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這人本來就是那種健談型的，畢竟是搞外貿出身，常年和客戶做生意談買賣，如果嘴皮子不溜，根本吃不了這碗飯。

喝了幾杯酒之後，六叔變得更加能聊，一張嘴說個沒完，我和梅叔根本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六叔端著酒杯，眯著眼睛說：「大腚，你也知道，我畢業之後就給分到了東南亞那邊乾外貿，可能你覺得這工作還不錯，畢竟一畢業就給分配工作，而且賺的還不少，但你別嫌我得了便宜賣乖，我一開始挺不喜歡東南亞那破地的……」

梅叔笑了笑沒多說，畢竟他這輩子都沒去過東南亞，他也不懂六叔為啥不喜歡那邊。

六叔倒是給了解釋，他說：「一來我剛畢業不會說泰語，只會說英語，和本地人交流有障礙，二來那邊的人都不太喜歡咱們這邊的人，你能感受出來，他們明顯對咱們有敵意。」

這些事情我不懂，畢竟我那時候也沒出過國，但看六叔說話的表情，不像是他編的。

轉眼間他又喝了一杯酒，繼續說：「但後來時間長了，我學會了泰語，又和本地人混的熟了，漸漸的就就融入環境了，我有空的時候又研究了一下東南亞的歷史，漸漸被這片土地給吸引了。扶南王國、佔婆國、高棉王國、暹羅王國……要說起來，東南亞的歷史可真不簡單，別看咱們是五千年文明古國，但人家東南亞那邊也有璀璨的歷史文明。」

我和梅叔都是學歷偏低的人，別說東南亞的歷史，就連自己家裏這幾千年的歷史都沒學明白呢。

像六叔提到過的那幾個古國，我是一個都沒聽說過，坐在酒桌上，我就像是聽天書似的。

最後梅叔實在聽不下去了，咳嗽一聲打斷六叔的話，說：「老六，你別給我們倆上歷史課了，我和榕生上學的時候都不是好學生，你說的那些古國，和我們這單買賣有啥子關係沒有？」

「當然有關係了。」六叔笑呵呵的說道，「因為這次讓你們去打撈的那艘船，就和這些古國有關，大腚，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和你說過，這艘寶船是什麼時代的？」

梅叔說：「當然記得，說有六七百年的歷史，那倒推過去，大概就是一三幾幾年、或者一四幾幾年的寶船唄？」

「沒錯。」六叔點了點頭，隨後又問我們，「你們知不知道，這個時間屬於什麼朝代？」

梅叔想了想，問：「是清朝吧？不對，應該不是清朝，明朝？」

我也覺得像是明朝，也說：「應該是明朝吧？」

「對，就是明朝。」六叔公佈了答案，然後又說，「但我們國家這邊是明朝，東南亞那邊也有他們的王國，那個時候，東南亞有個很富饒的國家，叫阿瑜陀耶王國，他們國家一開始和很多歐洲國家都保持著貿易關係，尤其是法國，那時候阿瑜陀耶王國就經常派遣寶船出海，與歐陸國家進行通商，你們這次要打撈的寶船，就是阿瑜陀耶王國的貨船。」

「阿尤……什麼唾液？」我沒記住這複雜的名字，問了一句。

「阿瑜陀耶，是阿瑜陀耶。」六叔耐心的給我重複了好幾遍，說，「也叫大城王朝，這個王朝非常繁榮昌盛，也孕育了自己的文明，擁有不少璀璨的文物，所以他們的寶船裏面肯定有不少寶貝。」

我仔細記下了這個名字，心想回家之後再差點資料，最好了解一下這個國家的古董，至少能鑒別出來哪件寶貝值錢，哪件寶貝不值錢。

梅叔則好奇的問道：「對了，老六，你之前不是在外貿公司做買賣嗎？怎麼又搞上了這種打撈沉船的生意？」

六叔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說實話，我現在乾的也是外貿生意啊，只不過以前走的貨是建材，現在走的貨是古董，以前是給公家賣命，現在是給自己賺錢……」

六叔這話說得既清楚，也不清楚，有的東西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們也都懂了。

梅叔也是有分寸的人，知道什麼話能問，什麼話不能問，能問的話又能問到什麼程度。

有些事情點到為止，不需要再多談了。

不過他最擔心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安全問題。

他壓低聲音說道：「老六，這買賣安全不？咱們這樣在海上撈古董，不犯法嗎？到時候我們爺倆不會被抓，回不來了吧？」

六叔一聽，哈哈大笑著說：「大腚，大家都是同學，我還能坑你不成？你就放心去，安全絕對有保障，我用我的人品給你打包票！」

梅叔還不放心，眯著眼睛問：「那就是說，這單買賣還是有風險，是不是？」

六叔喝了口酒，笑著說：「大腚，瞧你這話說的，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風險，就算你是個坐辦公室的文員，那上下班的路上，還有可能被車給撞死不是？出來賺錢，就不能太膽小，俗話說得好——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梅叔皺起眉頭來，沒有搭話。

六叔拍了拍梅叔的肩膀，說：「大腚，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裏吧，實話告訴你，這買賣不是我頭一回做了，這些年我在海上，都打撈了七八艘船了，要不然你以為我給我爸媽買別墅的錢是哪來的？就這麼說，這七八次，沒有一次出事的。」

梅叔聽了這話，才稍微鬆了口氣，我也才把心放下了一些。

這時六叔又說：「但說句實話，大腚，幹這一行你最應該擔心的不是會不會被抓，而是下了海，還能不能上來，下海不是下河，大海是無情的。」

這話一出口，我和梅叔才意識到我們爺倆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我們光顧著琢磨擅自打撈寶船是不是違法了，反倒忘了下海打撈，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搞不好，是要丟了小命的！

梅叔忍不住舉杯喝了一口，隨後問六叔：「老六，幹這一行的，出事的概率大不大？通常下海撈寶的，有幾個能活著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