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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傳》第五十九章 豪門盛宴
因為謝安的婚事,星散各處的謝氏兄弟姐妹們,團聚一堂。不過,人雖多,但是各忙各的。謝尚忙著和何充、司馬昱等政壇大佬周旋,謝奕天天和桓溫喝酒,謝萬則抱著酒罈和一幫朋友出去喝,謝安從會稽帶回的三十壇好酒,不等婚宴開始,已經十去七八。只有謝石和侄兒謝朗,倒是願意幫忙,只是兩位少年郎,最多跑跑腿,寫寫請柬什麼的。謝安發現,回來的人越多,他需要服務的範圍就越廣,事越多。俗事可厭,但也需要人去做,遇上他們家這些名士范兒十足的兄弟們,他隻好硬著頭皮,調度柴米油鹽,處理內外事務,只有兩位嫂子,看他可憐,忙前忙後,替他出主意,相幫著料理家務。

終於到了娶親這一天,謝府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一大早,他這個新郎最後核實了一遍今天娶親的各個環節之後,才忙忙吃口飯,坐在鏡子前,散開長發,僕人細細梳理,挽好髮髻,用一枚玉簪別好,籠上寶藍色方巾。然後換上新衣,胸前戴一朵大紅花。

卯時,娶親隊伍出發,秋高氣爽,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溫和宜人,鼓樂隊走在最前面,謝安騎著白馬,緊跟在樂隊後面,之後是三叔謝廣,他提著一個黑色描紅盒子,裏面裝著香、臘燭和幾樣細果,到了女家,謝廣要代表男家給女家的祖宗牌位跪拜上香,表示對女方列祖列宗的尊重和感謝;再後面是捧喜蓮的,提四色盒的(洗梳化妝用品),抬箱的,眾人各司一職,之後才是今日的重中之重——大花轎,樂隊一路細吹細打,鼓樂如儀,到了劉府。劉府門外的大路種著兩行桂花樹,香氣襲人,劉惔喜歡落花,不讓家人掃去,迎親隊伍踩著花香,到了劉府門口。

這條路常走,但是作為新郎,今天重走這段路,謝安的感覺真的很不一樣,到了家門口,劉府家人將迎親隊伍接了進去。安排在花廳吃飯。

謝安的兩個侄子謝淵和謝靖,謝淵12歲,謝靖9歲,兩人今天的任務是給新娘提包袱,當然這只是象徵性的,就是提一個小小的紅綢包袱,裏面裝幾樣頭巾手帕等細巧物件。但是因為是直接給新娘服務的,所以今天兩位小官人受到的禮遇也不一般,按禮儀,本來應該由新娘的哥哥劉惔親自陪他倆吃飯,不過,因為父親不在了,劉惔升格成一家之主,要陪謝廣等迎親成員,他們家又沒什麼族人,就隻好由廬陵公主代勞,陪兩位小官人吃飯。

劉小姐在閨房裏,盛裝而坐,頭上的金珠首飾壓得她脖子僵硬,臉上厚厚的脂粉悶得她透不過氣來,特別是嘴上鮮紅的胭脂,一陣陣濃香直衝鼻翼,熏人慾嘔。喜娘將早飯端進來,請她吃飯,她哪裏吃的下去,喜娘說這會兒不吃,喜宴基本沒時間吃,這會兒一定得墊一點。劉小姐隻好硬著頭皮,吃了兩口,隻覺滿嘴胭脂味,一陣乾嘔。喜娘無法,隻好同意她擦掉嘴上的胭脂,她勉強吃了碗湯泡飯,就推開不吃了。之後,喜娘給她重新塗上胭脂,補補粉。

謝安坐在外面的花廳下,趁人不備,劉小姐偷偷將窗戶打開一條縫,看見謝安戴著大紅花,更襯得面白如玉,神采飛揚,他正和大舅子侃侃而談,細聽之下,兩人竟談開了《周易》,大喜之日還不忘學問,也真是醉了。

劉小姐正看得入神,廬陵公主進來,見兩位喜娘偷偷笑,她關上窗,將小姑子扶回梳妝台前坐下,打趣她:「馬上就要嫁過去了,以後天天守著他看,這會兒裝也得給我裝淑女,好不好?」

劉小姐羞紅了臉,說我哪有看,氣悶得很,開窗透口氣而已。

廬陵公主說:「嫁過去後,可不能再像個野丫頭似的,天天瘋玩,夫家家大人多,可要步步小心,多學學幾位嫂嫂的樣,不能由著性子來,明白嗎?你哥哥可是把你寵壞了,真讓我擔心。」

