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小惠從床上下來，說：「家俊哥，別傻躺著了，該餓了吧?冰箱裏有香腸、罐頭、冰啤。噢，怕涼是吧?我給你沏杯熱咖啡！」

孫家俊身子疲軟地坐了起來。

吉小惠扭身去了廚房，嘴裏叨咕著：「跟我好，你就等著飛黃騰達吧！」

孫家俊心中不由得悸動了一下。

4

那天，劉玉玲送走了吉常舜和他的女兒之後，匆匆走進營業大廳，輕輕捅了一下站在櫃枱前的潘輝的後腰，說：「喲，是潘總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潘輝轉過身，說：「是玉玲啊，我提點款。」

劉玉玲嗔了他一眼，說：「你派個人來不就行了，還勞你的大駕！」說著，扭臉對櫃枱裡的出納員囑咐：「米梅，這是金凱集團潘總經理，快給他辦了，款子送到我辦公室來！」說著，拉了潘輝往她辦公室走去。

米梅就是鍾離劍的妻子米蘭的妹妹，對工作一向比較負責。她接了潘輝的取款憑條，看後不由皺了皺眉，又到行長室門口招手把劉玉玲叫出來，悄悄地說：「戶主是肖鳳音，怎麼會落到外人手裏?況且是五十萬現金，按銀行規定……」

劉玉玲冷冰冰地打斷她的話說：「你羅嗦什麼！趕快給他辦了，出了事我負責！」

米梅不敢吭聲了，乖乖地坐到櫃枱前辦手續。

劉玉玲把潘輝請進辦公室坐下，倒了茶，用埋怨的眼神看著他說：「這種事你怎麼還自己來，事先也沒打個電話?今天如果不是我碰上……」

潘輝坐在沙發上，傲慢地看著劉玉玲，好像面對的是自己的下屬。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從皮包裡又掏出一張填好的取款憑條放在桌子上。

劉玉玲看看憑條嚇了一跳，說：「一百萬?」

潘輝笑了笑說：「對。你應該了解我的處事原則吧?」

劉玉玲連連點頭說：「當然，當然，潘總的重情重義我是從來都不懷疑的！」說著，收起了取款憑條。

潘輝指著桌上吉小惠的畢業證書問：「怪呀，吉常舜這閨女跟我女兒麗麗是同校，高中還沒念完，怎麼大學都畢業啦?」

劉玉玲說：「你該不是試探我吧?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假的！這玩意兒，花幾個錢就能買到，還不就是一張紙蓋個章！」

潘輝問：「這種冒牌貨你也收?」

劉玉玲說：「不收怎麼辦?人家可是大學畢業分配來的，手續齊全。我一個小支行行長能頂住嗎?再說頂那個幹啥，我吃飽了撐的?不就是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嗎！」

潘輝說：「現在學金融的正牌貨可有的是呀！」

劉玉玲撇撇嘴說：「正牌又怎樣?那得看他爸他媽有沒有能耐，沒能耐一樣待崗。」她晃晃手裏的畢業證書，「這張紙不論真假，得看誰拿著，吉小惠拿著就有用，因為她爸爸是秘書長。換成沒頭沒臉的，就是拿十張來，拿一百張來，也全是廢紙！誰不知道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媽！」桌上電話響了。劉玉玲向潘輝做個歉意的手勢，拿起電話，「喂，哪位?啊，你怎麼啦?要錢?要多少?一千，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還債?這事別跟我說，找你爸去，都是他把你慣的！」

她重重地放下電話，氣得直喘粗氣。

潘輝問：「誰來的電話，把你氣成這樣?」

劉玉玲嘆了口氣說：「還有誰，我那不爭氣的孽子唄。來，潘總，嘗嘗我給你泡的碧螺春。」她把茶杯往潘輝面前推了推。

潘輝端起茶杯，問：「他好像跟你說欠了什麼債?」

劉玉玲說：「賭債！潘總，不怕你笑話，我這孩子上學時不好好念書，初中勉勉強強弄個畢業證書，什麼學也沒考上。做工吧怕累，經商吧不會算帳，整天遊手好閒。最近又迷上牌機了。這不，昨天輸了五百多，今天又輸了快到一千。嗨，你說讓我怎麼辦呀?」

潘輝用手指彈了彈還放在桌上的假畢業證書，說：「你為什麼不試試這條路子?」

劉玉玲兩眼一亮，說：「是呀！你潘總就是有智慧，反應快，你這一提示，我倒開了竅，這事我還真得請潘總幫忙！」

潘輝雙肩一聳，說：「我?」

劉玉玲殷勤地拿起熱水瓶幫潘輝加水，「你當過兵，對徵兵那一套手續總該了如指掌吧?」

潘輝抿了口碧螺春茶，說：「你想讓兒子當兵?」

劉玉玲擺擺手，說：「不，不，我想讓他複員。」

潘輝擦了擦嘴唇，問：「沒當兵怎麼複員。」

劉玉玲晃晃畢業證書，說：「這有什麼奇怪的，沒進大學門不一樣畢業了嗎?現在做事情得看路子，只要路子通了，有誰那麼針尖對麥芒的?現在假煙有，假酒有，假藥有，假大學生有，有個假當兵的也就不新鮮了。聽說沒有，連孩子出生都有假的！」

潘輝滿臉驚詫地說：「這可是天下奇聞，生孩子怎麼能假?沒懷孕能生出孩子嗎?」

劉玉玲說：「沒想到神通廣大的潘總也有了解不到事。我告訴你吧，這可是最新消息，前天一個什麼公司的經理老婆生孩子，明明是單產，卻買通有關人，硬報個雙胞胎，領了兩個出生證。」

潘輝問：「那又有啥用？」

劉玉玲說：「你聽我說呀，是經理的弟媳也懷孕了，弟媳是農村戶口。這個出生證給她了。這可好，孩子沒出生，就提前農轉非啦！而且，還不佔生育指標，以後，弟媳還可以再懷孕再生，這事辦得多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