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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Alpha重生後》第36章 搓澡
半夢半醒間門,戚柏能聽到有什麼人在說話,但眼睛死活睜不開。

他感到一種頭重腳輕的飄飄然,太陽穴一陣陣刺痛,整幅身體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四肢無法動彈,呼吸也憋得很。

「……現在就埋了吧。」

「不等七百了?」

「他還沒有醒來的跡象,等不了了。這星球的天氣古怪,屍體放了兩天再不埋都該臭了,抓緊時間門下葬吧。」

荀朝似乎就坐在旁邊,戚柏朦朧中聽見他的嘆氣聲從頭頂傳來。

「唉,好吧,我去叫尼魯。」

埋……

誰的屍體?

戚柏在沉重的思緒中感到心臟尖銳的刺痛,可眼皮偏就是睜不開。

是六千嗎?

他們要把他留在這裏?

雖然這樣也沒錯,畢竟不可能帶著一具屍體上飛行器……

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心臟就像被誰用手狠狠捏住一樣,每跳一下都緊得厲害。

門突然打開,從外面傳來了尼魯的聲音,他這兩天或許很忙,嗓子有些乾啞,但聲音卻莫名興奮。

「已經準備好了,無及先生,我們將墓坑挖得很深,直接把人丟下去就可以了。」

「辛苦了。」

仍然無法睜眼的戚柏,眉心猛然一蹙:「?!」

不等他醒來一起下葬也就罷了,竟然為了圖省事,直接將屍體扔下去?!

這群狗東西反了天了!

他的五指死死握緊,努力想要睜眼,下一刻又聽見荀朝說了句:「那行,我們都過去幫忙吧,走——」

「唔……不!」

戚柏霍然睜眼。

屋子裏的幾人驚怔地看向他,隨後露出驚喜的表情。

荀朝衝過來將他扶起,尼魯也跑到床邊,一雙眼亮晶晶地盯著他。

虛無及鬆了口氣,笑說:「終於醒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我檢查一下……」

戚柏拍開他的手,兇巴巴地說:「你們,要做什麼?」

「啊?」虛無及一頓,道,「哦,處理屍體。你醒了也正好,可以一起幫個忙。」

「處理屍體?!」

戚柏被這幾人臉上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氣死了。

他猛地推開荀朝和尼魯,從床上跳下來,一張病態慘白的臉上因為憤怒而瞬間門漲紅,堵在門口,不讓他們走,沖他們吼了句,

「你們太不像話了!」

且不說一定要有什麼儀式葬禮,但至少,六千和他們有過短暫的隊友情誼,總不該如此輕描淡寫地……處理掉啊!

其他人對於戚柏的憤怒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面面相覷,然後對他說:「這樣是最快的方式,不然時間門趕不及了。」

虛無及跟他解釋說:「你昏睡的這些時間門,我已經把這顆星球的情況上報給新星聯,他們剛才給出了反饋,會在24小時內派遣專人過來調查情況。」

「那又怎麼樣?」戚柏眼眶通紅。

「那頭豹子,你還記得吧?這兩天它一直守著你,我看它沒準兒是想認主,這對你,對我們整個隊伍來說,都是好事。」

虛無及的眼神看向門外,示意戚柏,黑豹就在門口,

「但它的屬性極其特殊,新星聯一旦發現了它的存在,必定會進行強製回收。我認為我們應該隱瞞黑豹的存在,在新星聯來之前,帶著它離開。現在時間門不多了……」

「時間門不多了,所以你們就著急要把人埋了?」戚柏狠狠一跺腳,道,「我不會同意的,就算爛了臭了,我也得帶走!」

「……哈?」荀朝聽完人都傻了,「你白蓮花屬性一夜暴增啊,怎麼,睡夢裏被佛祖點化了?你現在從捨己救人直接進化成普度眾生了?」

「滾蛋!總之,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就這樣草率地,把他留在這個陌生的星球。」

戚柏喘勻了氣,問,「我不許你們隨隨便便地給六千下葬,他在哪裏,帶我去。我要親自把他燒了,把骨灰帶走。」

這下,對面個人都沒說話。

虛無及嘴角要笑不笑地提了提。

荀朝和尼魯顯然沒那麼能忍,瞬間門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笑什麼——」戚柏心裏著急,氣得鼻子一酸,牙關咬得發痛。

他原本就悲傷憤怒交織的心情,被他們一笑,更加怒不可遏。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的門再次被拉開。

有人進來了。

戚柏還沒來得及回頭,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從耳後響起。

那人的嗓音低沉輕緩,又帶著淺淺疲憊,問了一聲:「你要……燒了我?」

是陸譴。

「你——」戚柏不敢置信地回頭,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上上下下反覆打量確認了好久,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誰。

