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零的話音剛落，旁邊的唐天師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冷笑。

「這位先生，」旁邊的一個天師沒忍住，出聲提醒道，「人命關天，不可妄言。」

「我們林哥……」封和玉聽完，想說些什麼，被林天零輕輕拽了下袖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先進去看看。」食物的香味在前，林天零不想計較太多，他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門。

屋內的陳設並不冗雜，屋子裏東西雖然多，但是窗戶夠大，顯得明亮乾淨。

劉卿鴻躺在靠近窗戶邊的躺椅上曬著太陽，跟林天零想像中的不太一樣，雖然帶著病容，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雖然精神還行，但劉卿鴻依舊看起來瘦骨嶙峋，狀態算不上好。

他的眼下帶著明顯的青黑，眼神也有些直，有些像是熬了幾個大夜，通宵趕論文的那種狀態。

「前幾天還能看到有鬼影，現在已經逐漸看不清了，」已經跟一波天師打過交道，劉卿鴻熟練又坦然地跟大家說著自己的病情，「然後眼睛漲的很，看東西也像是蒙上了一層霧。」

「現在更是幾乎看不見了，看東西又明顯有遮擋的感覺，」劉卿鴻詳細地描述著，「現在甚至感覺腦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很多人在腦海中打架，有些行為也跟著有點不受控制。」

天師們一邊聽著，一邊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林天零聽完也皺了皺眉。

這癥狀……要不是他已經聞到鬼味了，也太像白內障了。

出於好意，也怕對方眼睛的問題並不是鬼造成的，林天零還是開口確認了一句：「去醫院看過眼科了吧？」

「裂隙燈檢查做了嗎？OCT（光學相乾斷層成像）做了嗎？」

之前從沒有天師這麼問過，劉卿鴻聽完有愣了一下，對著林天零的方向點點頭：「都檢查過了。」

雖然因為這個事情不得不相信鬼神，但是劉卿鴻骨子裏還是更信任科學。

比起來那些上來就黑狗血撒小米的天師們，林天零這麼專業的問出了這些眼科檢查，讓他覺得自己一開始眼睛不舒服就去看醫生的行為還是正確的。

林天零並不知道自己這出於人道主義的隨口關心，讓劉卿鴻感覺專業又安心，更不知道因為隨口這麼一問，讓對方打心底覺得自己看起來靠譜。

他只知道自己問完這話後，對方拽著自己說了好多情況。

對這些一竅不通的林天零如坐針氈。

好在唐天師及時開口，讓林天零有了喘息的機會。

唐天師捋了捋鬍子，沉吟問著一邊的劉善松：「令郎這癥狀持續多久了？」

「不久，也就一周，」劉善松笑笑，笑聲中帶著勉強，「大師也看不出來原因嗎？」

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唐天師在有榆桉市的天師圈子裏也算是小有名氣，在眾人來之前，劉卿鴻也打聽過，這一批來的人裡，有希望看出來他的問題的，也就只有這個唐天師了。

唐天師皺了皺眉，沒正面回答，繼續問著：「上周有去過什麼地方嗎？」

「沒有，」見林天零不做聲了，劉卿鴻搖搖頭，這才繼續回答著唐天師的問題，「上波天師也問過，但是我生活比較單調。」

「都是公司和家裏三點一線，甚至都沒出去吃飯，吃的都是公司食堂。」說到這，劉卿鴻也有些納悶。

「也沒遇到什麼奇怪的事？」另一個天師也有些疑惑地問出聲。

「沒有，」劉卿鴻繼續搖搖頭，「上周因為有個大項目要簽，全公司都在忙這個項目。」

「不像是上身，也不像是中邪，倒像是中了蠱。」唐天師瞥了一眼林天零。

不看不要緊，一看又把唐天師氣得夠嗆。

他們剛剛在那辛辛苦苦一邊推測一邊詢問半天，結果林天零三人就問了一句不搭界的問題，然後就在一邊抱著手臂，一臉吃瓜樣子的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們忙活。

林天零倒並不著急，畢竟他來這並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吃。

所以天師們在忙著表現自己的時候，林天零並不著急。

畢竟能有人上菜，誰還想老老實實自己搬飯啊。

林天零抱著這個心態看熱鬧，而封和玉比林天零還淡定。

在他心中，林天零這麼淡定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睥睨。

畢竟高手都要最後才出場，封和玉深信不疑。

而原本有點著急的孔光霽看著兩人都不太著急，也不著急了。

三人甚至湊在一起，悄悄說起了小話。

「他家房子真大，」孔光霽羨慕地說著，「這要是跟鬼打起來，也有發揮的空間。」

封和玉搖搖頭：「他家這算是低調的，我爸才誇張，直接一個大房間當法場，還從什麼天師觀供奉了什麼。」

封和玉說完，生怕林天零覺得自己兩邊通吃，立刻對林天零表示衷心：「親爹信仰不代表兒子。」

「畢竟說保佑我也沒見顯靈，還不如零零你這種來的讓人安心……」

林天零：……倒也不必。

「有人說這裏有鬼，」三個人的對話被唐天師充滿火藥味的話打斷，「你倒是說說，這癥狀是什麼原因？是什麼鬼引起的？」

林天零也不知道是什麼鬼。

他根本不知道鬼分成幾類。

畢竟在他眼裏，鬼隻分口味，不分種類。

劉家的這鬼是雞蛋味的，林天零一進門就聞到了那雞蛋味。

好久沒吃雞蛋的林天零聞到這個味道，就已經開始心癢癢了。

但他遲遲沒動手（嘴）。

一個是想多觀察觀察，更主要的原因，是林天零還沒想好要用什麼方式吃雞蛋。

作為營養價值極高的一種食材，林天零不想浪費這雞蛋。

他一邊聽著孔光霽和封和玉的對話，滿腦子都在回想著生前刷視頻刷到的「雞蛋的十種做法」「廚房小白都會的雞蛋做法！簡單又美味！」這類視頻。

林天零想著西紅柿炒雞蛋、醬油炒蛋、糖醋炒蛋、茶葉蛋甚至西多士或者香香軟軟的雞蛋仔……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要不是感覺現在的場景不太允許，林天零甚至拿出手機，打開某廚房app當場搜菜譜。

