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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傳》第六十七章 蒲堅拜師
不知不覺,蒲堅7歲了,在祖父和父輩的護佑下,雖逢亂世,但堅頭兄弟們吃的好,穿得暖,無憂無慮地一天天長大,蒲堅每天依然跟著哥哥蒲法、蒲生,哪裏熱鬧哪裏玩。有一天,他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在鄴宮寺養傷時,佛圖澄在藏經閣裡讀書的情景,時常出現在他的夢裏,黑丫丫的一排排書架,那裏邊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神秘世界。

這天吃完早飯,蒲生約他去打鳥,他不說話,也不動,蒲生覺得很奇怪,往常只要他一吹口哨,他指定屁顛屁顛跟著跑,今天這是抽什麼風了!不但蒲生詫異,蒲洪和蒲雄也好奇地看著他,小傢夥臉脹得通紅,忽然對祖父蒲洪說:「祖父,我要讀書,請給我找個老師吧。」

蒲洪嚇了一跳,跟蒲堅說,我們氐人,向來隻知騎馬打仗,讀書寫字,是那些酸腐漢人乾的事,西晉的江山不就是讓這些讀書人搞掉的?學這個有什麼好處,白白的勞神費力,好男兒就該戰場上見分曉。

「不嘛,我就要讀書。」

蒲洪不由笑了,說:「我們氐人向來隻知喝酒打仗,你這小子居然想要學習。好啊,祖父就給你找個好師傅。」

給蒲堅找老師,蒲洪首先想到了侍中徐統,徐統的學養和德行,在後趙諸賢中,算是賢中賢,而且徐統身為朝廷重臣,若能拜他為師,蒲氏在朝中,又多一個人脈。

徐統和堅頭之間,頗有緣分,一次蒲堅在禦道上玩耍,遇上了徐統,徐統笑說:「你這孩子,在這裏玩,不怕差役把你抓起來嗎?」堅頭說:「官差隻抓有罪的人,不管小孩子玩耍。」徐統見這孩子反應敏捷,不慌不忙,就對身邊同行的友人說:「這孩子有霸王之相!」後來,有一次,徐統又遇到了堅頭,越看越覺得這孩子不一般,專門把他拉到一邊,說:「小蒲啊,你的骨相不一般,將來一定大貴,可惜我年紀大了,等不到那一天了。」蒲堅說:「如果將來真如您所說,我一定不會忘記您的恩德。」

也就是說,徐統很看好堅頭,那麼請他做堅頭的老師,他雖位尊權重,也未必會拒絕。

蒲洪想好了就做,當晚,他就帶著蒲雄父子去徐府拜訪。徐統近日剛從代國出使回來,正好去拜望一下。

蒲洪一行到了徐府,門人說老爺不在家,今日早朝散後,老爺直接去了鄴宮寺,此刻還未回來。蒲洪想既然來了,那就等等吧,他總該回家睡覺吧。誰知等到上弦月隱入黑夜,巡夜的已經上了街,再不回,該犯宵禁了,也沒見徐統回來。蒲洪等人隻好灰頭喪氣地回家。

那麼徐統在哪兒呢?那天下朝後,徐統幾乎一路小跑,到了鄴宮寺,小沙彌將他領入道安法師的寮房,道安和張坤、王猛圍著一張茶幾席地而坐,幾上一壺清茶,幾隻茶碗,別無他物。徐統顧不上和道安寒暄,一把拉住張坤的手,說:「幾時到鄴城的?偏偏我又出使去了,這些日子你是怎麼過的?」

張坤讓徐統坐下,他倒身下拜,說:「師叔別來無恙。」

徐統扶起張坤,說賢侄不必多禮,想當年,你我同依先師膝下,一起讀書,研討心得,晚上偷偷用功,比誰背誦得更多更快,一切猶如昨日,回首卻是大半生都過去了。

「是啊,祖父弟子眾多,多數是本村臨近子弟,像師叔這樣住在我家的很少,師叔待我如親侄,至今想來,心中依然溫暖。沒想到,近年來,家中屢遭變故,每況愈下,直落到流浪天涯的境地,我實在無法,前來投奔師叔,沒想到師叔恰好外出,這幾月來,更是飽嘗人情冷暖,今日幸得與師叔相聚,頗有再世為人之感。」

徐統的老家距張家村不遠,他曾拜張坤的祖父為師,從小吃、住、學在張家,那時張坤還小,五六歲的樣子,祖父給弟子們上課,他也跟著聽。徐統在張家學了八年,徐統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小師侄,兩人名為師叔師侄,實則為忘年學友,一起上課,一起吃住,一起到樹林裡背書,遊玩。