氣氛經過了將近半分鐘的安靜沉默,發酵得有些尷尬。

荀朝小聲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氛圍:

「那個,你昏睡了這麼久,搞不清楚狀況也正常。實際上,那天是六千和豹子把你送回來的,雖然我們也很震驚,但事實就是,六千的身體倍兒好,輪不著你給他揚骨灰——」

這話顯然是給戚柏的尷尬找一個台階,好讓他自己不那麼臊得慌。

結果戚柏根本不理會,轉身朝陸譴大跨一步靠了過去,死死盯著他,問:「你沒事?」

陸譴自然是回答:「沒事。」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那天晚上觸目驚心的血,現在完全沒了蹤跡,讓戚柏一時半會兒甚至無法確認記憶的真實性。

「可我找到你的時候……」

戚柏茫然地抬手戳了戳陸譴的胸口,茫然困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明明,看到這裏流了很多血。」

陸譴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淡淡看他:「是手臂的傷,濺了血在衣服上。」

「手臂?」戚柏聞言一驚,「傷得很重?」

「那不是一般的重哇!」

荀朝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是沒看到,皮開肉綻的,好傢夥,骨頭都碎了!我們的急救箱只能幫他暫時包紮,回頭還得找個醫院給他療愈。但也算運氣好了,估計對方是看他傷的那麼重,沒活路,就把他留在那兒了,誰知道,我們六千大難不死!」

戚柏這才猛地注意到,陸譴長袖遮住的胳膊微微隆起,裏面大概是紗布的包紮。

怪不得從一進門,他的整條左臂一直垂著,看上去十分古怪。這樣聽來,戚柏瞬間門忘了剛才心裏的疑竇,滿眼都是陸譴那條重傷的胳膊。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碰又不敢碰,最後問了聲:「疼嗎?」

荀朝:「你這不是廢話嗎——」

「我沒問你!」戚柏頭也不回地罵了荀朝一句,然後安慰陸譴說,「……你,你別怕,那些療愈師很厲害,只是斷條手臂,能治好的。」

陸譴斂著下巴,莞爾:「嗯,我知道。」

戚柏雖然對於六千沒死這件事,仍然有些震驚,但他想,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沒什麼好懷疑的。

人還活著,這就行了。

想通後,戚柏終於露出了笑來,把所有噩夢般壓在心口的沉鬱拋開,他舔了舔乾澀的嘴角,說:

「那天晚上……」

「哎呀我操,你倆到底行不行了,算我求求了,要膩歪咱能不能換個時間門?現在得趕緊去埋屍體!」

荀朝兩步走過來,強製性地打斷了戚柏,

「那群死掉的採礦隊alpha和他們的機甲還在大太陽下曬著呢,新星聯的人要是撞見了,那黑豹的事肯定也瞞不住,鬼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查到我們身上。現在我們得趕緊去毀屍滅跡!」

戚柏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之前說要埋的屍體是誰。

「我們已經把乾淨衣服從飛行器拿過來了,你昏睡的時候流了很多汗,肯定也不舒服,這會兒去溫泉那洗一洗吧。」

虛無及也走過來,拍了拍戚柏的肩,然後對尼魯說,「可以的話,請你帶他去一下。」

尼魯自然是點點頭,現在整支傭兵小隊都是這個星球的救命恩人。

他們幫忙找來了新星聯,使得這顆原本已經被放逐的荒星又重新找到了生機。雖然說起來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但對於尼魯和整個暮生族來說,這卻無異於一場力挽狂瀾。

不過尼魯去扶著戚柏的時候,眼睛卻沒有放在他身上,而是悄悄看向了陸譴。

他黝黑的皮膚又開始莫名地泛紅,小聲說了句:「你忙完,過、過來嗎?」

陸譴看了他一眼,似乎和尼魯此前就有什麼約定,因此什麼也沒問便點了點頭。

「……」戚柏眼睛鼻子都皺了起來,左右看了他倆一人一眼,然後突然伸手拽住了陸譴的衣服,「你待會兒要洗嗎?」

「肯定呀,待會兒我們都要洗,畢竟要搬屍體誒!」荀朝白了他一眼。

戚柏:「沒,跟,你,說,話。」

荀朝:「……行行行。」

「傷口是不是不能碰水?」戚柏又問陸譴。

「嗯。」

戚柏努著鼻子,浮誇地聞了聞,說:「沒味道啊,之前怎麼洗的?」

陸譴失笑:「簡單清理過。」

「你自己?」

戚柏這個問題問得莫名其妙。

幹什麼問這個問題呢?六千的手傷得這麼嚴重,就算是別人幫個忙又能怎麼了。

然而陸譴還沒說話,就聽到旁邊的尼魯小聲說了句:「我……幫他的……」

戚柏頓了頓。

合著那句「忙完過來」指的就是,幫六千洗澡?

