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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傳》第十七章 庾亮首倡北伐
庾亮一計未成,反而讓王導抓到了把柄,心裡十分不爽。

正在這時,慕容皝遣使來朝。

他來幹什麼?這事還得從燕趙大戰說起,當日慕容皝大敗石虎,在麻秋接收段遼投降時,慕容恪又設伏大敗麻秋。兩次大勝讓慕容皝信心暴棚,從此視石虎為紙老虎,再也不怕了。同時,慕容皝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和東晉要點什麼了。於是派長史劉翔、參軍鞠運,到東晉報捷,並乞冊封。為什麼要向東晉乞封,因為此時,表面上,燕還是晉的屬地,雖然北方亂了,燕主依然忠於東晉,當然,財、政、軍是完全獨立的,賦稅、納貢是不可能的,這個忠於朝廷,只是名義上的。

劉翔一入江南,自恃燕主豪強,並未把江南士人放在眼裡,所以誰也沒有去拜會,而是直接入朝堂,向17歲的成帝司馬衍彙報戰績,遞上表文,請求冊封慕容皝為燕王。

成帝讓劉翔先回去休息,然後召集群臣,討論怎麼答覆。王導說我朝有異姓不封王的成規,這規矩一旦破了,以後就亂了。可是不同意的話,燕實在太遠了,萬一慕容皝怒了,直接自立,稱王稱帝,我們也拿他沒轍,天高皇帝遠吶。

太常蔡謨說,東晉和燕之間,隔著一個後趙,燕主慕容皝早就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一不交稅,二不納貢,三不出兵,人家早已是化外之地,封王還是不封王,慕容皝都不會給東晉一兵一卒,一草一木。但是,話又說回來,他至少表面上還承認大晉,有這個名義上的屬地,對後趙石虎就是個有力的牽製。

綜合朝臣們的意見,封王不可,但也不能直接拒絕。

成帝又致書郗鑒和庾亮,詢問他們的意見。

庾亮一見書信,十分生氣,這個慕容皝,打了兩場勝仗,就敢明目張膽的要封王,明擺著鄙視東晉朝廷,不敢惹石虎。

這是欺負江南無人吶。

庾亮回書:異姓封王沒有先例,應該駁回。

成帝拿不定主意,這事就耽擱起來,遲遲不給劉翔回復,劉翔等不來答案,也就沒法回燕復命,隻好在建康等著。

不久,庾亮回到建康,上書朝廷:我要北伐。我大晉,不能讓慕容皝這個邊地蠻子看不起。

成帝仔細讀了庾亮的表文,雖不敢比諸葛亮《出師表》的深沉痛切、高風亮節。但庾亮的表文也是相當的慷慨激昂,而且有實際步驟,第一,臨川太守庾懌,可命他都督梁雍二州軍事,使領梁州刺史,鎮守魏興;第二,西陽太守庾翼,可充任南蠻校尉,使領南郡太守,鎮法江陵。第三,請授征虜將軍毛寶,都督揚州及江西諸軍事,與豫州刺史樊峻,同率精騎萬人,出戍邾城;庾亮自己則調集大兵十萬,分佈江沔,移鎮石城(不是建康附近的石頭城,應該是江沔附近的地方),伺機伐趙。

成帝年輕氣盛,看了舅舅的表文,心潮澎湃,於是將表文頒示群臣,讓他們商議。

王導讀了表文,雖是初夏,已然汗流浹背,這是嫌我大晉死得慢的節奏啊,以東晉現在的軍事力量,北有後趙,西蜀有李氏政權,自保尚可,出兵伐人,拿什麼伐?他忽然十分懷念陶侃,雖然陶侃曾經想廢了他,但陶公若在,怎麼輪得上庾亮如此胡來。

關於邾城,陶公曾有精闢的論述,陶侃曾駐兵武昌(今鄂州市),與邾城對岸,當時就不斷有人建議他加強邾城的兵力,陶侃「每不答」。後來,有一次,他故意帶眾將領渡水打獵,讓大家仔細察看邾城地形,然後說:「我們設險防禦的根本,就是長江,邾城卻在江北,城內沒有依靠,城外連接著西陽蠻夷,五水西陽蠻夷部落中有很多財富,而晉人貪財好利,很可能會去劫掠,夷人應付不了,肯定會招誘石趙軍隊入侵。所以,駐軍邾城,這是招來災禍的辦法,而不是來防禦敵人的,並且,東吳時候防守此城有三萬精兵,如今哪有如此多的兵力,即便有,也對江南無益。退一步說,假如石趙要進攻江南,也不會以邾城為出兵的基地。」

陶侃對邾城的看法,王導是贊同的,朝中文武大多也是贊成的,庾亮不知抽什麼風,偏偏想要駐守邾城。王導滿心不願意,可現在兵權掌握在庾亮手裡,自己這個太傅,差不多就是個名義上的軍事統帥,出言反對,未必有用,反而徹底和庾亮對立。

朝會開始,成帝先問王導:「太傅,您怎麼看?」

王導說:「北伐事大,不如先聽聽大家的意見。」

庾亮心想,這個老狐狸,又在打太極。

成帝目光掃視一遍朝臣們,似乎在問,誰先說?

