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翠回去的早，家裡人都驚訝。

畢竟青翠是管著倉庫的，都要等大夥兒把東西還完了才能回來的。有時候還要人送飯。

隊長媳婦問道，「青翠，怎麼回來了？」

「哦，沒事，我讓沈家樹替我一下。」因為跑了步，加上剛剛的事情讓她心慌，她現在臉上有點兒紅。

看著她這個反應，隊長媳婦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閨女心裡有人了，那個人還是最不被看好的懶漢沈家樹。一想到這個可能，隊長媳婦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的難看。

她試探的問道，「青翠啊，你和家樹很熟悉？」

「沒，沒這回事！」李青翠差點跳起來了。她心虛啊，覺得對不起沈家樹，所以不想家裡人提起來。

而且也怕到時候程向陽誤會。

李青翠其實心裡壓力挺大的，她正在接受道德的譴責。

她這個反應讓隊長媳婦看在眼裡，那就是……閨女這是心虛了，她這是真的看中沈家樹了，怕被家裡人說，所以才不承認。

隊長媳婦心慌了。

大中午的，也不好當著兒子媳婦的面說這些事兒。

真是的，幾個孩子都不讓人操心，怎麼偏偏自己這個最寶貝的小閨女就眼睛被糊住了呢？

她那大閨女青葉，好歹嫁鎮上去了呢。

這小閨女怎樣眼光也要高一點啊。

她吃不下飯了，等男人李隊長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幾次欲言又止。

待孩子們吃完飯都去午睡，青翠也去了倉庫的時候，她才在廚房裡偷偷摸摸說了小閨女的事兒。

結果李隊長一點都不吃驚，「我早看出來了，」

「你還不早點和我說？」隊長媳婦鬱悶壞了，早點知道，她也好早點掐斷啊。

李隊長抽著旱煙，「我是這麼想的，其實我還偷偷考慮過……」

隊長媳婦激動道，「我絕對不同意。」

李隊長擺手，「放心，我後來改變主意了。家樹那娃兒沒救了。又懶還蠢，不通人情世故，我給他暗示，他也完全聽不懂。這娃兒真是幹啥啥不成，以後沒用。回頭咱給閨女再做做思想工作，這事情肯定是不行的。」

聽到自家男人這麼說，隊長媳婦可算鬆口氣了。

沈家樹給她當女婿，那是一百個不行的。

這會兒沈家樹正在家裡哀嚎。

他一時糊塗，替李青翠那丫頭頂了一下班，這丫頭竟然一去不復返。等他實在餓的受不了，把倉庫門鎖上跑回來的時候，家裡竟然把菜吃乾淨了。

劉桂花挺心虛的，「你也沒說去給人頂班了，我以為你在外面胡混。」

「你就是偏心，不疼我，不愛我。」沈家樹捂著肚子難受，「我要被我親媽餓死了。」

劉桂花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家裡還有點鹹菜。」

「我不，我不想吃鹹菜，餓得很了，吃這個容易難受。」

他爹沈金山抽著旱煙，問道，「想吃啥啊？」

「來個雞蛋麵條，勉勉強強。」

孫子輩的都在院子裡玩呢，聽到小叔這話，立馬眼巴巴的看著奶。

劉桂花：「……」

沈金山道，「雞蛋麵條是吧……」他直接抄起一條竹竿往這邊走，「我先給你一頓竹筍炒肉！」

沈家樹立馬跑開了，「哎哎哎，老頭子。你怎麼能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今天你做了啥事兒。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還在路上走路呢，就被記分員給攔住了，人家說你做得還不如女同志多，也就比剛來的女知青做的多點。說你幾句，你還和人家嗆聲。」