「哇。」戚柏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對尼魯說了句,「那謝謝你呀。」

陸譴的眉毛微微一揚。

「啊?」被突然感謝了的尼魯愣住了,「不、不謝。」

尼魯很迷茫。

他幫了陸譴,為什麼戚柏要說謝謝啊。

「不過今天就別麻煩尼魯了吧?」戚柏歪著腦袋。

尼魯臉一紅:「……不麻煩的。」

「那怎麼行,你可是暮生族的族長。」戚柏突然抓起陸譴的手,一邊說話一邊帶著他往外走,留下句,「這種累活兒,還是我來吧。」

尼魯想說不累,結果被荀朝打斷。

「喂!你他媽幹嘛呢,你把我們的壯丁抓走了,誰來幫忙啊?」荀朝在後面喊。

「他受傷了,不方便。你叫尼魯給你們打下手唄。」戚柏說得義正辭嚴,拉著陸譴頭也不回。

尼魯:「……」

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埋屍體更累呢……

「我靠。」荀朝看著他們走了,嘆了聲氣,道,「唉,他是不知道,六千就是斷了條胳膊也比外面那群小老太太們管用得多。」

「別說這些。」虛無及瞪了他一眼,然後對尼魯說,「那,我們走吧。」

尼魯在望著戚柏和陸譴離開的背影看了許久,最終只能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

-

屋子外的比達看到它的主人從屋子裏出來,興奮地要蹭上去。

然而,它的主人陸譴卻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和戚柏錯開了位置。

比達輕輕「嗷嗚」一聲,蹭到了戚柏身上。

「啊,大豹子!」戚柏很驚喜。

他雖然已經知道了黑豹一直守著他的事,但心裏還覺得不敢置信。那樣可怕的一頭龐然大物,竟然會在他面前變得如此溫順,不得不說實在是個令人振奮驚喜的事。

他摸著比達的後背,光澤黑亮的皮毛觸感十分柔順,非變異體的黑豹通體不過兩米長,齊肩高,和之前那樣高樓一般的身子比起來要親切得多。

戚柏叫它:「大豹子,你要洗澡嗎?」

比達看自己的主人似乎希望他和戚柏親近,就乖乖地用尾巴纏上了戚柏的腰,親昵地貼著戚柏:「嗷嗚嗚~」

這個動作讓戚柏有些為難,他拍了拍比達的肚子:「這個樣子很癢哦。」

「嗷~」比達故意纏得更緊了,好像想和他玩。

戚柏對於這種不具備攻擊性的動作,他並不完全抗拒,但又因為實在怕癢,便笑著要躲。比達的尾巴勁而有力,圈著他,和他打鬧,一時沒讓戚柏躲開。

「哎這大傢夥,好粘人……」戚柏縮著脖子笑道。

話音未落,突然有隻手也勾住了他的腰,而後輕輕一帶,就把他從豹子尾巴的圈束中解救出來。

看到搶人的是陸譴,比達的尾巴識時務地收了回去。

戚柏被陸譴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一帶,堪堪摔回到他身邊。

「怎麼啦?」

戚柏回頭看向陸譴,發現對方的眼神就像在給誰警告一樣,完全沒有往日的溫柔。

但仔細一看,又像是自己看錯了。

陸譴鬆開手,笑著解釋:「虛無及說,沒有結契的血獸,不完全被馴服時會有潛在危險。別讓它靠你太近。」

戚柏恍然,點頭道:「也對,畢竟它一腳能蹬碎一架擬態機甲。」

說著,他意識到和黑豹靠太近是非常危害生命的事,便往陸譴身邊靠了靠。

比達:「……嗚。」

它明明只是想藉著和戚柏親近,來表忠心而已。

它哪裏就危險了!

