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長嘆一聲：「破產了，工人們怎麼辦呢？」

「可是不破產，你又怎麼辦呢？」

天明將一綹耷拉到眼角的長發向上拂了一下，對淑月說：「我今天本來準備將這房子租出去的，但現在看來，僅僅租出去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了，我得賣掉它……」說到這兒，他望了一眼窗外，「淑月，我知道你半路拉我回來本意是好的，可是，我還是應該見見他們，我不想像小老鼠一樣躲在角落裏，在縫隙中生活。我相信如果我父親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也會這麼做的。」

天明的話音還未落，一塊半截磚頭從窗口外砸了進來，窗上的玻璃裂帛般爆碎，緊接著，無數的磚頭瓦片像冰雹一樣飛進了客廳。

那一刻，天明什麼都沒想，一把將淑月按到地上，用身子護住了她。

又一陣磚瓦飛進來，窗外傳來憤怒的喊聲。

「還我們的血汗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被天明護在身子下面的淑月，心裏熱乎乎的，有一種陶醉了的感覺，她說：「林總，玻璃差不多都砸光了吧？」

天明抬頭看了一眼窗戶，幸喜道：「還給我留了幾塊呢。」

話音未落，又有兩塊窗戶玻璃被砸碎。

天明問淑月：「他們怎麼知道我住這兒的？」

未等淑月回答，有人開始「咣咣」地砸門。天明覺得如果這樣砸下去，早晚會被砸爛的，於是，支起身子說：「我還是和他們解釋一下吧！」剛要起身，淑月使勁拉住他：「別動！現在還不行，他們正在氣頭上呢！氣頭上的人是沒有理智的」說著，她果斷地從衣兜裡取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也許沒過五分鐘，尖厲的警笛聲由遠而近，砸門聲停了下來。

天明和淑月爬了起來看到屋裏滿地都是零落的破碎玻璃和磚頭瓦塊。

淑月找來笤帚，開始清掃地面。

樓外人聲、車聲亂了一陣，警笛聲由近而遠，漸漸消失。

天明試探著將門打開，伸頭向外面望了望，樓前已經沒有了人，這時，他回頭望了一眼屋門，驚愕地發現門上被用紅漆打上了一個大大的「×」。

天明靠著門緩緩坐到地上，淑月走到他身邊，同他並肩坐了下來。

這時，一雙腿輕輕地邁著站到了天明和淑月的跟前。

兩人驚異地抬起頭，發現眼前站著的正是馬艷。

馬艷默默地望著他們倆，淑月見狀，連忙從天明身邊離開。

天明注視著馬艷，緩緩地站起來。

「怎麼會是這樣？」馬艷看著天明帶傷的雙手和臉上未刮的鬍鬚，目光裡流露著複雜的成分。

天明低下頭，喃喃道：「馬艷，你來的正好……我本來，我本來想腆著臉去找你，商量合夥把房子租出去的事兒，可是，我找不到你……」

馬艷寬厚地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現在有難，你要想租就租吧，這房子本來就是你們的。」

「可是，剛才這一折騰，我又改主意了……我想把房子賣掉，賣掉判給我的一樓。」天明說。

馬艷有點吃驚：「你想過後果嗎？」

「我想過。我把我的房子賣了，用來還債，能還一點兒是一點兒，這樣，我用完自己最後的一點勁兒，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如果是那樣，你就把房子全部賣掉吧！我也想安心！」馬艷說。

天明搖搖頭：「不，你的還是留著吧！」

馬艷冷笑了一聲：「林天明啊，你別以為我很狹隘，我當初想留房子是想給我兒子留，現在兒子沒了，我也就沒必要再給他留了。我也不想再見到這房子，見到它我會想起太多的事情。」

客廳中，淑月已將地面收拾乾淨，窗上玻璃仍破碎著。馬艷環視著破敗空蕩的房子，神情淒涼：「這個家就這樣敗了。天明，那些電器都賣光啦？」

天明慚愧地說：「這電話也想賣呢！沒話費了，成了擺設。過不了幾天也許供電局還會把電停了呢！」

馬艷淒楚地走向客廳，她從兜裡取出一些錢放在茶幾上，轉身向門口走去：「天明，聽我一句勸，別再挑你擔不起的擔子了。我了解你，轟轟烈烈做事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天明看著馬艷從自己面前走過，動情地叫道：「馬艷！」

馬艷停住腳，回頭看著天明，輕輕一笑：「倒霉的時候還能有人陪你坐門檻，幫你收拾屋子，這個人也該不錯的。天明，對不起，我不能陪你經歷這些了，你也許會說我自私，隻好請你原諒了！」說完轉身就走。

天明大喊了一聲：「馬艷，慢點走，地上還有玻璃渣啊！」

聽到天明的這聲喊，馬艷定在了原地，淚水悄然淌過臉頰。

上完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天媚從教學樓裡走出來，準備立即去醫院看望二哥天亮，這時，保利和幾個女生從樓道的另一端走過來。自從上次在卡西諾與天媚不歡而散，保利總是以故意親近別的女孩來做給天媚看，這一次也不例外：「我說青青、靜靜、藍藍，我今晚有安排了，文藝學院的那幾個丫頭整天纏著我非讓我看她們綵排，還說請我吃冰糕什麼的，我總推辭怕傷了人家，要不這樣，咱們幾個的事兒，改天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