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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要拯救的主角都重生了》第67章 替身
「……昨晚回來就沒出過門?」

「……對,少爺他……受什麼刺激……沒吃飯……」

時有時無的交談聲從門外傳進來,傭人語氣擔憂,江夫人的語氣聽不出什麼喜怒。

片刻後,房門被大力敲響,江夫人冷聲道:「江雲嵐,開門。」

眼見門內照舊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懶得再廢話,徑直找出鑰匙開鎖,「砰」一聲將房門大敞。

恰是日暮時分,夕陽從窗邊灑下,照進這間臥室,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臥室的床中央有一個棉被隆起的鼓包。從形狀來判斷,裏面的人應該是側躺著,把自己緊緊蜷縮成了一隻蝦球。

江夫人紅唇緊繃,緊緊睨著那個毫無動靜的鼓包,精心做的美甲掐入掌心,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她不平靜的心緒。

她唯一的兒子,堂堂江氏的掌權人,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天之驕子,一手握著滔天富貴,一手握著無上權勢。本該縱橫捭闔無所顧忌,睥睨且傲慢,玩弄人心於股掌之中……

怎麼就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要多少有多少的男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說出去,簡直會丟光江氏的臉面。

江夫人半是心疼懊惱,半是怒其不爭。

早知今日,當年林家討好地把林眠送來,點頭哈腰地說「給大少爺找個玩伴」時,她說什麼也不可能隨便同意。

只是這世界上最缺的就是後悔葯。

江夫人是個很能隱藏情緒的女人,冷肅起面容,居高臨下地走到床邊站定,語氣漠然:「你還要躺到什麼時候?」

她給江雲嵐留了最後一點情面,等傭人極有眼色地在背後關好了門,才上前直接把那被子掀開,露出江雲嵐蒼白的面容。

他甚至連西裝外套都沒脫就躺上了床,把自己像嬰兒一樣蜷成一團。即使被親媽強行掀開了被子,也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渾渾噩噩地半闔著眼,劉海被涔涔冷汗打濕,緊貼在額前。牙關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腕,像是在忍受什麼巨大的痛苦。

那左手的手腕上,已經有了幾道極深的咬痕,像是陳年舊傷。

江夫人掀被角的手一松,緩緩擰起眉頭,片刻後意味不明道:「又犯病了?」

江雲嵐眼都沒力氣抬,好半天,才慢慢鬆開手腕,留下一個新鮮滲血的牙印,啞聲道:「……您怎麼來了。」

看著他這副慘樣,江夫人原本積聚的鬱氣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好半天,她只能冷哼一聲,頗有幾分陰陽怪氣道:「我能不來嗎?我要是再不來,怎麼知道你有這麼大的氣性,失戀就能活活把自己餓死。」

「說吧,你在C城遇見什麼事了?去之前口口聲聲說看不見林眠就會瘋,結果回來反倒比之前狀態還差。」

見江雲嵐只是閉著眼拒不回答,江夫人冷笑一聲,輕描淡寫扔出炸彈:「算了,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林眠讓你徹底死心了吧?」

「讓我猜猜,他是不是說喜歡上了別人,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幸福美滿的生活?」

原本只是隨口一猜,但看見江雲嵐驟然攥緊床單的泛白指節時,江夫人詫異揚眉:還真讓她猜中了?

雖然並不完全一致,但大致的意思卻相差無幾。

林眠竟然真的徹底放下了過去,要重新開始了。

只是她這兒子向來固執得無法言喻,什麼時候能走出來,恐怕還是個未知數。

這時,某個靈光突兀一閃,劃過江夫人的腦海。

而且越想越覺得可行。

無言片刻,江夫人坐到床邊,理了理一絲不苟的鬢髮,語氣和緩了

許多,平靜道:「我知道你不好受。我畢竟是你親媽,看著你這樣作踐自己,我也不舒服,所以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接下來的提議。」

「第一種辦法,我繼續把你送到國外,對外宣稱你因病休養。江氏可能會因為群龍無首亂上一陣子,股價也會暴跌,不過我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在這裏熬死。」