然而陸譴一個輕描淡寫的目光掃過來。

比達沉默了。

六年不見,它的主人變了好多。

他在外面一定有別的貓了。

-

他們來到距離營地不算遠的天然岩洞。

從外面看上去,和之前去礦山途徑的那個岩洞差別不大,然而走進去卻別有天地。

寬闊明亮的洞穴,石壁上錯落嶙峋,腳下卻平坦光滑。

水是澄澈的清藍色,透著一些從外面照射進來的光。靠近能感到一些溫熱。

「這地方竟然還有洞穴溫泉,好神奇。」

戚柏抱著換洗衣服,一邊抬頭欣賞整個洞穴裡岩石天然形成的奇景,一邊往前走,沒有注意到腳下有石階。

陸譴伸手扶了他一把。

「珞金石礦會在地質運動中發熱,致使上層的湖面有一定溫度。不過礦石含有特殊放射性元素,會對沒有免疫力的人造成輻射感染,所以暮生族的人幾乎不靠近這裏。」

也因此這麼多年,這溫泉湖水越發乾凈澄澈。

陸譴說的並不算什麼很冷僻的事,知道珞金石礦的人自然會了解這些。但他現在扮演的是個來自遙遠星系的普通人,他不應該對此這樣清楚。

「你怎麼知道的?」戚柏問他。

「虛無及的數據資料庫裡看到的。」

陸譴似乎對於他的問題早有預料,「我想,以後要五大星系生活,還是多了解一些常識比較好,就找虛無及要了科普資料看。」

戚柏莫名一頓,隨後扯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那你,看過的都能記下來嗎?」

「大多數可以。」

「真厲害。等你把虛無及的資料都看光,你就能對五大星系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也許。但他的資料很多,短時間門內看不完。」

「也是哈。」

對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一個非常不合適的中斷點,致使氣氛詭異地僵滯起來。

比達小心翼翼地趴在旁邊,用尾巴掃了掃水,眼睛抬著,看了看陸譴又看了看戚柏,沒敢發出聲音。

就算它是一頭血獸,不懂人心。但它有自我意識。

它從剛才開始就發現了,他的前主人,和旁邊這個未來可能成為他新主人的人之間門,好像有什麼問題沒有解決。

這種尚未開解的謎團,使得氣氛難以和諧。

比達覺得這時候要是敢出聲,肯定會倒霉。

許久後,是戚柏先開了口。

「我可以和你聊聊嗎?」

他這樣問,但眼神並沒有尋求意見的意思,「可能並不是太愉快的話題,但我覺得,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陸譴沒有回答,他先是伸手接過了戚柏手中的東西,放在一旁。

然後撩起戚柏已經在戰鬥中被損毀得破破爛爛的衣服,看了一眼他腹部的傷口,確定已經完全癒合,才說:

「可以下水,去洗吧。」

「六千,我……」

陸譴又說:「我到外面等你。」

戚柏蹙了蹙眉,在陸譴轉身的一剎那,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怎麼不聽我講話……」戚柏咬了咬乾澀的下唇,「我現在不想洗澡。」

陸譴輕聲嘆氣。

他覺得戚柏骨子裏有股不肯放過自己的壞習慣。

明明剛才戚柏的眼睛便寫著,接下來的話會讓他自己痛苦,但他的手卻把陸譴的衣服拽得緊緊的。

陸譴回過身來,看到戚柏低著頭,淺金色的碎發襯得他一張臉病態的白。

於是陸譴保持了沉默。

如果戚柏一定想說,他也不阻攔。

「我不知道你看了多少資料了,你對遊尋這件事情又了解了多少,對五大星系、對未知的一切……」

戚柏開了個有些拐彎抹角的頭,然後才說,

「但我想,你總應該明白,這條路上會死很多人。你也看到了,我們這支隊伍並不算強,大多數時候,我們活下來都是靠運氣……

說實話,我不認為你跟著我們,有什麼特別大的意義,況且你對於遊尋這件事本身並不感興趣,你只是被我拖下水,才來到這裏。」

戚柏頓了頓,問:「你在沒在聽呀?」

「在。」陸譴應道。

戚柏點點頭,繼續說:「……上次在耶堪亞我問過你,要不要走。我不確定你那時候是因為什麼要留下來,但今天,我想再和你認真談談這個問題。」

陸譴看向他,沒有說話。

他知道戚柏從醒來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想聊這件事,所以也給戚柏足夠多的時間門,去整理思緒。

「六千,」戚柏笑了笑,「我到現在連你的真名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我不在乎。因為每個人都有秘密,每個人都想藏住一些事情。你不說,我就不問。反正某一天我們都是會分開的,萍水相逢的人,哪裏需要對彼此知根知底?」

「從帕波托到這次的事,應該可以讓你更直觀地感受到遊尋這條路的危險。不管從什麼方面來講,你都可以叫停了,趁你現在還有叫停的機會。畢竟再繼續下去,你還會遭遇更多那樣的事,只要我不能及時趕到,你隨時都會死……」