後來,徐統學有所成,在師友的引薦下,入朝為官,而且官越做越大。徐統一直深念師恩,屢次回鄉看望師父。也曾邀請張坤到鄴城小住。這幾年,張坤接管家學,開門授徒,兩人才少了來往。

張坤說:「對了,光顧咱們說話,忘了介紹了,這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王猛,青年才俊,滿腹韜略,非愚侄所及。」

徐統笑對王猛說:「我這賢侄,不輕易表揚人,他如此推崇足下,可見足下必非常人。」

「在下出身草野,家貧無以致學,不過零星讀了幾本書,哪裏如二位,有名師碩儒指點,所學淵深。」

道安笑道:「景略(王猛的字)何必過謙,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貧僧還是更愛你旁若無人、顧盼自雄的樣子。」

「誰讓今天遇到真佛了,在下隻好斂聲屏氣,怕露怯的意思。」王猛說。

道安哈哈大笑,說王猛也有犯怵的時候,稀罕稀罕。

徐統又說:「先生這次來鄴城,不知有何感想?」

「乘興而來,所遇無非魑魅魍魎之人,顛倒黑白之事,滿腔濟世救民之火,頓作冰消。」

「先生在野,冷眼觀時局,不知有何良策,在下可代君呈送君王。」

王猛從懷裏拿出一封奏章,說:「這是在下苦心所擬,本來想進諫天王,現在看來,大可不必了,先生若有興趣,可以一讀,在下平生報負,都在裏面。」

徐統展紙細讀,讀一句,驚一句,奏章大意,一勸天王愛惜民力,停止大修宮殿,二勸天王暫停徵伐,十年生聚,養精蓄銳,待實力充足,百姓歸心,再伺機而動。他分析到,現在同時並存的地方政權中,代國國弱民少,暫不足慮。在北方,能對後趙形成危協的,只有一個慕容氏,燕正逢其盛,慕容家族人才輩出,慕容皝諸子皆賢,個個驍勇善戰,其中慕容恪、慕容垂更是當世良將,比世子慕容儁更受慕容皝寵愛。不過,將來燕也必會因為「諸子皆賢」而起禍亂,一旦慕容皝駕崩,圍繞王位,必有一爭,待燕亂生,方可伺機圖之。至於涼國張駿,此人庸碌無謀,只求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關起門來稱大王,等燕平定後,可一舉滅之,如此,北方其他小國必聞風而降,到時和東晉南北分治,再圖發展。

徐統放下奏章,握住王猛的手,熱切地說:「先生果然不凡,簡直就是未遇劉備時的諸葛亮,未掌兵前的司馬懿,可惜啊……」

可惜後面的內容,大家都心知肚明,現在,石虎專製暴虐,大臣凡有進言,觸怒龍顏,輕則殺頭,重則用熱油活活燙死,縱有濟世良策,誰聽?

徐統說:「先生若不棄,能否屈就在下的功曹呢?」所謂功曹,大抵就是個高級文秘。

王猛笑笑,抱拳說:「足下愛惜之意,在下心領,既然時機未至,還是回家再讀幾年書吧。」

那天,四人放開懷抱,盡興而談,直到夜幕降臨,徐統和張坤同往客棧,又做徹夜長談。

徐統本想讓張坤去他家住,拖兒帶女的住在客棧,多不方便。

「師叔好意,愚侄心領。只是我想,還是不去府上打攪的好,明年開春,我就去江南,在師叔家裏,天天好享受,將來一旦上路,萬事不易,路途辛苦,到了江南,更不知怎麼生活下去,或許還得依靠賣字賣畫賣卦,不如趁現在多加練習,將來也多一分活下去的能力。」

「你既來了,何必定要去江南,難道我還養不了你們三個嗎?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師叔這話言重了,多年前,我就想舉家南遷,只是父親年邁,家中各種牽掛,總未成行。現在好容易下定決心南奔,豈可貪圖安逸,放棄我多少年來的江南夢。」

兩人討論了很久,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各退一步,目前張坤可以自給自足,錢財上無需徐統助力,不過將來出發時,徐統可提供一筆路費。

蒲洪見到徐統已是五天后,他開門見山,提出想讓徐統教授堅頭,徐統聞言,微微一笑,說:「君家小堅頭,是該好好課以聖賢之書,將來必能興家安邦,只是在下老矣,渾渾噩噩,精力不濟,說東忘西,只怕誤人子弟,尤其是堅頭這麼有前途的孩子。」