「嫂子,您就別嚇我了,本來人家就心虛得要命,這些年,哥哥就教我讀書,寫字,家務、女紅一點都不會,這可怎麼辦吶。」

廬陵公主抿嘴一笑,說:「這會兒知道急了,我平日要給你教,你就裝肚子疼,這會兒肚子不疼,頭疼了吧。」

「嫂子壞,人家心裏急,還笑我。」

「別緊張,謝家也是詩禮人家,會包容你,給你適應的時間,安石這麼愛你,豈能讓他心愛的小媳婦受委屈?」

劉小姐羞得臉通紅,背過身去。

廬陵公主笑說:「快收拾一下,馬上要上轎了。上轎前,要哭一哭。」

花轎在新娘房外停好,家族裏一位臉若銀盤,眼如水杏的長輩,用燈燭將花轎裡照了照,寓意前途光明,之後,新娘頂著紅蓋頭,在兩位喜娘的攙扶下,兩位小官人提著包袱緊緊跟在新娘後面,劉小姐顫巍巍地上了花轎。

喜娘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要哭兩聲,可是劉小姐怎麼也哭不出來,喜娘猛得掐了她一下,劉小姐哇得哭了出來,怕眼淚花了妝,喜娘遞給她一塊手帕,囑咐她輕輕沾一下。

劉小姐臉上糊著一層脂粉,這讓她十分難受,連風中飄來的桂花香聞著都不是味。頭上的蓋頭更讓人氣悶,可大人們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以掀開。就這樣一路悶著,到了謝府。

新郞謝安到大門外迎接花轎,新郎在前接引,喜娘攙著新娘,走入臨時搭建的禮堂,也就是一個簡易長棚。禮堂裡設著一張大方桌,點著一對大紅燭,中間香爐裡,燃著幾柱香。只聽儐相叫到:新郞新娘拜天地,三叩首。

有人在地上鋪了兩個蒲團,喜娘扶新娘跪下,謝安也跪下,兩人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拜完天地拜父母。

夫妻對拜。

儐相再叫:新郞新娘入洞房——

就有人拿一條紅氈鋪在地上,新郞先走,然後新娘再走,走過的紅氈拿起來,接到前面去,這樣一路進了洞房。走到床邊,新郎坐在右邊,新娘坐在左邊,這叫「坐床」。

新郞新娘站起來後,就有人將「花果」從頭上撒下來,花果撒了一地,花花綠綠的,可惜劉小姐頂著蓋頭,看不到,不然一定歡喜。

劉小姐這天被領來領去,做完各種奇怪的事,總算是熬到了儀式結束,真正洞房裏,只剩下新郎新娘兩人。謝安揭開劉小姐的蓋頭,劉小姐白若麵糰、艷若紅霞的一張臉,嚇了謝安一跳,他笑說:「誰把你折磨成了這樣?」

劉蘭熙笑說:「你也和我差不多,戴著大紅花,騎著大駿馬,不知道多可笑。」

謝安捏捏她的鼻子,笑說:「誰家新娘子,這麼沒規矩,公然取笑老公,來,把臉洗了。」

喜娘抿嘴偷偷地笑,一邊端來洗臉水,劉小姐洗下半盆脂粉,喜娘將水倒了,輕掩房門,退了出去。

謝安牽著新娘的手,讓她坐在梳妝台前,他親手替她缷下滿頭珠翠,將她滿頭烏黑的秀髮披散下來,襯著一身紅裙,十分俏麗。

謝安捧著她的臉,俯身輕吻她的眼睛,她覺得很緊張,微閉雙眼,從心底升起一陣陣顫巍巍的暖流。謝安對著鏡中的她,柔聲說:「你到底來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這不是夢裏吧,就像我之前那麼多夢境一樣,明明你在身邊,待睜開眼,你卻那麼遠,那種沮喪的感覺,我再也不要了。」

劉蘭熙拍拍他的手,她站起來,轉身抱住他,臉輕輕貼在他的胸膛,想想謝安這麼多年的等待,一個豪門子弟,一個少負盛譽的大名士,明明有那麼多美麗賢淑的女子可以選擇,他卻耐心地等著她長大,7年,他讓最美的青春在書籍、山水中流過,隻為靜待她慢慢長大。

「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等待,謝謝你這麼愛我,我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真怕配不上你如此厚愛。」

「傻丫頭,為你做什麼,我都是快樂的,等你,看著你一天天長大,這本身就是幸福,無可比擬的幸福。」

不言新郞新娘卿卿我我,此刻,洞房外面,豪門盛宴正在上演。

那時候的宴席,和現在不一樣,不是八個人團團圍座一張桌子,而是分餐製,一人面前一張小桌,類似茶幾,座位更有講究,君王和臣子之間,君王面南背北而坐,臣子坐在對面,一般的宴席,則以東向為尊,次者南向,再次北向,西向為侍坐。

這日謝府所有的會客廳都坐滿了人,院中還搭了兩個長棚,裏面也是坐滿了賓客,男賓一棚,女賓一棚,女貴賓在小花廳,男貴賓佔了兩個大會客廳,一間由謝廣做陪,招待蔡謨等朝中老臣,另一間由謝尚、謝奕做陪,招待何充、桓溫、劉惔、王蒙、殷浩等人。外面大棚裡,男賓區由謝萬、謝朗等做陪。小花廳的女賓有謝夫人、司馬昱的夫人、桓溫夫人司馬興男及朝中大臣的夫人們,宋褘、阮容、王綏做陪,主要是宋褘陪客,阮容和王綏也就做做樣子,吃了幾口就下來了,四處張羅著,還要招待大棚裡的女賓,謝裒續娶的夫人王氏,並沒有出來,留在屋裏照顧謝裒。