說完這話,他抬頭望向陸譴,才發現對方竟然一直看著他。

視線交接的一剎那,戚柏就像被勘破了什麼秘密一樣,心頭猛然一跳。

他慌亂中,連忙將打好的腹稿剖露:「所以你只要告訴我你後悔了,你想走,我就送你走……你想不想?」

「如果我說不想,」陸譴的表情斂下來,有些淡漠。

「怎麼可能!」

戚柏有些著急,抓著他沒受傷的那隻手,仰著下巴,幾乎央求地看著他,

「你怎麼可能不想呢,那麼多未知的危險,你怎麼能不怕?你聽我的好不好,我送你走。今天就可以,我們原路返回。」

「戚柏。」陸譴蹙著眉,叫他的名字。

「……本來就是我帶你走的,我要負責到底,只是我沒有能力說到做到。我想護著你的,但是我根本辦不到,你看,我就是說大話,我差點就讓你死了。要是你真的死了怎麼辦?要是你真的死了怎麼辦!」

陸譴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刺激戚柏,但戚柏在逃避問題的本身:「你害怕什麼?」

聽到這句話以後,剛才有些激動的戚柏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剎,好像對陸譴的問題感到茫然。

比達的尾巴掃起來一縷水花,輕輕濺起在戚柏的褲腿上。

戚柏全無察覺,他緩緩抬頭,盯著陸譴,有些無助:「我不知道,我在害怕嗎……」

「我可能是在怕……我怕我下次醒來,他們就真的把你下葬了。或者我更怕,你直接死在我面前。我不能接受,因為你原本可以不用面對這些危險……我,我是在害怕,你說的沒錯……那你呢,你不怕嗎?難道你還願意,被人打上一槍?下一次如果不是手臂,而是胸口,是心臟……」

陸譴嘆氣,他等戚柏將憋在心中的那些話說完,才緩緩伸手撫上戚柏的臉。

戚柏愣了一下,而後看見陸譴的手上有水珠。

是他的眼淚。

他竟然哭了。

「我、我不想哭的……」他有些怔愣。

陸譴的手沒有收回,而是順著他的淚痕輕輕撫下,替他擦乾淨,讓那張臉看起來不要這樣可憐。

「還有什麼想說的?」陸譴問他。

戚柏吸了吸鼻子,有些獃獃地望著他,說:「好像,沒有了……」

他們已經離得很近,但陸譴卻再次朝他靠近一步。

他的方向正好擋住了背後的陽光,在戚柏面前落下自己的影子,好似將人逼近這塊陰影中,讓對方無路可退,必須被攏在其中。

戚柏下意識向後退,卻被陸譴扣住了脖子,堵住退路。

陸譴要他面對。

「你在害怕自己不能保護我,或者他們。因為你把所有事情都當作責任,把每一個失誤每一次意外算在自己頭上。你認為,任何人受傷都是你罪不可赦,誰在你面前死去,你都內疚懺悔,在心裏殺自己一回。」

「你不斷加深自己的痛苦,因為你認為別人死了而你活下來,這就是你的罪。」

戚柏的身子陡然一顫。

他眼睫壓下,掩住自己慌亂的神情,目光無措地看向別處。

他被揭穿,因而感到恐懼。好像自己所有的不堪正被陸譴抽絲剝繭地窺伺了。

可是戚柏想避開,陸譴卻不允許。

陸譴的手從後頸繞到前面,托著他的下頜,將他的臉輕輕抬起,逼他和自己對視。

「但是七百,你應該明白,你不是上帝,也不是任何全知全能,你只是這支隊伍的隊長,你的責任是帶領我們,而不是庇佑我們。」

戚柏張了張嘴,眼前是被水霧氤氳的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他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還在迷茫。

陸譴不給他發獃的機會:

「不要用自我犧牲的方式去懺悔,不要總是給自己領判重刑……如果我真的死了,只是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我沒了活路,或者我倒霉。不要追溯到你將我帶到這裏,才害我死掉。這種邏輯太牽強。」

「可事實就是如此!」

「事實應該是,在耶堪亞的時候我選擇了留下來。接下來,就輪到我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戚柏似乎沒辦法反駁,就開始進入自我譴責的死循環:「可我,我不可能完全沒有責任,如果我沒有把你留在那裏……如果我回去的夠快……如果,如果我更強大……」

陸譴輕聲打斷他:「你當然可以為行動的疏漏而自省,你想要對大家負責,這樣很好,我說過,你是個好隊長。但七百你要明白,沒有人會因為你還活著而怪你,我們也不會因為預設到自己會死,而止步不前。」

「可是……那要怎麼辦?」

戚柏想要動搖,卻又不敢。

事實上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他不斷地為所有無法阻止的意外感到痛苦,他提前為每個人的死亡設定了一次自我犧牲的方式,他扛著所有他自認為要緊的一切。

戚柏的唇抿得發白:「我沒有辦法……我好像對所有事情都失去掌控了,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任何人……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我撐不住了,那些我承諾了要做到的事情怎麼辦?」

他知道自己不是上帝,不是神明,不能讓一切圓滿。

但對於過往的遺憾,他只有不斷地用這種方式,進行彌補。否則每次閉眼,總是不斷地回想起噩夢般的過去。

他要怎麼辦?

