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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唐,謀權篡位》第176章 賣炭翁(下)
綃綢可不是絲綢,它要薄得多,也粗糙得多,價值更是天地之別。

辛辛苦苦一個多月才燒出這一車炭,結果就換回這麼點兒東西?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那可是梁王府啊,是陛下最最寵愛的親王殿下!自己敢跑麽?恐怕跑到哪裏都會被捉回來吧,到那時候,結局更是不堪設想……

老者蒼白的臉容滿是愁苦,一言不發,默默的蹲在地上。

拉炭的牛車擋住的進城的道路,後面的官員不耐,漸漸圍攏過來。起先還有人想要出言呵斥,但是聽聞那霸道的管事居然是梁王府的人,都識趣的閉嘴不言。

但心裏自然想法各異。

蘇宸的馬車距離不遠,全程將梁王府管事的霸道做法看在眼裏。

他見慣了社會的陰暗,也就不會有那種衝冠一怒的衝動。

階級、壓迫、剝削……

這是任何一個社會都不可能消除的醜陋元素,甚至可以說,它們是人類社會的原罪,是埋藏在人類心底最骯髒的種子。

但能給武三思添點堵,他很樂意。

更何況這也反映了監察院的不足,對於那些公卿該下手了!

怎麼辦呢?

出去擺擺威風,將梁王府的這幾個管事狠狠的揍一頓?

效果很差,武三思也不會有半點心疼。

那麼,就狠一點吧,讓武三思那個傢夥從此之後只要想起本侯,就恨得咬牙,反正那傢夥也當不了皇帝,怕啥……

蘇宸掀開車簾,跳了下來,背負著雙手,慢步踱到梁王府管事和賣炭老翁的中間。

等候進城的官員們紛紛一愣,因為朝堂上的官員被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所以在場絕大多數官員都是不認得蘇宸的,心說還真有人敢管梁王府的閑事?

再一看,這郎君生得倒是俊美。

梁王府的管事自然認識這位名動大周的寧國侯,自知自己做得確實很過分,在面對蘇宸的時候,難免心虛,這位可是敢跟自家王爺剛正面,要說揍自己一頓,那是毫無壓力……

幾個管事面面相覷,心驚膽跳的齊齊後退一步,為首一人色厲內荏道:「寧……國侯,此時與您無關,那個……」

吞了口吐沫,狠話還是不敢說出口。

孰料蘇宸看都不看他們,徑自看著那輛拉滿竹炭的牛車,輕嘆一聲。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所有人都愣住。

梁王府的管事一臉錯愕,聽說寧國侯的詩首首都是傳世之作,這是要為王爺作詩?

圍觀的官員則是一臉嫌棄,這什麼文化水平啊,平仄押韻根本不對頭啊……

蘇宸繼續一臉唏噓的曼聲吟道:「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飢未進城,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梁王府上緋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餘斤,管事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嘶……嘶……」

起先一些不認識蘇宸的官員還想要看蘇宸的笑話,直到整首詩聽完,那些官員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麼特麽也太狠了吧?

簡直是要把梁王殿下釘上歷史的恥辱柱啊!

在場的外地官員,都算得上是飽學之士,即便再不學無術,自幼生長在學識的氛圍之下,也不是山野村夫可以相比。

作詩或許作不出來,但是鑒賞能力絕對是有的。

蘇宸這首詩一出,才思敏捷者自是瞬間便領會此詩的精髓,以及房俊背後的意圖,思維遲鈍一點的,稍一思索,也是領會。

如何讓一個人的名字流傳千古?

最直接的辦法有兩個,一是乾一件轟轟烈烈天下側目的大事,不需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起碼也得震動一時;另一個,便是將這個人的名字寫入書籍,與文章不朽……

顯然,蘇宸作的就是後者。這個時代,還不是開元時期唐詩絢爛名作迭出的時代,文學同財富一樣,尚需緩緩的累積。

是以,蘇宸的這首《賣炭翁》讓眾人心頭一震!

文字固然淺顯直白,沒有華麗的辭彙堆砌出絢爛的效果,但平淡中卻蘊含著靈動的韻律,而且言之有物、骨肉豐滿!

開篇四句,寫賣炭翁的炭來之不易。

「伐薪、燒炭」,概括了複雜的工序和漫長的勞動過程,而「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生動的刻畫出賣炭老翁的肖像,寫出了勞動的艱辛,簡直絕了!