「第二種辦法……」

見江雲嵐對第一種辦法無動於衷,江夫人吐出一句涼意沁骨的話:「由我來出面,給你找一個與林眠長相身材性格都差不多的男人,暫時充當聊以慰藉的替代品。」

在江雲嵐猝然睜眼,視線鋒利至極地剜向她時,江夫人卻巍然不動,神態甚至稱得上輕鬆:「那個時髦的新詞叫什麼來著,替身?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憑藉咱們家的財力,我可以保證,找來的那個男人會和林眠至少像九成。唯一不像的那一成是,他會對你百依百順,全心全意地愛你。」

「只要你肯把他當作林眠,那他就是林眠——能夠回應你感情的林眠。」

這個提議似乎十分誘人,江雲嵐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兩分。

江夫人心中暗暗滿意,語氣越發平緩,變得循循善誘起來:「兒子,做人得學會接受現實。林眠已經放下過去往前走了,難道你真的要這麼為他蹉跎過一輩子,把身體都搞垮?」

「媽媽不忍心看著你一直這麼難受,找個替身來暫時移情是最好的選擇。咱們家出錢,他出身體和感情,豈不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

她越想越覺得替身這個計策當真是巧妙之極,要是早點想到就好了,也不至於讓江雲嵐白白痛苦那麼久。

「我知道你和你爸一樣,生下來就是個固執的性子;要是你非林眠不可,還對他不死心,想在以後繼續追他,那也無所謂。」

「沒重新把小林追回來之前,你就先這麼湊合用用替身,這樣有什麼情緒也不用憋在心裏頭,只要好好瞞著小林,不被他發現就好;要是當真能把小林重新追回來,給一筆錢把替身打發了,讓他守口如瓶也不是什麼難事……」

「媽。」

她還沒說完,江雲嵐驀地開口,打斷了她的未盡之語。

他慢慢勾起唇角,像是笑,笑裡卻滿是濃重的苦澀與自嘲:「我出國之後,總算徹底想明白,阿眠為什麼不肯喜歡我了。」

「因為我對他的愛,一直以來都太自私了。」

「我在國外被關了半年時間,就已經要半瘋不瘋——他卻在我身邊困了足足二十年,我還沾沾自喜,覺得這是愛。」

江夫人試圖辯解:「這兩個事根本沒有可比性,咱們家從來沒有虧待過小林,就算你後面把他關在別墅裡一陣子,那也只有一兩個月,沒有你在國外的時間長——」

她不知道,上輩子的林眠曾經被江雲嵐鎖在別墅裡整整兩年,林眠和江雲嵐都記得。

江雲嵐也並不打算告訴她。

他只是慢慢收了譏諷的笑容,眼神黯淡空洞,自言自語般輕聲道:「我是自找的,他不是。他從來都不願意,只是我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將他強行留在了身邊而已。」

「您剛剛那個提議,如果我答應,又何嘗不是再次自私到了極點……找人代替阿眠發泄我的情感,從頭到尾瞞著他,等把人追回來之後再假裝清清白白專情如一。」

他費力地深呼吸,然後不留情面地開口:「簡直侮辱感情,怎麼聽怎麼像出軌渣男。」

江夫人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完全不明白江雲嵐哪裏來的那麼崇高的道德感,畢竟豪門密辛多了去了,私生活亂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像江夫人和老江董年輕的時候也並不潔身自好,現在只是年紀大了,對那種事沒興趣了而已,但骨子裏都仍是自

私自利,只顧自家人快活的。

江雲嵐這話看似在說他自己自私,實則是在暗暗嘲諷提出這個點子的江夫人自私。

她氣得站起身來,儀態仍然沒丟,只是重重甩手,冷聲道:「你這臭小子,要不是你一天到晚糟蹋自己身體,整出這麼多麼蛾子,我至於為了你勞心勞力的麽?看你這話,倒嫌我出的是餿主意是損人利己……那你之前怎麼沒這麼高覺悟,害得小林被硬生生逼走,又把自己折騰成現在這幅慘樣?」

江雲嵐的力氣已經在剛剛那幾句話裡全部用完,此時他又沉默下來,並不頂嘴,只在江夫人泄憤般說完之後,逆來順受地輕聲道:「我知道……所以我活該。」

江夫人徹底氣結,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隻生了一個兒子,現在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戀愛腦,張口林眠閉口林眠;而自己卻毫無辦法,畢竟現在連江氏都已經徹底交給了江雲嵐。