戚柏心中想要的,就只是護住所有人的周全。但這對於不夠強大的他來說,太難了。

陸譴遲遲沒有給戚柏一個答案。

時間門悄然流逝。

在戚柏以為陸譴已經不想安慰他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自己被裹進一片溫熱的懷抱中。

他心臟因為跳得太快而發痛。

耳邊響起的,仍是陸譴溫和低沉的,帶著安撫的聲音。

「我會幫你。」

陸譴說。

戚柏愣愣地埋在他的懷裏,這一刻好像一切都被按了暫停。

-

陸譴從來不是算無遺策。

他人生中大多數的時間門,不必去算計什麼,不必去謀劃什麼。因為生死已經被置之度外,,任何事都可以用睡一覺來解決。

六年前的爛攤子,陸譴也可以一覺醒來再慢慢收拾。不著急,也不憤怒。

因為他有無限漫長的一生,去做任何事。

可戚柏卻不同,這個人的一生會比陸譴短暫許多。或許是一百年,兩百年。至多不過百年。也許只是陸譴一覺的時間門。

陸譴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慈善家,要對誰布施恩澤。

但他對戚柏心軟了不止一次。他甚至賭上被放逐虛空的可能性,救下戚柏。

現在,他又對戚柏說:

——我會幫你。

這四個字甫一出口,陸譴自己也頓住片刻。

好像上一秒說這話的人不是他似的。

倘若他還是過去的陸譴,那個強大到與無所不能的存在。與日月同輝跨越數個文明而來的,傳說中的陸譴。

那麼這四個字,將是一則面向全宇宙的訃告,

供台上的那位神明顯靈了。

然而他隻對一個人顯靈。

何其瘋狂而不公平。

除了戚柏以外的所有人,都成為了被排除在外的可憐人。

榮獲偏愛的人類對此一無所知。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比達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懷裏的人才輕輕掙動。

「噗……」

戚柏微啞的嗓音帶著笑,從他懷裏鑽出個腦袋,輕聲道:

「什麼呀……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可以讓人這麼有安全感。」

說完又把頭埋陸譴頸窩處,低低地笑了起來。

剛才被憂鬱哀傷籠罩的氣氛豁然拉出一道口子,連比達都覺得鬆了口氣。

陸譴並沒有接話。

他那只因為精神力不足而沒能恢復的手臂垂在一邊,竟然顯露出一些和他本人不相匹配的局促。

「你要怎麼幫我,明明自己才是需要被保護的人,說起大話來比我都厲害呀。」

戚柏嘴上打趣,卻伸手回抱住陸譴的背,「唉,上哪兒去撿我們六六這樣的大寶貝,又會照顧人,又會講道理,現在連說好聽話也學會了……」

「再這樣,我真就捨不得讓你走了。」

「……」

陸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目色晦暗不明。

顯然,戚柏並沒有真的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甚至還在暗示他退出遊尋。

對戚柏來說,陸譴只是個需要被他護在身後的脆弱的存在,陸譴說要幫他,只是為了安慰他。

想到這些,陸譴扣住戚柏側腰的手陡然收緊。

「哇!」

戚柏被他的動作一驚,剛要說話,卻被陸譴低沉的聲音打斷。

「七百,現在換我問你。」

「問什麼?」戚柏發現掙不動,很快就妥協,下巴擱在陸譴肩膀上,等著後話。

陸譴的表情和往日的溫柔和煦截然不同,他冷下臉來的時候,有些嚇人。

所幸,戚柏看不到。

陸譴決定不再和戚柏講那些無用的道理了,他乾脆直接質問他:

「你既然可以為那麼多人負責,怎麼卻要趕我一個人走?」

「嗯?不是……」戚柏先是一怔,隨後發現對方完全誤會了他,一下就緊張起來,「不是這個意思呀!」

陸譴當然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但他就是要這樣故意曲解,並且變本加厲地又問:「七百,我到底什麼地方不如你意,怎麼總是一有機會,就想著要把我遣返回家,嗯?」

戚柏傻了,他只是想讓陸譴以後不要面對那些危險,可被這麼追問兩句,他突然又在心裏不確定了。

對啊,他為什麼這麼害怕六千出事?