「南山中」點出勞動場所,「南山」是哪裏?自是「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的終南山,那裏豺狼出沒,荒無人煙。在這樣的環境裏披星戴月,凌霜冒雪,一斧一斧地「伐薪」,一窯一窯地「燒炭」,好容易燒出「千餘斤」,每一斤都滲透著心血,也凝聚著希望。

這是鋪墊。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這一問一答,不僅化板為活,使文勢跌宕,搖曳生姿。

依然鋪墊。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堪稱神來之筆,這簡直是是膾炙人口的名句啊……

「身上衣正單」,自然希望天暖。然而這位賣炭老翁是把解決衣食問題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賣炭得錢」上的,所以他「心憂炭賤願天寒」,在凍得發抖的時候,卻一心盼望天氣更冷。賣炭翁的艱難處境和複雜的內心活動,隻用十多個字就如此真切地表現了出來,又用「可憐」兩字傾注了無限同情,催人淚下。

繼續鋪墊!

「夜來城外一尺雪」,這場大雪總算盼到了,也就不再「心憂炭賤」了!「天子腳下」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們為了取暖,不會在微不足道的炭價上斤斤計較。

當賣炭老翁「曉駕炭車輾冰轍」的時候,他心裏想著的,不是埋怨冰雪的道路多麼難走,而是盤算著在這麼一個寒冷的天氣,那「一車炭」能賣多少錢,換來多少衣和食。

賣炭老翁好不容易燒出一車炭、盼到一場雪,一路上滿懷希望地盤算著賣炭得錢換衣食,結果卻遇上了「手把文書口稱敕」的梁王府管事。在梁王府管事面前,還有那「叱牛」聲,賣炭老翁在從「伐薪」、「燒炭」、「願天寒」、「駕炭車」、「輾冰轍」,直到「泥中歇」的漫長過程中所盤算的一切、所希望的一切,全都化為泡影。

從「南山中」到神都城,路那麼遙遠,又那麼難行,當賣炭老翁「市南門外泥中歇」的時候,已經是「牛困人飢」;如今又「回車叱牛牽向北」,把炭送進梁王府,當然牛更困、人更飢了。

當賣炭翁餓著肚子,走回南山的時候,他會想些什麼呢,他往後的日子又怎樣過法呢?

一車炭,千餘斤……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層層鋪墊之下,終至高潮!

詞句平白的一首詩,將一個賣炭老翁瀕臨絕境的所有希望一朝落空的悲慘形象淋漓盡致的刻畫出來。

圍觀的官員俱是滿面驚訝,無需懷疑,這首詩必然會被在場的官員們隨後傳至四方,也必然會流傳下去……

這郎君是何人?居然跟梁王殿下如此作對?則簡直是要把梁王殿下的名聲定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啊!

等等……剛剛那管事叫這郎君「寧國侯」!

這郎君是受諸多年輕官員、文人士子仰慕的「二十歲便憑功封侯」的寧國侯!

官員們都懂了這首詩的意圖,但是不代表梁王府的幾個管事也懂。這些醃臢奴婢,也就是通曉一些簡單的算術,充其量識得幾個大字,卻是沒有意識到這首詩即將帶來的嚴重後果。

「那個……侯爺啊,您這又點過了吧?明明給了兩匹綃綢啊,您怎麼能說是『半匹紅綃一丈綾』呢,數目不對不說,這綾也沒有綃綢值錢啊……再說,這麼一輛破馬車,頂了天也就三五百斤炭,一千斤他也拉不動啊……」

梁王府的管事很是幽怨,小聲爭辯了一句,言辭很是溫柔。面前這位可不是什麼善茬,敢跟自家王爺「剛正面」的存在,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可別挨頓揍,大過年的,犯不上……

旁邊的官員們一齊無語,你特麽是個傻子麽?這可不是什麼綃綢什麼綾羅、什麼一千斤還是五百斤的事兒好麽?

這是要妥妥的將你家王爺的名聲摁爛泥裡使勁兒踩的節奏啊!

蘇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管事,把那管事嚇得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這才招手讓身後的僕役拿出兩貫四百文,交給賣炭老翁。

蘇宸和顏悅色地說道:「天寒地凍,燒炭不易。老人家這車炭既然賣於梁王府,也不管這兩尺綃綢價值幾何,胳膊擰不過大腿不是?認倒霉吧……某看你可憐,也別在這兒等著進城了,便買下你這輛馬車,贈與梁王府,讓他們自行趕車進城,老人家這便回家去吧……」

賣炭老翁正自黯然神傷、愁苦不已,辛辛苦苦一個月才燒了這麼一車竹炭,換來這兩卷綃綢也值不了幾個大錢,這日子可怎麼辦?

迷迷糊糊的將銅錢接在手裏,頓時大喜過望!

這下子,終於可以給家裏的老嫗請郎中抓藥,還能買一隻雞給她補一補,甚至還可以請幾個瓦匠修葺一下自家四處漏風的破房子,剩下的錢,依舊足夠再買一輛牛車……

可他不識得蘇宸,生怕王府的管事不依,戰戰兢兢的看向那管事。

管事一瞪眼,斥道:「即是寧國侯賞你,接著便是,還不快滾?」

老翁大喜,拿著銅錢,順手又夾著那兩卷綃綢,向蘇宸拜了兩拜後,顫顫巍巍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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