她氣得冷笑兩聲,發狠道:「好好好,好哇!你這麼喜歡自虐,那我確實是沒資格管你,你就這麼天天躺在他的床上等死吧!」

語罷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出了門。

只是出門的一瞬間,儘管再怎麼生江雲嵐的氣,終究是做母親的心腸軟一截。

她尚且窈窕的身姿停在門口,微微側臉,聲音冷硬:「不管怎麼樣,你給我把飯吃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在這裏自怨自艾就罷了,絕食是幾個意思?是要請我親自去喂你麽?再讓我知道一回你不吃飯,我就讓醫生來給你插食管——我說到做到。」

門板被摔得震天響,江夫人離開了。

她走時並沒有幫江雲嵐把被子重新蓋好,江雲嵐卻也不再動彈,任憑夕陽的餘暉金粉般灑落在他身上。

餘暉微暖,又讓他想起林眠含笑的眼神和喊他「少爺」時的語氣,熟稔而無奈,每每都讓江雲嵐心尖發燙,隻想變著法子讓他多喊幾聲。

而那天,向來柔軟如鹿的雙眼卻露出了冰冷而戒備的神采,溫和的嗓音也淡漠疏離,警告意味明顯——

你沒有資格再干涉我的感情。

江雲嵐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意識到:林眠是會有新戀情的。

他還深深陷在兩年前的記憶中不願自拔,但林眠沒有理由為他停留,早就乾脆利落地走了出來。

就算林眠以後會和別人牽手,擁抱,接吻,上床,做盡戀人間一切親密的事……

也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了。

江雲嵐難受地喘了口氣,慢慢將自己蜷縮得更緊,熟練地重新一口叼住了自己的手腕,犬齒鋒利,輕而易舉地陷進肉裡,試圖借皮肉之苦緩解蝕心的痛楚。

沒關係……你明明早就做好林眠永遠離開的準備了不是嗎?你也下定決心不再干涉了不是嗎?

難道你還想看著阿眠像兩年前那樣奄奄一息才高興嗎?

所以你只能忍著,也必須忍著,因為你是傷他最深的人。也許所有人都有資格阻止林眠的新感情,但你必然沒有。

只需要再忍耐一下,像這兩年的每一天一樣,再忍耐一下……

最後一線夕陽消失在地平線上,長夜終至。

床上的人開始並不明顯地顫抖,卻再也沒有換一個姿勢。

-

林眠說出關於戀愛的宣言,並不是在唬江雲嵐。

他是很認真的在考慮,是不是該開始一段新感情了。

前兩年的林眠,之所以始終對戀愛避之不及,一半原因是因為他還沒有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

另一半原因是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林眠總是會擔心江雲嵐因為嫉妒或者佔有慾,再次出手拆散他和新的戀愛對象。

或者更誇張點,直接對著戀愛對象下手。

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而且概率還不低。

但是現在,情況與之前有所不同。

一來林眠仔細想了想,想擺脫心理陰影的最好方式,應該就是開啟一段新的戀情,用嶄新的甜蜜衝散陳舊的陰霾。

二來……

看大少爺那天的回應,他應該是下定決心遵守諾言,不再干涉林眠的任何決定。

……也包括戀愛與否。

在前幾天那個記憶深刻的中午,自己毫不遲疑地說完戳心窩子的話後,大少爺的反應其實挺可憐的。

那一瞬間江雲嵐的眼神濕潤而惶惑,像是被主人無情拋棄在路邊的小土狗,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人,拚命搖著小尾巴等待主人把它重新抱回去。

但林眠已經把這輩子所有的溫柔體貼、妥協退讓在前半生用了個一乾二淨,不會再輕易心軟了。

在他平靜神色中看出了某種堅定的、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意思,江雲嵐的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

他慢慢彎下腰,深深埋下頭,雙手用力支撐住自己的膝蓋骨,像是用這種方式遏製住自己發抖的趨勢。

一瞬間,林眠甚至懷疑江雲嵐會當場哭出來。

他有些擔心,畢竟兩人現在可是在客流量眾多的火鍋店裏,萬一被路過的客人誤會什麼就不好了。

但不過數秒之後,江雲嵐就再次抬起了頭,臉色又變回稀疏平常的模樣,只有一雙狹長漂亮的眼尾紅得不像話。

他開口說話時,嗓音啞得不像話:「我……」

清了清嗓子,江雲嵐甚至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說過了,我不會再干涉你的任何決定。」

「只是……別再去喜歡人渣了。」

這倒是大大出乎林眠的意料了,他還下意識地認為大少爺會不怎麼願意,要同他再來回拉扯幾下,卻不想他今天這麼好說話,情緒也很穩定——除了看起來過於難過以外。

難道說,大少爺終於打算徹底戒掉那該死的佔有慾了?