明明他都敢扛下整個傭兵隊的破爛攤子,為什麼獨獨不願讓六千留下。

「我,你,這……」

百口莫辯,大腦空白。

就在這時,百無聊賴的黑豹比達突然撐起了身子。

它望向它的舊主,從陸譴身上聞到了一種陌生的味道。

在過去的將近百年的時光中,從未有人讓陸譴散發出這種奇怪的氣息。

是不安定的,是隱約中帶有控制欲的,又或者是……

是蟄伏著某種野心的躁動。

比達覺得危險。

它如果會說話,此刻必定要悄悄地告訴戚柏:你要小心了,你的答案會決定主人心情的好壞。

不過數秒後,比達覺得他的擔心多餘了。

因為戚柏隻用了一個動作,就討好了陸譴。

他用光潔白凈的額頭,輕輕蹭了蹭陸譴的下巴,像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一樣,軟著聲音告饒:

「對不起嘛,我剛才說話太重了,你不想走就不走呀。」

比達:這招我也會!

它看戚柏蹭得一點都不熟練,突然從旁邊蹭起身子,擠到二人中間門,也拿額頭去蹭陸譴,發出「嗷嗷」的低吼。

戚柏乘勝追擊,又蹭了蹭陸譴:「你突然這樣好嚇人,不要生氣了嘛。」

比達也蹭蹭:「嗷嗚嗷嗚~」

戚柏又蹭:「那要不然我給你搓背呀?」

比達更蹭:「嗷嗚嗚~」

陸譴忍無可忍:「滾開。」

戚柏一愣:「你叫我,滾……」

他鼻子一酸,覺得丟臉極了,立刻推開陸譴,委屈不已地轉身就要拋開。

結果還沒跑出兩步,被陸譴扣住了手腕,幾乎有些凶地拽了回來。

戚柏驚訝回過頭,卻看見陸譴瞪了比達一眼,然後抬起頭有些認真地對他說:「不是說你。」

比達:「……」

那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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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並非正式場合,陸譴雖然穿著西服,但並沒有系領帶。

扣子也留了兩顆沒有扣,以免太過嚴肅死板,和整個隊伍以及周圍環境都格格不入。

戚柏為他解下面的扣子的時候,小拇指輕輕劃過陸譴的鎖骨,也不知怎麼腦子抽筋,就突然說了句:

「你這兩根骨頭長得真招狗。」

陸譴:「……」

「咳。」戚柏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我意思是,勻稱,好啃。」

好像更莫名其妙了。

陸譴第一次聽別人是這樣誇人的,頓了好一會兒,隻說:「謝謝。」

實際上他們兩人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戚柏說要幫他洗澡,陸譴該要拒絕的。

結果因為比達的鬧騰,竟然間門接給應下了。

可就算戚柏要幫忙擦一擦他夠不著的地方,也絕不需要幫到這份兒上——連衣服也要戚柏親力親為地脫。

這會兒戚柏面無表情,實則心跳加速。

他可沒有陸譴那種萬事都能從容不迫的勁兒,耳根子已經不受控制地紅了。但畢竟是自己的提議,也就硬著頭皮上。

為了表現出純潔的隊友情誼不摻雜半點雜質,戚柏面色莊重地一邊脫一邊誇,從鎖骨誇到胸肌誇到鯊魚線又誇到腹肌,入眼的一切都讓他眼花繚亂,口無遮攔,再往下他還準備繼續……

「七百,」陸譴猛地按住了他解皮帶的手,「可以了。」

「啊?」

戚柏陡然被叫回了神,眼睛猛地聚焦到某一處,才發現自己已經一路解到了褲子,「……下邊兒不用嗎?」

「不用。」陸譴說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底寬慰自己:就當陪小孩兒過家家了。

然而戚柏咬了咬嘴唇,他看了一眼,嘶……又看了一眼。

他遲遲沒有動,陸譴便問:「怎麼?」

「就是好奇。」

「好奇什麼?」

戚柏莫名咽了口唾沫,瞧著那被撐起來的弧度,喃喃自語般嘟囔了一句:「你這得多大啊?」

陸譴:「……」

下一刻,水裏傳來噗通一聲。

無聊至極的黑豹比達先於他倆,跳進了溫泉中,舒舒服服地滾了好幾圈,翻出肚皮,還衝他們吐水。

被濺了一身水的戚柏倒也不害臊了,一鼓作氣地兩下脫掉了本來就已經破成布條的衣服,把一切的忸怩和矯情都拋之腦後,拉著陸譴,指揮他他坐到一塊平坦光滑的石頭上,開始認真地嘗試給陸譴擦洗身子。