蒲洪見徐統拒絕,心下很是沮喪。蒲堅更是難過,撲通一聲恭恭敬敬給徐統跪下,磕頭行禮,然後抬起頭,大聲說:「請先生教我吧,我想念書。」

徐統拉起蒲堅,說好孩子,有志氣,我真的很想教你,只是確實事多力弱,老邁難當,這樣吧,我最近恰好認識了一位新朋友,雖然年輕,卻有十分學識,明天我就去找他,徵得他的同意,就帶你去拜師。

蒲洪拱手施禮,道聲「有勞足下」,就帶著蒲雄父子回家了。

第二天,徐統一下朝,就忙去鄴宮寺找王猛,道安告訴徐統,王猛前天回家去了,不及面辭,特意讓我轉告先生。

徐統一拍大腿,連連跺腳,說這可如何是好?

道安奇道:「什麼如何是好?」

徐統大概說了事情的經過,道安笑道:「真是不巧,若早點說,王猛或許會留下來,可惜啊。」

看著徐統沮喪的樣子,道安笑說:「先生何必發愁,走了王猛,還有一個現成的老師,先生怎麼忘了。」

「張坤?」

道安點點頭。

徐統命人去請張坤,張坤很快來了,徐統說了這件事,張坤低頭不語。

「莫非賢侄不願意?」

張坤說:「能有個落腳處,自然勝過在街頭賣卦,只是我一直想著,帶孩子們到江南去,江南是我嚮往半生的地方,那裏山明水秀,名士風流,劉惔、王蒙、王羲之、謝安等人天下聞名,現在,路費已足,我正想跟師叔道別,一時不忍分離,還沒有說。鄴城,我真的不想留下來,還請師叔見諒。」

徐統嘆口氣說:「江南雖好,畢竟山高水長,兩個孩子還小,特別是武子,才2歲,長途辛苦,他受得了嗎?再說我也老了,一旦和你分別,怕是再也見不了面了。不如且留下,等孩子大一些,你再走,如何?而且堅頭這孩子,真的不錯,蒲洪父子豪爽過人,值得一交,賢侄不信的話,改日我帶蒲雄父子去見你,這孩子,你若看得上眼,就教,看不上眼,你去江南,我不攔著。」

「這孩子我見過,所以我不想教他。」

「為什麼?」

「怕終究有一天會難過?」

「此話從何說起?」

「我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看著這孩子,心裏就很悲傷,總覺得將來要發生不好的事,所以我不想和他的命運有太多牽扯。」

徐統微微一笑,說:「擺了幾個月卦攤,真拿自己當相士啦。」

「不敢,不敢,師叔面前,哪敢班門弄斧。」

徐統說:「你執意要走,我也不硬攔著,人各有志,我老了,一把朽骨埋在哪裏都一樣,你還年輕,前程萬裡,去江南,以賢侄的才華,定是如魚得水,只是現在路上這麼亂,流民們互相搶奪錢物,路上白骨遍野,流民們都是結成幫派才敢上路,你一介書生,又帶倆孩子,這路上,真讓人不放心,你走的時候,記得一定跟我說,我派人送你們上路,可不敢像王猛這二楞子,說走就走,萬一有個意外,我怎麼向師父交待。」

「放心,我肯定跟師叔說,還指著師叔打發我盤纏呢。眼下殘冬將過,不便出門,待來年春暖,我才走呢?」

「這一走,先師的墳塋怕是再無人祭奠,衰草秋墳,只有鴉雀相伴了。」徐統傷感地說。

張坤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痛,想當日拜別祖墳的淒涼情景,胸中好一陣翻騰。

道安說:「逝者往生,各自循業奔下一世的前程,墳墓

裡,不過是必朽的皮囊,有何可戀?在這離亂世間,苦難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男兒正該火裡種金蓮,內修此心,外濟蒼生,人身難得,當勇猛精進,披荊斬棘,方是男兒本色。」

「安法師一言,如醍醐灌頂,甘露灑心,讓我茅塞頓

開。」張坤十分激動,站起來在屋裏來回大步走,他下了決心,這就走,去他嚮往已久的江南,去那個有王羲之,有謝安,詩人比花還爛漫的江南。

那天,張坤懷著無比激奮的心情回到客棧。和他恰成對比,徐統心情沮喪,一是友情難捨,二來又不好回蒲洪話,自己信誓旦旦要替蒲堅找個老師,結果一個走了,另一個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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