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忱最近發現黎梔偶爾會點開一個男人的語音消息，觀察了她兩天，終於憋不住。

吃飯的時候，問她：「那男的是誰？」

黎梔微愣：「什麼男的？」

「前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昨天早上在車上的時候，還有剛才，我洗手的時候。」謝南忱一次一次細細數來，「給你發信息的男的。」

「……」

黎梔點開聊天記錄，掃了眼時間，還真是。

記得比她自己還清楚？

扯了扯唇，道：「一個高中同學，剛回國找工作，國內市場他不太熟悉，所以我幫他解答一下。」

謝南忱收回目光：「哦，叫什麼？」

黎梔：「宋柯。」

謝南忱跟查戶口似的：「哪兒人？做什麼的？」

「霧城本地人，華盛頓大學畢業生，跟我同屆。」黎梔猜到他在擔心什麼，吃著飯無比坦然地說，「你放心，我早就說過我這個人有節操的，既然我倆現在還是夫妻，我就不會婚內出軌。」

謝南忱低著頭「嗯」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

回到房間，黎梔剛準備好計時刷題，電話來了。

是宋柯。

她皺皺眉，摁下接聽，拿到耳朵邊：「喂？」

宋柯嗓音溫柔地問：「有打擾到你嗎？」

「沒。」黎梔看了眼桌上的試卷，出於禮貌沒說實話，「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宋柯說，「手頭這些公司我篩了一下，最後剩兩家。一個謝氏集團，一個裴氏，都是霧城現在最大的企業，說實話實力相當，不好選，你有什麼建議嗎？」

黎梔想了想，謝南忱正在對謝氏做文章，雖然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但以六爺的手腕，多半敗的是謝氏。