沈金山越說越氣，拿著煙桿指著兒子，「

當時所有人都看著老子，你把老子的臉面都丟乾淨了。」

沈家樹才不聽他說話呢，趕緊兒鑽房間去了，然後從窗戶口喊道，「反正你就是寧願信外人也不信我！我估計是你撿回來的，不值錢！」

沈金山氣的竹竿一扔要踹門，被劉桂花攔住了，「他爸，別踹別踹，想想咱媽。」

沈家樹感動，「媽，你對我怕太好了，還是你疼我。」

他這才拍馬屁呢，劉桂花又道，「這要是把老四踹壞了，又給這小子偷懶的機會了。好不容易才送出去上工啊，可不能再回來家裡閑著了。」

然後回頭喊，「老大老二老三，把他拉出來，抽兩下就成了。」

沈家樹：「……」

沈家梁一臉為難，「媽，你就別為難我們了，家樹說了，我要是惹他，以後我結婚，要聽我牆角。」

劉桂花：「……這個不要臉的！」

她乾脆不攔著了，讓沈金山去踹去。

沈金山剛被放開，還沒踹，沈家樹已經在裡面嚎起來了，「奶啊，這世上就你一個人疼我了。我怎這麼命苦啊。奶，我又被人欺負了……」

「……」

沈金山頓時就和潑了冷水一樣的，轉身去蹲在牆角抽旱煙去了。

沈家梁偷偷和兩個哥道，「看到沒，我就知道會這樣。咱幸好沒上，回頭爸後悔了，還得怪咱。」

沒辦法，誰讓老四是奶帶大的。爸又是最孝順的呢。

奶就是老四永遠的護身符。

沈家樹最後還是沒吃到雞蛋麵條。劉桂花給他用鹹菜炒了一碗飯。

雞蛋麵條是不可能的。家裡這麼多眼睛盯著呢，誰敢開小灶？

給老四吃了，就算三個兄弟沒意見，下面的侄子侄女也有意見呢。誰讓老四對這個家庭沒有貢獻呢？

沈家樹早就餓了，端起來吃了兩口，愣是差點把嗓子噎著了。

他媽這是一點油水都沒捨得放。乾枯的飯和鹹菜，簡直要人命。

沈家樹吃一口，就得喝一口水。

邊吃，邊內心流著淚，「這日子沒法過了，這飯這麼硬，怎麼吃得下？真的沒法過了。」不要三觀了，不要道德，隻想吃飯，吃飽肚子。

偏偏沈家梁還過來了，「老四，你今天怎麼這麼熱情，幫李青翠幹活啊？你不會是……看中她了吧。」

沈家樹對著他噴了一口白開水。

沈家梁：……

「別瞎說！」沈家樹道，「是她跑得快！」他當時也沒想多少，腦子裡就在考慮著自己要不要心黑這件事兒了。

沈家梁擦幹了臉上的水，「其實也沒啥，他們家條件好，你要是能成……」他對著沈家樹眨眨眼，「你以後可就能過好日子了。哥支持你。」主要是有人接手老四了，他們這些當兄弟的也不擔心未來被家樹這懶弟弟拖累了。

沈家樹心說，你們支持有啥用？

不過他心裡打了個轉，立馬嘆了口氣，「其實我確實有一些打算，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咱家雖然都是能幹人，但是下一代就說不準了，你說是不是。我這不是得多考慮一點嗎？得找個有本事的老丈人，以後拉拔大家。」

沈家梁瞪大眼睛，他就沒見過把這種事兒說的這麼理直氣壯的。自己想吃軟飯也就罷了，還想帶著全家人一起去老丈人家便宜。誰家這麼倒霉被他小弟看上啊？

他打量了一下自家小弟，突然發現，他還真有這個天分。

首先一般男人都沒這個臉面，他家老四完全沒問題，臉皮厚得很。

其次還是臉皮的事兒，這臉皮要好看。老四這完全沒問題啊。皮相屬於戲文裡小白臉的類型。記得以前隊裡演戲，還讓他去演過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呢。

關鍵是老四還讀了點書，看他懟爹媽那手段，就知道這人能哄人。

但是吧，沈家梁也是個有三觀的，總覺得這不是很好。

誰家的閨女娶了……不，嫁給老四，那都是害人啊。

「想想以後安排輕鬆的工作，沒準還能有工農兵大學的機會。特別是三哥你馬上結婚了，你不是特別喜歡三嫂，一見鍾情嗎？就不想給她安排輕鬆的活兒？」

這下子沈家梁心動了。

他媳婦兒確實挺好的。去年公社看電影，人群中看了一眼，就看對眼了。

正熱乎呢，哪裡捨得小媳婦以後吃苦頭？

他看了眼自己大嫂和二嫂，已經開始心疼自己未來媳婦了。

這會兒他也沒意識到，他兄弟會哄別人，也能哄他。還真的在思考這事情的可能性了。

「但是我怎覺得你不靠譜呢。再說了，青翠家裡也不成啊，人家有哥有姐的……能有多少便宜給咱啊？」

「誰說就一定是青翠了，我手裡還有其他人選。比如下次我去公社轉悠轉悠，就不信人家幹部家裡沒閨女的……看看我這相貌，我這談吐氣質……」

沈家樹飯也不吃了，拍拍自己的身板，「你還覺得不成？」

沈家梁目瞪口呆。

他不是被兄弟的外表驚到了，而是被他這想法驚到了。

老四這是真的想吃軟飯啊。

而且還特別熱衷，一點心裡壓力都沒有。還特別自信。

沈家梁這下子真的開始正視自己兄弟了。原本沒往那方面想，所以就總覺得自己兄弟一無是處，現在換個方向來想，他兄弟還真是這方面的人才啊。

沒準還真有可能。

這灶可以適當的燒一燒。不為自己，也為自己媳婦以後能有個好工作啊。而且如果他兄弟以後對不起弟媳婦，他一定會狠狠的抽家樹的，這樣一來，他對未來弟媳婦也沒有了負罪感了。

於是沈家梁偷偷拉著沈家樹去了附近的小河旁邊，從裡面取出一個被遮住的竹簍，裡面有巴掌長的一條魚。

沈家樹：「……你竟然偷吃！」

「說啥呢，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每天就這點，我拿回去給誰吃啊？又到不了爸媽嘴裡。孩子們那麼多也不夠分啊。」反正沈家梁借口挺多。

沈家樹也不拆穿他。自己也想吃獨食啊。每天一個蒸蛋，都是孩子們分了。他也就聞聞香。這日子不能想，一想就覺得沒法過下去。

「回頭咱再撿點蘑菇，燉一鍋魚湯。」沈家梁吸了口口水。

沈家樹嘴也饞了。他沒在農村生活過，也沒幹過這些事情，所以農村這種山野技能真的沒有啊。

「老四啊，我這誠意拿出來了，以後可別忘了哥。「沈家梁提醒道。

沈家樹咳了咳，「放心吧。」他現在不著急了，現在能啃三哥，就先啃一啃三哥。哪有當哥哥的不照顧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