只可惜這裏只有一個雞蛋味的鬼，沒有其他配料，只能從炸蛋煎蛋溫泉蛋這些基礎做法中選擇。

要是有點糖或者牛奶，或者有點麵包或者番茄，甚至蔥花，他都能吃頓雞蛋盛筵。

他甚至有些後悔當時那饅頭味的鬼被一下子全吃完了，沒留著點。

不然，饅頭片上均勻沾滿雞蛋液，再用高溫符煎一煎，做成「煎饃片」，應該也超級好吃。

林天零有些遺憾地想著。

唐天師看林天零沒反應，因為對方是怵了，一邊撒了一些小米，點了幾根香和帶來的元寶，一邊對著林天零笑了一聲：「那不如，讓我們測測到底有沒有鬼。」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誦持萬遍，身有光明，速速現身，急急如律令！」唐天師口中念念有詞。

唐天師念完咒語，一切如舊，什麼反應都沒有。

地上的小米絲毫未動，只有幾根還在燒著的香冒出了星星點點的光。

「我就說，怎麼可能……」有鬼。

只是唐天師的話還沒說完，地上的小米就突然開始動了起來。

周圍的溫度也降了下來，空氣開始扭曲，地上的無數小米，配上剛剛香和元寶燃燒的灰燼聚向了一個方向。

「本來還想再藏一會的，」一直沒出現的劉夫人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僵，對著眾人露出了一個有些瘮人的笑，讓人聽著不由得起雞皮疙瘩，「嘻嘻嘻。」

「但是這裏的好吃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劉夫人」掃視了一眼全場，舔了舔嘴唇，眼睛發紅。

「別怕！」唐天師為首的一群天師立刻開始上道具。

一時間，跳大神的跳大神，扔符纂的扔符纂，耍桃木劍的耍桃木劍，甚至還有拿出來木魚敲，試圖把這鬼當場超度了的。

然而大師們一通下來，收效卻甚微，「劉太太」的表情甚至都沒怎麼變化。

眾人神情凝重。

「真是一群廢物，」那「劉太太」表情再次扭曲了一下，頭髮突然暴漲，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既然被你們發現了，那就一個都別想走……」

話音剛落，「劉太太」伸手，掏了距離她最近都的一個天師，用頭髮勒住了對方的脖子。

隨著頭髮暴漲，「劉太太」的眼球越來越突出，而被勒的天師的臉也逐漸開始發白。

「不好，」天師們深色凝重，語氣有些焦急，「再拖下去，劉太太和李天師的魂魄就都沒了！」

眾人當機立斷：「快潑黑狗血！」

「等等！」因為過於瘦弱，在這女鬼出現的第一時間，被天師們擠出去的林天零終於擠到了「劉太太」面前。

他生怕自己的雞蛋被黑狗血「玷.汙」，迅速給眾人打著包票：「大家交給我。」

「得罪了。」林天零禮貌地說完後，動作麻利，甚至沒給大家反應的時間，對著「劉夫人」上來就是一個大逼鬥。

「胡鬧！」

「這可是兩條人命！」天師們瞪著衝到前面的林天零，出聲製止著著離譜的行為。

「剛剛誇下海口了就罷了，現在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鬧……誒？」

唐天師正要訓斥到一半，看到眼前的景象，聲音戛然而止。

正常來說，被陰魂附體以後，藉著肉.體，鬼會更難對付。

而讓鬼從附體人身上下來且不傷害一魂一魄，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對林天零來說不是。

唐天師就這樣看著，那個從頭到腳看起來沒一點靠譜之處的年輕人，幾巴掌下去後，硬生生把那鬼直接揍了出來。

看著眼前這超出常人理解範疇的一幕，唐天師長大了嘴。

「看到沒？我林哥厲害吧？」封和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擠到了前面，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得意地對唐天師炫耀著。

唐天師張了張嘴，反駁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明明極度不合理的場景，但就這麼明明擺擺地在眼前發生著，衝擊著在場每一位天師的三觀。

看唐天師沒接話，反而是一臉不可置信地樣子，封和玉不服氣地對著正在單方面毆打鬼的林天零喊道：「林哥！來個手撕鬼子，給他們瞧瞧咱們的厲害！」

「撕什麼撕，」林天零理智尚在，轉頭對著不遠處也看呆了的孔光霽說道，「來幾張高溫符！」

「這鬼是雞蛋味的，超香！」林天零興緻勃勃地說著，來劉家後一直沉穩的語氣都跟著變得雀躍。

「咱們這頓吃點好的！」

林天零說完，看著二話不說就向自己方向扔高溫符的孔光霽，又看看一直忙前忙後的封和玉，覺得封和玉也算是自己人了。

想到「自己人」封和玉還沒吃到過自己分享的食物，林天零轉頭，大方地問著封和玉，像是說家常一般分享著，語氣自然地問著——

「小封，你想吃煎蛋還是炒蛋？」

想到這畢竟是鬼氣，林天零充分尊重對方的意見，繼續問著——

「到時候做完，要不要一起來吃點？」

封和玉：？？？？？

看愣了的天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