於是模稜兩可地說：「謝氏我不太熟悉，不過裴氏挺好的。」

出於過去那點交情，給他一個不算提點的提點。

宋柯：「哦？怎麼說？」

「我就在裴氏上班。」黎梔笑了笑，「企業文化不錯，氛圍也不錯，老闆……人很好，總之挺適合發展的。」

「是嗎？這麼巧？」宋柯也笑道，「那次問你還謙虛呢，能進裴氏集團的可不算普通打工人。」

黎梔手裡轉著筆，彎了彎唇：「說真的，我就是個普通員工，您進去可就不一樣了，名校海歸，待遇好著呢。」

宋柯：「哎對了，你在哪個部門？」

黎梔：「廣告部。」

「那我也去廣告部吧。」宋柯說，「看了一下，好像別的部門都招滿了。」

「嗯，你自己看著辦，考慮好就行。」黎梔拔開筆帽，主動結束對話，「那我還要做題，先掛了？」

「好，再見。」

宋柯要去廣告部的事，黎梔原本沒放在心上。

直到周一上班，她正用力啃著溫婉給的外文資料，下午和客戶開會要用的，突然後面一個紙團把她砸了一下。

回頭，施蕊指著溫婉辦公室的門沖她擠眉弄眼，用嘴型說：「帥哥。」

黎梔順著她視線看過去，愣了愣。

是宋柯？

宋柯也轉過來，看到她，沖她揚了一下唇。

施蕊信息發在群裡：【啊啊啊他看過來了！他笑了！】

宋青青：【應該是來面試的吧？這兩天面試了好多個，婉姐都說不行。】

施蕊：【應該是，希望能把這帥哥留下來555。】

【咱們部門男人的質量太差了，嚴重影響我工作激情。】

宋青青：【我也是！】

黎梔：【男人質量和工作激情有什麼關係？】

施蕊：【……】

【已婚婦女建議退出群聊。】

尹妍：【別Q我啊，我也覺得他帥。】

【比我老公帥多了。】

【但是說實話，比梔寶家那個還差點。】

黎梔：【沒覺得。】

尹妍：【誒唷。】

施蕊：【誒唷誒唷。】

宋青青：【誒唷誒唷誒唷。】

一群人隊列整齊地嘲諷她，黎梔哼了一聲，敲字：【你們不要這樣好嗎？再這樣就是嫉妒了。】

尹妍：【是挺嫉妒的，合理嫉妒。】

雖然最近謝南忱沒再頻繁和她秀恩愛，但不影響這些人覺得她婚姻幸福。她也沒想朝任何人吐苦水，於是同事問起，都說謝南忱是工作太忙，沒時間再每天來接她。

偶爾他也還是會露個面，如果下班時間剛好跟她撞上，就順路一起回家。

**

這天，謝南忱下班前給她發了條信息，說在大廈門口等她。

黎梔出去的時候和幾名同事一起，說說笑笑，尹妍看到那輛熟悉的別克，「喲」了聲：「某人的親親老公上線了哦。」

黎梔乾笑了一下。

幾個人一起把她往那邊推：「快點兒的，別讓人家等。」

「那我走了啊，明天見。」黎梔朝她們擺了擺手。

轉頭走向車子時，臉上笑容收斂了些。

拉開車門，淡定地坐進副駕駛。

感覺她和謝南忱現在就是搭夥過日子的兩個人，沒什麼大風大浪，彼此間平靜得就像一潭死水，除了偶爾配合一下同事們的調侃，他們根本就不像一對夫妻。

有時候她覺得這種平靜讓人很舒服，互不干擾，空間充足，可有時候又覺得這種平靜遲早是要被打破的。

而一旦被打破，有一些奮力維持的平衡也同樣會傾倒。

在車上，黎梔收到宋柯的信息：

【我被錄取了。】

黎梔彎起唇，回復：【恭喜。】

宋柯：【不過我應聘的是廣告部，結果給我分配到了研發部。】

黎梔皺皺眉：【怎麼回事？】

宋柯：【我也不知道。】

【周一我都見了你們副總監了，她好像挺滿意，還以為會嚴格按照我投遞的部門呢。】

【唉。】

【其實我就想去廣告部。】

黎梔記得裴氏的錄用規則，似乎是不會在應聘者不知道的情況下改部門的。

腦子裡突然晃過一個念頭，她轉頭看向謝南忱。

謝南忱感受到她的目光：「怎麼了？」

黎梔決定跟他開門見山：「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高中同學嗎？」

謝南忱：「記得。」

黎梔：「他去咱們公司應聘了，本來是投的廣告部，周一剛參加了二面，結果錄用他的是研發部。」

「我知道。」謝南忱淡淡地說，「我讓人事改的。」

雖然早有預料，可得到證實還是讓她心頭冒起一簇火，壓著嗓音盡量平靜地問：「你憑什麼？」

謝南忱：「憑我是這裡的董事長，我讓他去哪，他就得去哪。」

「謝南忱。」她皺緊眉，盯著他，「你有點過分了。」

「他的專業和研發部對口，而且畢業院校不錯，履歷也夠看，在研發部會給公司創造更多的價值。」謝南忱瞥了她一眼，「我認為這個分配很合理。」

黎梔：「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當然不是。」謝南忱扯了扯唇，「我是你丈夫，他在你身邊讓我不太舒服，這是一個私人原因。」

黎梔吸了口氣，壓住火：「謝南忱，去廣告部是他自己的意願，你既然錄用他，就要尊重他的想法。」

「我尊重了。」謝南忱不為所動，「他可以選擇去研發部，或者不去，換一家公司。但要待在你身邊，不可能。」

黎梔氣笑了，極度無語：「我說過，我跟他就是高中同學，別的什麼都沒有，你這是不相信我嗎？」

謝南忱：「我沒有不相信你。」

說完這句，他便沉默下來。

黎梔梗著脖子氣呼呼地目視前方，過不久，突然冷聲道：「停車。」

謝南忱沒動。

「我說要你停車。」黎梔抬高嗓音。

她第一次這樣對他發火，謝南忱怔了一秒，將車靠邊停下，卻沒解開車鎖。

黎梔拉了拉門，發現打不開，回過頭憤怒地盯著他。

「離家還有兩公裡，你鬧什麼？」謝南忱微微皺眉，沉著聲道，「我沒有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

黎梔：「那你憑什麼無端揣測別人？」

「無端揣測？」謝南忱笑了，俯身朝她靠近，「那不如你告訴我，他一個海歸高材生，跟我的研發部專業對口，卻偏偏選了工資少一倍的廣告部，沒有任何營銷實習經驗，僅僅因為我的老婆在那兒。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揣測他？」

黎梔聽不進他的話，隻覺得悶：「開鎖。」

又不喜歡她，吃什麼醋？秀什麼佔有慾？

為什麼總要有這種讓她誤會的行為？

當初和她擁抱，接吻，甚至肌膚相親，導致她一步步淪陷下去，現在依舊還在為了她吃醋。

對她做了那麼多情侶間才會做的事，卻被一句「身為丈夫的責任」，概括得理所應當。

見他還不動，黎梔氣得推他一把：「你開不開？」

謝南忱嘆了一聲，打開中控。

黎梔抽了安全帶，推門下車，頭也不回地跑上人行道。

沒走幾步，他電話打了過來。

一次，她沒接，打第二次，她還是沒接。

第三次的時候，黎梔煩躁地摁下接通，沒好氣道：「幹嘛？」

男人語氣裡夾著輕嘆：「走累了就上來。」

黎梔悶著聲：「我不累。」

「還有兩公裡。」謝南忱不疾不徐地說著，車也開得不疾不徐，幾乎跟她同步，「我跟在你旁邊。」

「誰要你跟著我了？」黎梔回頭瞪了他一眼，男人開著副駕駛車窗，和她對視，「你回你的家，別管我。」

謝南忱輕笑：「也是你家。」

她不假思索：「等離婚了就不是了。」

對面噎了一下。

她心裡忽然也有點難過，沒再出聲。

幾秒後，聽見謝南忱嘆了嘆。

「黎梔。」他叫她，目光透過夕陽暖黃色的光，看她倔強的背影，「能不能別把離婚掛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