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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才女與漢奸的傾城之戀:那時煙花》八、出名要趁早(2)
那是一部唯美的電影,淒艷,而精緻。精緻到每一個細節,每一句對白,每一個佈景:冒著青煙的中藥吊子和西藥瓶並列著,男人的西裝和女人的旗袍,洋文和古詩詞,耶穌像和觀音台……整個矛盾而參差的時代縮在一個大庭院的病榻之上,一切都在變化和改革之中,可是女人的悲哀卻是永恆的。

惟一的一個小插曲是黃裳在創作中一味追求悲劇美,而柯以卻提出應當賦予主人公一定的抗爭精神,認為在那樣壓抑黑暗的封建家庭大牢籠裡,主人公除了對愛情的渴望之外,更多的,應該是對自由的渴望。

黃裳不解:「這是當然的,還用問嗎?她渴望愛情不正是渴望自由的一種表現?」

但是柯以仍然堅持應該加大這一部分內容,明確主題。爭執的結果自然是黃裳無條件服從,於是又為台詞中加了些口號性的東西,比如:「我恨哪,我恨這不平等的環境,我要打破這地獄!」等等。柯以看了,也覺得生硬,最後又都剪掉了。

此時的上海,颳起的原是一股「鴛鴦蝴蝶熱」,所有小說影劇,無非才子佳人,因故不得團圓,遂每日臨風灑淚,對月長籲雲雲。黃裳之作,卻既迎合了愛情悲劇的時人口味,卻又獨樹一幟,寫了一個從未開口說出的愛情故事,其悲劇性只有更加強烈感人。當演到七姨太楚玉無言泣血,在手帕上畫心的時候,影院裏哭聲一片,小姐太太們的手帕子濕得能擰出水來,隻恨不得也立刻嘔兩口血出來,在帕上畫一顆紅心才罷。

柯以到這時候才算真正贊成了黃裳,說:「不說話也有不說話的動人之處,也好,更看出舊社會的黑暗,讓人連說話的自由都沒有了。」黃裳笑:「柯老師說話好像在發表救國講演。」柯以一愣,閉緊嘴不再說話,卻深深看了黃裳一眼。

整個放映期間,影院場場爆滿,滬上所有大小報紙影評欄,翻開來頁頁都是血色紅心框著四個大字《桃花絲帕》。黃裳是想不紅都不行了,簡直紅上了天,連天都要燒破了,不得不下了一個多月的雨。而這雨,又給了小報文人新的靈感,撰文說這是上天在為七姨太落淚呢。

老天爺也是一位影迷,這點人們倒沒有想到,因為覺得新鮮,便彼此傳誦,見面就說:「看了《桃花絲帕》沒有?沒看?怎麼可能?好感人的喲,天老爺都看哭了。」

一時間,互贈桃花絲帕成了情人間最珍貴的禮物,當然,那心和桃花都是用紅絲線綉上去的,不是當真吐血畫上去的。

才女黃裳的照片同滬上最紅的女明星一起,排列在小報的娛樂版頭條,被稱為「最有前途的劇作家」、「滬上影壇的一顆奇葩」、「文壇耀起的一顆新星」,以及其他類如「玫瑰」「夜鶯」之類一切可以用來讚美女性、尤其是聰明的女性的辭彙,都急不可耐地被堆砌在黃裳身上,多得她幾乎有些承受不了,而黃家秀則完全接受不來。

「這份報紙上,喏,這一篇,『最熾熱的一把火』,寫的是你麽?」家秀遲疑地,將一張報紙隔著自己同侄女,便隔開了名人與凡人。

黃裳則痛快地答:「當然不是我,坐在你對面的才是我。」

家秀放下心來。「這還好,不然,每天有一把火還是最熾熱的一把火跟我呆在一起,我可吃不消。」

黃裳提醒:「柯導演幫了我大忙,姑姑,我想著,我們要不要請他吃頓飯?」

「他……」家秀托腮沉吟起來。夕陽穿過荼蘼花架照在她臉上,她的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2、

黃裳紅了。

不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種慢吞吞的暗紅,也不是百花齊放春色滿園的那種嬌滴滴的嫣紅,而是如日初升一發不可收拾的大紫大紅。

讚美和邀請幾乎要將她淹沒,報紙上每天都有新的人冒出來以她的朋友的身份寫作《我眼中的黃裳》,街頭巷尾到處傳播著關於她的最新消息,每個人都以能與她共進午餐為榮,導演們希望可以同她合作,明星們自然更希望可以走她的路子做她新劇本的女主角,連商場老闆也都拐彎抹角地找到她,希望她可以為他們新開的百貨公司剪綵。

和朋友一併多起來的,是親戚——黃坤也到上海來了,第一站就來拜訪姑姑黃家秀和堂妹黃裳。

黃坤到的時候是在黃昏,天色已經暗下來,可是還不至於要開燈,而黃坤來了,就更不需要開燈,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亮得照人的眼睛。

她穿著大鑲大滾的富貴牡丹全綉壓金線的緞子旗袍,顏色嬌艷逼人,如同為「錦上添花」那句話現身說法。雖是初到上海,臉上的化妝可全是地道的海派,眉毛拔得又細又彎,尾梢高高地挑上去又低下來,彷彿一詠三嘆,唇膏隻塗中間的一點點,圓而潤澤,而且她眼中那種挑剔中略帶厭倦的精明強幹的神情也正是上海女子所特有的。惟一美中不足且暴露她真實來歷的,是貪心太勝所造成的飾物誇張而瑣碎——左耳眼裏嵌著一隻米珍珠,右耳叮叮噹噹一串三寸來長的綠寶墜子,頸上一掛珍珠項鏈之外又有一條極幼細的金鏈,尾端不管三七二十一附著一個純金的小巧十字架,連兩只露在旗袍外的手臂也不放過,自腕至肘一路十幾隻纏絲細鐲子,略一動作便撞出細碎的響聲,有種初生嬰兒的熱鬧與喜慶。

可是她張口報出的,卻是喪訊:「我丈夫死了,在長春被亂槍打死的,我不想再回大連了。」就這一句,此後緘口不再談起她的婆家。而且她叮囑黃裳,也不許向人說起她的家事,因為她在上海的身份只是黃家的女兒,是一位未婚小姐。她說:「他死了,可是我還得活著,我才24歲,有得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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