驃騎將軍何充(字次道)上前幾步,說:「臣以為,雖然石虎新敗,但是石趙各州駐防嚴密,並無機會可乘,且北人善於騎馬,南人便於用船,我軍現在要用所短去攻敵人所長,無疑是兵家大忌。以陶公大才,也是以守為主,只在敵軍進犯時反擊,我軍現在並不比陶公時兵力強盛多少,豈可輕易言戰?」

庾亮道:「此一時,彼一時也,陶公時,後趙石勒頗得人心,且又兵強馬壯,不宜主動出擊,但現在石勒已死,石虎當政,此人殘暴無謀,人心喪亂,被慕容恪一個小將,打得落花流水,實力大損,此時不戰,難道就這樣坐等他恢復元氣,繼續凌霸我大晉嗎?」

給侍黃門侍郎謝尚說:「石勒和祖逖將軍對峙時,後趙還不到現在的一半版圖,祖逖將軍聞雞起舞,做夢都想收復山河,可是也只能面對現實,並未大規模北伐。蘇峻之亂中,後趙趁火打劫,搶走了很多地盤,現在後趙的版圖比祖逖將軍時大了近四倍,雖然新敗,主力猶在,一時還未可圖。」

接著,文武官員陸續發表意見,大同小異,基本都認為此時伐趙,時機尚早,並對駐軍邾城表示反對。

庾亮轉頭又問王導:「太傅,您怎麼看?」

王導心裡明鏡似的,看看這人事安排,擺明了庾亮想借北伐進一步擴大庾氏勢力。但北伐是每個大晉子民的夢想,庾亮既舉起北伐大旗,我能說個不字嗎?我若執意反對,不就是和世道人心唱反調,更顯庾亮高風亮節,有骨氣,有志氣。那就且看你庾亮表演吧,你若真能伐成,算你本事,若栽了跟頭,可別怪我沒攔著你。

只見王導微微一笑說:「庾元規能行此事,還有何說,不妨請旨施行。」

郗鑒老實,以為王導真心同意庾亮北伐,忙介面道:「這事不行啊,千萬不能這麼乾,現在軍糧未備,兵械尚虛,如何大舉?」

郗鑒這話一出,百官又跟著附和。

這時,早有準備的太常蔡謨,發了一大通議論,洋洋灑灑,氣勢磅礴,說理透徹,實在是好,這裡抄錄如下:

蓋聞時有否泰,道有屈伸。暴逆之寇,雖終滅亡,然當其強盛,皆屈而避之,是以高祖受屈於巴漢,忍辱於平城也。若爭強於鴻門,則亡不終日,故蕭何曰:「百戰百敗,不死何待也。」原始要終,歸於大濟而已,豈與當亡之寇,爭遲速之間哉?夫惟鴻門之不爭,故垓下莫能與之爭。文王身圮於羑裡,故道泰於牧野,勾踐見屈於會稽,故威申於強吳。今日之事,亦猶是耳。賊假息之命垂盡,而豺狼之力尚強,為吾國計,莫若養威以待時。時之可否,繫於胡之強弱,胡之強弱,繫於石虎之能否。自石勒舉事,虎常為爪牙,百戰百勝,遂定中原,所據之地,同於魏世,及勒死之日,將相欲誅虎,虎獨起於眾異之中,殺嗣主,誅寵臣,內難既定,千裡遠出,一舉而拔金墉,再舉而擒石生、誅石聰,如拾遺,取郭權,如振槁,還據根本,內外平定,四方鎮守,不失尺土。以是觀之,虎為能乎,抑不能也?假令不能者為之,其將濟乎,抑不濟也?賊前攻襄陽而不能拔,誠有之矣,但不信百戰之效,而徒執一攻之驗,譬諸射者百發而一不中,即可謂之拙乎?且不拔襄陽者,非虎自至,乃石遇之邊師也。桓平北桓宣為平北將軍,見前。守邊之將耳,遇攻襄陽,所爭者疆場之土,利則進,否取退,非所急也。今征西指庾亮。以重鎮名賢,自將大軍,欲席捲河南,虎必自率一國之眾,來決勝負,豈得以襄陽為比哉?今征西欲與之戰,何如石生?若欲守城,何如金墉?欲阻淝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蘇峻?凡此數者,宜詳較之。石生猛將關中精兵,征西之戰,殆不能勝也。金墉險固,劉曜十萬眾所不能拔,今征西之守,殆不能勝也。又當是時洛陽關中,皆舉兵擊虎,今此三鎮,反為其用,方之於前,倍半之勢也。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其倍,愚所疑也。蘇峻之強,不及石虎,淝水之險,不及大江,大江不能禦蘇峻,而欲以淝水禦石虎,又愚所疑也。昔祖士稚在譙,田於城北,慮賊來攻,預置軍屯以禦其外。谷將熟,賊果至,丁夫戰於外,老弱獲於內,多持炬火,急則燒谷而走,如此數年,竟不得其利。是時賊唯據淝北,方之於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禦其四,又愚所疑也。或雲賊若多來,則必無糧。然致糧之難,莫過崤函,而石虎首涉此險,深入敵國,平關中而後還。今至襄陽,路既無險。又行其國內,自相供給,方之於前,難易百倍,前已經至難,而謂今不能濟其易,又愚所疑也。然此所論,但說征西既至之後耳,尚未論道路之虜也。自淝以西,水急岸高,魚貫泝流,首尾百裡,若賊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擊之,將如之何?今王師與賊,水陸異勢,便習不同,寇若送死,雖開江延敵,以一當千,猶吞之有餘,宜誘而致之,以保萬全。若棄江遠進,以我所短,擊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算也。鄙議如此,伏乞明鑒?

蔡謨雄文,大意有三:北伐是好事,但要看時機,目前顯然不是時機;北伐道阻且長,糧草轉運十分困難;南人素習水戰,北人陸戰為長,北伐,是以己所短擊敵所長,焉能有勝算。

此論一出,群臣無人敢再辨,成帝剛剛被庾亮鼓搗出的一點熱情,迅速被澆滅,於是暫罷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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