」

燕長歌追問道，「我雖然聽說過火陽之體，但我也說過，我只是個常年隱世的散修，其中內裡，我還是有很多不懂。所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晏歸來……這個名字，又是怎麼回事？」

晏無道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晏歸來，是我原本的名字。我年少之時，因為是火陽之體，無法修鍊，反而被一個偽君子煉藥師抓去做葯人，使我日日夜夜痛不欲生。日積月累的毒性，更是凝成了這世間罕見的火陽之毒。」

「火陽之毒？」

又是一個陌生的詞，燕長歌只能再次表達疑問。

這個修真界，他不知道的東西，甚至是一些本世界常識，還是太多了。

要不是強調了自己「奪舍」前是常年隱世，這不得分分鐘在晏無道面前露餡兒？

可以說，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自己大多數都不知道。

只能通過原劇情的主角視角，靠文字提起過的東西做一個基礎性的片面了解。

「對，就是火陽之體，融合吸納各種毒藥的毒性凝聚而成的毒，這種毒，在我體內再也無法去除，卻又不會讓我死掉。但如果，是拿我體內這種毒，對付其他人，可以說能毒死仙君級別以下的任何一個人。即便是仙君，也一定會被毒傷。」

燕長歌秒懂。

說白了，這種毒，除了毒不死他這個火陽之體本身，但對其他人來說，就是非死即傷。

合著晏無道就像這修真界一個行走的生化武器。

「這就是那個煉藥師的目的。他需要我像他的一把利器，為他所用。我沒有修為，又被他喂下了掌控我的其他毒藥，解藥只有他才有。於是，我成了他最好用的武器，勝過他其他所有靈寶。我的存在，讓他足以在整個修真界都橫著走。」

晏無道說起這些話時，嘴角全是冷漠的笑。

彷彿那段過往，在如今的他眼裏，不過是一場遠久的隔世記憶。

「而我，雖然不會因火陽之毒而死，卻時時刻刻遭受著火陽之毒侵血噬骨般的折磨，那時候，我曾不止一次想要自行了斷。」

可那個煉藥師，當然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好的一個工具死掉。

他甚至不惜用了一顆守魂珠，來讓他根本無法做到自盡。

因為守魂珠一旦入體，會在身體死亡時，保住魂魄不滅。

可對於帶著火陽之毒的晏歸來來說，那只是一種魂魄無法逃脫，還要繼續遭受痛苦的枷鎖。

深知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晏歸來掐滅了自己求死的念頭，他要放手一搏。

畢竟，也不會有比現在更慘的樣子了。

「那是一個漆黑雨夜，」晏無道這次嘴角的笑容明艷了幾分，「我用我的毒，毒死了創造這毒的主人。可是，我知道，毒死了他，我也好不了。因為每個月服用一顆，才能保住我不會穿腸爛肚，臟腑腐爛的解藥，只有他能製。可那又怎麼樣？」

晏無道冷笑道，「那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即便我一個月之後，真的會穿腸爛肚，更加生不如死，我也要他死。他一死，我就算活的再痛苦，也無所謂了。」

「…後來呢？」

燕長歌聽得牙齒都有些打顫了，他清楚地感覺到，他在心疼這個男人。

可對方卻講的那樣雲淡風輕。

最多也不過是一聲冷笑。

「後來，他死了。你知道嗎，他死之前那個怒目圓睜看著我詛咒我也不得好死的樣子，看起來那樣可笑。他恐怕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在自己所培養的殺人利器手裏。可……後來，一月之期若約而至，他的毒果然厲害。穿腸爛肚的慘痛，讓我忍不住滿地打滾，甚至發了瘋。」

「好在我在毒死的他的那一天，就把他空間戒指裡所有的葯拿了出來。可是他的葯，並沒有任何標籤，我在極度痛苦之下，瘋狂的打開一個又一個藥瓶，拚命地不管不顧地一股腦倒進嘴裏。」

說到這裏，晏無道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來，似乎哪怕只是回想一下當時的感覺，至今都能讓他感覺到當時的痛徹肌骨，「各種龐雜的藥力和那毒藥發作的痛苦，遠勝被煉製成藥人時的痛苦，我的身體終於還是徹底崩壞，我死掉了。可是，因為那顆守魂珠，我魂魄卻並沒有消失，反而在肉身損毀以後，依舊在遭受著身體死亡前的痛苦！」