這對林眠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

他自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刺激大少爺,於是客套地笑笑:「那就太好了。少爺放心,我以後一定會擦亮眼睛,絕對不會再喜歡上人渣。」

之後,江雲嵐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再說,就匆匆離開了火鍋店。

林眠沒有再強行要求他清除眼線,畢竟今天的結果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令人滿意,他甚至可以暫時忽略掉眼線的存在與否。

畢竟大少爺都已經說過,他不會再干涉林眠的決定,那讓他看看也不是不行——總比對方遭到拒絕後黑化,悄無聲息地在他屋裏安上攝像頭要好很多。

只是江雲嵐離開時情緒並不穩定,林眠有點擔心他的精神狀況,萬一出什麼突發事故,危及到生命就糟了。

為此,他又一次叫出了001,試圖確認江雲嵐的生命狀況。

001最近因為代碼的問題很忙,隻匆匆回復:【如果氣運之子的生命出現危機,001這邊是可以預警到的,沒有預警就意味著暫時沒有危險,宿主不要太擔心~】

那就好。

林眠暫時放下心,開始專心為自己的戀愛問題煩憂。

陳梓安這孩子就暫時不用考慮了,對方年紀實在是小,又是大學生,林眠並不想做耽誤他學業的罪人。

幸好這孩子臉皮薄,被林眠上次在中餐廳拒絕得直白一點之後,就沒了聲跡,好久沒再光顧過奶茶店。

只是有一次,林眠看見了路過的陳梓安。

當時的他與一個高大男生親密地手挽著手,途徑奶茶店時,男生似乎是問了他一句要不要喝奶茶。

陳梓安轉頭看了眼奶茶店,正好與林眠對視一秒。

林眠好整以暇地沖他笑笑,陳梓安則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太愉快的回憶,臉色微僵,立刻轉過頭,用什麼理由把那個男生搪塞了過去,匆匆離開。

他大概再也不會光顧奶茶店了。

失去了一位客人,林眠的心情卻好了很多。

不過也許是和C大有緣,他遇見的第二個人也是C大的。

只是這次不是學生,而是一位年輕的副教授,姓季,大名叫季浩然。

他今年剛滿三十歲,就已經評上了副教授的等級,稱得上是年少有為。

兩人之間的相遇挺老土的,季浩然不是本地人,某天他的妹妹來C城看望他,季浩然出學校陪她逛逛C城。

途徑奶茶店時,想到年輕女孩子似乎都愛喝奶茶,古板的季教授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領著妹妹進了奶茶店。

然後看見了一頭長發,系著天藍色圍裙,垂眸淺笑著逗貓的林眠,一眼萬年。

那天以後,從沒喝過奶茶的季教授成了奶茶的忠實擁護者,每天都要來點一杯,然後找遍所有理由與林眠聊天,堪稱絞盡腦汁。

他常年沉迷學術不會說話,掩飾心思的技巧也很拙劣,往往說著說著,就直直奔著相親自我介紹的方向而去。

短短三天之內,林眠已經充分了解這位年輕教授的基本信息、家庭狀況和所有研究成果,連他未來的研究方向都摸清楚了,終於哭笑不得地叫停,戳破了對方的小心思。

不得不說,季教授和大少爺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他古板守舊,性格也溫和尊重,某種程度上和林眠有幾分相似,卻又天真赤誠地相信一見鍾情。