事實上陸譴身上很乾凈,但他的肌肉撐得皮膚有些硬邦邦的,戚柏就使了大力氣用力地搓,生怕勁兒小了,陸譴感覺不出來他的真誠。

「尼魯是怎麼幫你的啊?」戚柏隨口問了一句。

陸譴沒說話。

「你覺得他可愛嗎?但他長得確實還可以哈,可他力氣是不是比我小?」

他這麼說著,下手又更狠了一點,直給陸譴的背上擦出紅印,還追問,「是不是?」

陸譴:「……」

有那麼一瞬間門,陸譴覺得自己是在遭罪。

因為單說搓背的話,戚柏的力氣有點過於大了。

但是陸譴不想掃他的興。

戚柏自認為十分勤勉認真地拿毛巾給陸譴擦完身子,看著陸譴寬闊結實的背被他搓出一道一道的紅印,他驕傲地拍了拍陸譴的肩,說:

「感覺怎麼樣,以後我遊尋退休去開個搓澡堂子,也是有前途的吧?」

陸譴垂著眼眸,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還是盡量,不要從事相關行業。」

「……你這是嫌棄,我技術不好啊?」

戚柏的表情慢慢失落下來,他擦得手都痛了,居然得不到一句誇獎,氣都氣死了,於是把毛巾扔給陸譴,說,

「那你去找尼魯吧。」

放下話,他就把身上最後的一點衣物一脫,跳進了溫泉。

然後開始咕嚕咕嚕地在裏面吐泡泡。

等他吐到第五輪的時候,陸譴已經穿好了衣服。

站在岸邊,有些無奈地喊他:「小心嗆水。」

戚柏伸個腦袋出來,喘口氣,故作驚訝地說:「唉,你怎麼還在這裏,你快去找小尼魯。」

「……」陸譴拿他的氣性沒辦法,失笑說,「我不找他。」

「少來了,你之前都叫他給你洗,今天我沒給你伺候周到,等下背著我肯定又去找他啦。」

戚柏說完就又把頭埋進水裏,咕嚕咕嚕起來。

比達看著好玩兒,也學他。

一人一豹在水裏玩得不亦樂乎。

陸譴嘆氣,說:「他只是幫我洗過頭髮,我手不方便。」

他和大多數男性不同,習慣了留長發。

因為時間門的流速對陸譴來說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有時候一次休眠醒來,頭髮已經變得很長,他懶得總是去修理,這些年也就習慣了留著。

所幸,精神力充足的時候,頭髮並不會給他造成太多困擾,他可以很好地控制它們。

不過現在的情況比較麻煩,尤其他的手又受傷。

尼魯當時是想幫他洗身子,但這對陸譴來說有些超過了,因此拒絕。但尼魯的盛情難卻,一定要幫他,陸譴就請尼魯替他洗了一下頭髮。

還被荀朝笑說:「六千這是找到個專業tony。」

尼魯當時問什麼是托尼,荀朝說「就是特別會洗頭髮的人」,結果被風思留踹了一腳。

這會兒戚柏聽到陸譴的話,嘩啦一下從水裏竄出來。

他眼神一亮:「他沒脫你衣服?」

陸譴:「……沒。」

「他也沒給你搓背?」

「嗯。」

「那你怎麼嫌棄我技術不好。我以為是他搓得好,把我比下去了呢。」

戚柏的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說著話的工夫就遊到岸邊,抬起手肘,趴到岩石上,抬頭望著陸譴。

陸譴蹲下身子,笑說:「我沒有嫌棄你。」

「你都不要我從事相關行業!」戚柏拆穿他。

「我是覺得……你的才能,可以用在其他地方。」陸譴昧著良心說。

「是嗎?」

陸譴點頭。

於是戚柏立刻被安撫好了。

他嘿嘿一笑,說:「那我們和好!」

然後伸起兩隻手臂,要跟陸譴重歸於好地抱一下。

陸譴看著他露出水面的大半白皙嫩滑的皮膚,目色一暗,喉頭有些發緊。

這個擁抱不合時宜,也不妥帖。

但陸譴竟然伸出了手。

眼見他們就要觸碰到彼此,岩洞外忽然傳來了荀朝的聲音。

「不好不好不好!

新星聯的人聽說這裏有珞金石礦,把這裏列為重點保護星球了,他們竟然已經派遣最近的巡防隊趕來!這速度,再有不到一小時我們就得被圍堵,得趕緊走——」

下一秒,荀朝踏進岩洞,看到陸譴和戚柏正伸著手,即將抱在一起的樣子,身上肥肉一抖,震聲大喊,

「啊啊啊,我要告訴風思留,你們這次絕對做過X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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