會稽王司馬昱之前說好了要來,可是直到開席,也沒見來,謝尚也沒敢撤預留給他的位子,依然在何充對面空著。

謝尚先舉酒,笑說:「今日我家安石大婚,勞動諸位大駕光臨,在下深感不安,先敬大家一杯。」

眾人舉酒,一飲而盡,謝尚又命給眾人倒上酒,正要發話,只見謝安走了進來,他和新娘溫存一番後,謝安讓喜娘陪著新娘,自己出來給客人們敬酒。

「新郎官來啦!」眾人笑道。

謝安笑道:「在下婚禮,驚動諸位,實實讓我不安,難得今日群賢畢集,美酒良辰,正該放懷暢飲,來,我先敬大家一杯。」

眾人各飲杯中酒,桓溫走下席來,一把拉住謝安的衣袖,笑說:「今日安石大婚,我也敬安石一杯。」

「何以敢當?」

桓溫不由分說,讓書童倒上酒,謝安隻好一飲而盡。

接下來,眾人你一杯,我一杯,輪番灌謝安,再這樣下去,就要送回洞房一個醉新郎啦。謝尚和謝弈忙替弟弟擋拆,謝弈拉了桓溫,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大呼小叫,喝得不亦樂乎,牽製住這個刺兒頭,其他人就好辦了。謝尚、謝安周旋於眾人之間,頓覺輕鬆不少。

桓溫的聲音越來越高,頗有幾分刺耳,原來,謝弈喝得興起,早忘了自己是主人,隻管和桓溫一杯接一杯地灌,他酒量大,桓溫則高了。

他忽然扔下謝弈,對謝安說:「安石,你今天要好好喝,要不是有人從中作梗,這個新郎你早當上了,何至於等到今天。」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這明明是說劉惔不地道,因為劉惔遲遲不同意,把一對好姻緣硬是推遲了好幾年……

謝安微微一笑說:「正是良辰佳日,何以言遲,桓兄說笑了。」

桓溫有心發作,話說得更露骨:「我說的都是大實話,有人就是不自量力,喜歡壞人好事,為自己的一點小算盤,置王室安危而不顧,任百姓流離而後快。」

這簡直就是酒後罵街了,罵劉惔阻了他的荊州刺史。

謝安臉上掛不住,在婚禮上,罵他的大舅子,這讓人情何以堪。

謝奕按住桓溫,說:「此事自有朝廷處置,你和真長向來情同兄弟,豈可為這點小事,反目成仇,為天下笑,今兒是安石大婚,給他面子,咱不提這事。」

桓溫恨恨坐下來,一手執壺,一手執杯,一杯一杯地灌悶酒。

謝尚走上去,搶走桓溫手裏的酒壺,笑看桓溫不語,桓溫想搶回酒壺,謝尚一個漂亮的轉身,躲了過去,桓溫再搶,謝尚側身躲過,兩人現場玩起雙人酒舞,東晉第一舞男謝尚雖已年過40,身段仍不輸少年,旋轉俯仰,美目顧盼,看得眾人連聲叫好,桓溫雖是一介武夫,在名士堆裡熏陶日久,各樣雅事也都略知一二,加之一身好武藝,此刻以武術招式融於舞姿中,竟也有慷慨瀟灑。

眾人撫掌大樂,開懷暢飲,大聲叫好,連司馬昱何時走進來都沒有注意。

司馬昱估摸著何充對面那個空座位,大約是留給自己的,就悄悄坐了,看兩人對舞。

兩人舞罷,各自歸坐,桓溫滿頭大汗,用衣袖拭面,謝尚很白的臉上升起兩朵紅雲,更是帥得讓人自慚形穢,司馬昱也不由嘆道:「怪到人稱謝將軍為妖冶將軍,果然名不虛傳。」

謝尚這才注意到會稽王司馬昱,忙站起來,拱手道:「相王什麼時候到的?在下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我進來時,見你二人舞興正濃,不敢打擾,今日真是讓本王開了眼。」說完又轉頭對桓溫說:「向來只見桓將軍馬背上的英姿,沒想到桓將軍舞起來,瀟灑利落,更是豪情飛揚。」

桓溫紅著臉謙道:「相王過獎,實不敢當、我一介武夫,哪裏懂什麼跳舞,不過是斑衣戲彩,博眾人一笑罷了。」

「將軍不必過謙,我朝有諸位文武高才,實是大晉之幸,他日克複神州,正在諸公。」

「說得好。」謝尚舉杯大聲說:「諸公都是朝中棟樑,正該繼承先輩遺志,共同戮力王室,收復神州。來,大家痛飲一杯。」

眾人繼續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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