「死，死了！？」

燕長歌猛地睜大了眼睛，他之前聽到晏無道說身為晏歸來的自己在幾千年前就已經死了，還以為那只是一種脫胎換骨的形容。

就像那句經典的台詞，剛入宮的甄嬛已經死了，臣妾現在是鈕鈷祿甄嬛。

是一種心境的絕死重生。

可燕長歌萬萬沒想到，晏無道說的居然會是字面意思！

身體，生理意義上的真正死亡。

「是的。死了。」

晏無道淡淡看了他一眼，反而有些奇怪，自己之前就說過的話，燕長歌明明反應正常，怎麼這會兒卻又驚訝了起來。

燕長歌張了張嘴，「那你現在……」

難不成，也是奪舍了別人的身體？

晏無道嘲諷一笑，「這事兒就更荒唐了。你都不知道，一個死人的屍體，還因為他的特殊性，在死後被人爭相搶奪，因為這火陽之體，尤其是已經有了火陽之毒的身體，可實在是個『好東西』。我身死的事傳了出去，引來無數人爭奪，尤其是其他煉藥師的爭奪。我的魂魄在守魂珠內，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如同搶奪靈寶一樣，搶奪我的屍身。就這樣，最荒唐的事發生了，我又活了。」

「又活了！？」

燕長歌原本就睜大的眼睛，這次更是震得無以復加，什麼叫，又活了！？

難道這個修真界的設定裡，還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術法嗎？

晏無道嘴角的弧度嘲諷意味兒明顯，「是啊，又活了。幾經輾轉，我的屍身落在了另一個高階煉藥師手裏，他原本搶奪我的屍身，是要利用我身體的火陽之毒，結果意外發現了我身上的守魂珠，知道了我的魂魄尚在，不甘心只是得到一個死人的他，不惜花費大代價，找到當時的匯靈仙君，用秘法使我魂魄歸體。」

這下燕長歌明白了。

是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但不是毫無緣由的那麼破天際的術法。

更不是誰死了，都能有機會起死回生。

這完全是一件機緣巧合，甚至無法被複製的事。

首先，晏歸來身上有守魂珠，身體死亡後，魂魄不會消散。

其次，他的身體體質特殊，有強毒護身，反而沒有腐爛崩壞，被人爭奪一段時間後，仍然完整。

最後，自然就是這位看仙名就知道應該是以歸引魂靈類術法為專擅的匯靈仙君了。

這每一個，缺了哪一個，晏無道都不可能再有機會活過來。

「那他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

燕長歌輕聲道。

「救命恩人？」

晏無道冷笑道，「如果說那個高階煉藥師救活我，是為了讓我成為他的葯人，繼續遭受甚至比之前更慘烈的一切，而那位匯靈仙君，則是因為當時有一高階靈丹有求於那個煉藥師，這樣，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的話，那，是，他們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長歌心頭一個咯噔，之前的某個疑問，這一瞬間看到了晏無道那臉上的嘲諷，終於有了答案！

他之前就在想，晏無道那無異於「魯迅解讀大師」的可怕邏輯，到底是真心就是那樣覺得，還是他內心其實一清二楚，但就是要拿那樣可怕又殘忍的邏輯去要求別人。

現在看來，他明明很清楚！

他自己就經歷過。

所以他也絕對清楚，滅了薛韶全族，卻在最後關頭留下薛韶的命，那不叫「救了」薛韶。

他不過是報社般用著曾經別人讓他感受過的荒唐，來在後來應對著其他人。

世人報我以慘痛，我報世人以殘忍。仟仟尛哾

他的邏輯，又豈非不明白？

只是不想做明白。

燕長歌抬手輕輕抱住了他的腰身，想要安撫他的冰冷，「後來呢？」

「後來，」晏無道唇角上揚，「再次醒過來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死之前吞吃的那些葯，哪一顆或者哪幾顆都有著可怕的作用，我擁有了死前並沒有的力量，輕而易舉殺死了那個高階煉藥師。他的算盤，打錯了。還錯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