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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才女與漢奸的傾城之戀:那時煙花》二十、原配(4)
雪茄煙熟悉的味道令他心酸,也益發覺得悲哀。悲哀在這樣的境地相逢。他原本想,她的心是比秋日長空那般爽朗清遠的,而他是劃過天空的一隻雁。雁飛得再高,終究要棲於野,那是天空不必知道的方向。天空只要記得雁曾經的鳴唳也就好了。

他轉身離開,他希望留給黃裳的,是一個英雄的背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回還」的一種蒼涼深刻。可是現在,她偏偏尋到了英雄的故鄉,雁落的泥潭。

她見到的,並不是一個落難的英雄,而只是一個還原的農民,這不能不讓他驚怒莫名。

這時候門簾一挑,從屋裏走出四個人來,打眼一看便知,是媳婦攙著婆婆,哥哥拉著弟弟,那種打死一窩爛死一塊的至親骨肉的味道是十裏外也聞得出來的。都穿著灰藍的衣裳,本色是淺的,補丁的地方略深一點——但也許補丁的顏色才是本色,日久洗得白了,因為貼到身上的年代不同,所以深淺不同——四人見了黃裳都是一愣,做媳婦的先招呼起來:「孩子他爹,家裏是來了客了嗎?怎麼也不叫人坐下?」做婆婆的到底老道些,不忙親熱,且打聽不速之客的來龍去脈:「喲,這是誰家的閨女,好齊整人兒。」

卓文這才站起來,將飯碗隨手擱在石墩上,那大黃狗立刻跳跳地往前湊。卓文隻得又端起來,眼看著地咕噥說:「這是黃裳,就是那個我在上海娶的媳婦兒。」

「那個上海娶的媳婦兒」,這句話在語法上也許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在情感上,卻是大大地不合理。黃裳忽然感到恐懼,「上海娶的媳婦兒」,就隻該呆在上海吧?如何竟跑到酆都蔡家村來了?彷彿電影中的人物跑進現實裡來,如此地格格不入。蔡家村,顧名思義,住的都是蔡家的人,她,雖然嫁了蔡卓文,可她算得上是一個蔡家人嗎?況且,既然他要特地強調「那個上海娶的媳婦兒」,自然就該另有一位「這個」,有一位「村裏娶的媳婦兒」了。是面前這位扶老攜幼聲勢浩大的賢媳嗎?然而他不是離婚了麽?怎麼她還在這裏?還管他的媽叫媽,而他的孩子也管她叫媽?

尚未理清楚這些個人的關係,那老太太蔡婆婆已經怎唬起來:「喲,那是貴客了,還不快請進屋呢?」故意地把個「客」字咬得很重,支使著兒媳婦,「真是的,小家貧戶,也沒什麼可招待姑娘的,秀美,去洗幾個果子給黃姑娘嘗嘗。我這個媳婦什麼都好,就是沒眼價兒,也不知招呼客人。」又嗔著兩個孩子,「怎不叫人呢?叫呀,叫姨。這是你爸外邊娶的婆娘,擱在過去,你們應該管叫二娘的,現在不作興了,就叫姨吧。叫呀。」

黃裳隻覺得老太太腦前腦後都是眼,渾身上下都是嘴,飛釘射箭地,令她全然難以招架,「外邊娶的婆娘」,「上海娶的媳婦兒」,在這裏她是沒有名字的,只是一個外來者,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填房」。

忽然間,當年父親在煙榻上褒貶阮玲玉的話驀地兜上心來——「那陶季澤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在老家原本有老婆的。這阮玲玉也是,鬧來鬧去,還是給人做小」——如今想起,分外刺心。她望著卓文:「你說你離了婚的。」軟弱地,彷彿求證。

「我沒有騙你,我的確離了婚,不過她不肯走。」便是這一句,再沒有其他的話。

這是實情。可是她的心仍然被刺痛,一陣陣地往下沉,直沉進不見底的深淵去,周圍一片漆黑,永遠沒有著落,誰來救她?她求助地望著卓文,然而他的眼中只是無情,只是難堪,只是疏淡遙遠。他的呼吸清晰可聞,甚至她能感覺得到她的髮絲拂著他的衣裳,但他們已是遠了,遠在天邊。

她伸出手,伸向虛空:「卓文,救救我。」

她以為是在高喊了,可是實際上沒有一絲聲音。她忽然意識到,自小她是痛恨繼室的,可是如今她自己也做了人家的繼室了,卻還沒有當年孫佩藍的威風,甚至不能真正得到人家人的承認。

她還想再喊,卻突然張開嘴,一口鮮血噴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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