季浩然早早就和家裏出了櫃,家裏人的思想也都很包容支持。被林眠戳破小心思之後,見他沒表現出排斥的意向,季教授就開始追求起了林眠。

手段很老土,比如送早餐,送花束,還有再忙也要保持的電話聯繫,日常的早安晚安,笨拙而認真。

林眠對季浩然的追求並不排斥,這就意味著自己不討厭對方的接近,也許可以試著發展下一步。

他沒有猶豫很久,在一個星期後,季浩然試探著請他去吃飯時,乾脆地同意了對方的邀請。

季浩然從中看出了某種訊號,很激動,當晚穿上了精心準備的西服赴約。

兩人定的地址是一家以浪漫著稱的西餐廳,燭光下有侍應生拉著小提琴,黑暗無限放大曖昧,最適合有情人。

一切都恰到好處,西餐很好吃,對方也應該精心準備過今晚的話題,一整晚都沒有冷場,是很成功的一頓飯。

唯一的問題只出在林眠身上。

季浩然選擇的西裝款式,和江雲嵐最喜歡的款式很像,連顏色都像。

所以,雖然很不禮貌,但每當看向對面時,如果沒看見臉,林眠總是會幻視對面坐的是江雲嵐。

這讓他今晚想起大少爺的次數額外多。

所以也總覺得,今晚這頓看似完美的飯局少了些什麼。

林眠的性格溫柔平和,感情也含蓄內斂,像是一潭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從不會有半分激流。

當年他對初戀沈系很是喜歡,但也很少直白地說出來。兩人之間的戀愛談得按部就班,溫馨而平淡,充滿成年人的尊重克制,連逾矩的行為都極少。

但大少爺的愛不同。

江雲嵐的愛極端偏執,是熾烈的、毫無保留的、孤注一擲的,像是一團暴烈的山火,強行將林眠這潭死寂的湖水點燃沸騰。

林眠可以否認江雲嵐的一切,卻沒法昧著良心否認他對自己的愛意——上輩子的車禍中,他明明有逃生的機會,卻偏偏選擇和自己一同葬身火海,死在了一起。

臨死前他滴落在自己臉上的淚水滾燙而悔恨,所以重

生之後才恨不得時時刻刻把林眠栓在身邊,總覺得哪裏都不安全——雖然林眠並不喜歡,卻也能理解一二。

那愛太過直白扭曲,毫不收斂,令人心驚肉跳。林眠像是被海面下洶湧澎湃的暗流裹挾著拖到最深處,直面了那粘稠高溫的岩漿。

曾經的他倍感窒息,奮力地逃離出了那片將自己溺斃的深海。

過了兩年時間,本以為自己可以徹底擺脫掉江雲嵐的所有痕跡,重新開始。

但……

搖曳燭光下,林眠看著眼前低頭小心切著牛排的季浩然,感受著波瀾不驚的心境,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

被人那樣傾盡所有地愛過以後。

他似乎,很難對這種細水長流的平淡感情產生共鳴了。

雖然這明明也是林眠最開始的戀愛觀,但如今,總覺得哪裏差了點意思,讓他調動不起來自己的情緒。

在這頓飯臨近尾聲的時候,季浩然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忐忑地推了推眼鏡,看向林眠:「林先生,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你的魅力和性格已經深深折服了我。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他的告白並不算突兀,林眠早有預料,沉默片刻,然後開口。

「在給你答覆之前,我想冒昧地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季浩然一怔,立刻道:「當然可以,隨便問就好。」

林眠微笑著措辭,卻問了一個完全在季浩然預料之外的問題:「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確認關係後,某天一起開車出門,路上卻發生了車禍。」

「你沒有什麼大礙,可以直接離開現場,我卻被安全氣囊壓住,暫時動彈不得。」

「汽車油箱還有十分鐘爆炸,這個時候你會做些什麼?」

這是什麼問題?怎麼越聽越像「媽媽和老婆掉進海裡你救誰」的變種!

季浩然不是很能理解,林眠看起來溫和俊美,動作間也體貼溫柔,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問出這種死亡問題的人。

但他還是認真考慮了這個問題,然後沉穩道:「我會立刻撥打110和120,然後下車向過路人求救,讓他們來幫我把你救出來。」

林眠卻繼續問:「如果這一切幫助都不存在呢?」

「我們身處高速公路上,位置偏僻,即使撥打了110和120,也絕無可能在十分鐘內到達;往來車輛更是一輛也沒有。我所在的那側車門被壓在地上,完全杜絕了鑽出來的可能。」

「換句話說,在這場車禍中,只有兩種選擇。」

「你活著,我死亡……或者你我一起死去。」

林眠的笑容靜謐,目光悠遠,輕聲問:「你會選擇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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