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林家客廳裡的電話驟然響起來。天明從衛生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一手用毛巾擦著嘴角的牙膏沫，一手抄起話筒：「你好，哪位？」

電話裡傳來天媚愧疚的聲音：「大哥，你的腿磕傷了嗎？」

天明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腿，笑著說：「沒有，我皮糙肉厚，結實著呢！」

天媚道歉說：「大哥，真是對不起，昨天晚上我說的那些傻話混話，沒傷你的心吧？」

「你說什麼呀？別胡思亂想，咱們是親兄妹，哪有那麼多事兒呀？」天明以不在乎的口吻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見天媚沒說話，便接著說，「天媚，你要把精力放到學習上。還是那句話，要完成爸爸的心願，我們家怎麼著也得出一個像樣的知識分子呀，希望可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電話裡沒有反應，只有電流細微的沙沙聲，「喂……喂……」天明覺得奇怪，放下話筒，再拿起，撥起號來……

電話裡傳出的卻是電話局催交話費的聲音。

天明沮喪地放下電話。這時，雨點從廚房走進來，將早點放到桌子上：「快趁熱吃吧！我一會兒去醫院看天亮……」

天明感激地說：「雨點，天亮那邊讓你費心了。」

「大哥，你這話就有點離譜了，我不費心，難道還讓別的女孩費心嗎？天亮是我的獨家壟斷，專項經營。」雨點自豪地說。

天明想起了昨夜裏天媚為雨點在歌舞吧工作與自己拌嘴的事兒，心裏想說說雨點，但一張嘴便覺得有點磕磕拌拌：「雨點，那個……那個……」

雨點好奇地望著天明：「什麼事兒？你說吧，怎麼吞吞吐吐的？」

「我是說……你……就非得在那種地方工作嗎？」

雨點怔了一下。

天明立刻窘迫了：「哦！我只是隨口一問，沒別的意思……」他連忙岔開話題，「雨點，我昨晚想好了，我們把這房子租出去吧！先收兩年的房租，我們也能救救急。」

雨點見天明轉了話題，輕鬆下來：「只出租一樓？」

天明想了想，不太好回答，憨厚地一笑：「我……還沒想好呢。」

雨點笑道：「那就想好了再說！」

兩人就這樣說著話，簡單地吃過早點，雨點到醫院看天亮去了，而天明剛蹬著那輛破自行車向工廠騎去。

走在大街上，天明看到路邊有一家房屋中介所，心中不由一動，於是調轉車把，進了這家中介所。

中介所是一個小門臉兒，裏邊的牆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中介廣告，天明向工作人員說明了自家房子的地理位置，面積結構等等，工作人員對這棟獨家二層小樓很感興趣，連連說：「你這套房既是樓中樓，幹嘛隻租一層呀？如果全租不僅價格高，而且也好出手。」

天明解釋說：「我這套樓，產權屬於兩家人！」

工作人員對獨樓住兩家非常不解，但也沒有再細究，只是問：「上邊那家住著人嗎？」

天明說：「現在沒有。」

工作人員出主意說：「這就好辦了，您找找樓上那戶人家，你們兩家合計合計一起出租，大家共同得利嘛！喂！您和那家關係怎麼樣？不是特別僵吧?」

「我們……我們原來……就跟一家人一樣。」天明實話實說。

工作人員響亮的拍掌聲嚇了天明一跳：「那您還猶豫什麼呀？找他談呀！只要你們談好一起出租，餘下的事交給我就行了，我準給你租個好價錢！」

天明聽後，猶豫道：「我回去先跟人家協商一下，看成不成？」

工作人員說：「我等你的好消息！」然後，熱情地將天明送出門外。

天明心裏有了譜兒，他騎上自行車向工廠趕去，一路走一路盤算著這事該不該跟淑月商量一下，正這樣想著，忽然發現淑月從路邊閃出來向他招手，並焦急地喊：「林總，林總！」

天明趕忙跳下車，淑月的叫喊引起了周圍許多人的注意。

淑月氣喘籲籲地跑到天明跟前：「林總，你今天不能去公司了，門口全是等著要債的人。我怕你被他們圍住，就偷偷溜出來迎你！」

天明怔住了，向前邊望了一眼。遠遠地看到工廠門口集聚了許多人。

淑月催促天明說：「這兒不保險，你還是趕緊回家躲躲吧！」

天明瞥見門口那陣勢，不敢怠慢，連忙同淑月一起掉頭往回走。

路上車流滾滾，兩人不便說話，剛一進到家，天明就問淑月：「怎麼回事兒這是？怎麼聚了那麼多人？」

淑月關上屋門，邊向客廳裏面走，邊說：「不知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大家聽說我們的貸款辦不下來，全都慌了。昨天你答應三天內還老太太集資款的事也傳出去了，所以今兒個一大早就有人找到公司來，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聚了那麼多，看樣子，弄不好他們這次要鬧事了。」

天明沉吟半晌，理解地說：「這件事兒，我能理解大家。對於工人們來說，那些錢都是他們用血汗聚積起來的，他們的現在和將來都指仗著這些錢呢！」

淑月想了一會兒，向天明提出了新建議：「林總，我想了，以目前的情況看，公司和廠子肯定是要關了，我們還是再次申請破產吧！只有這樣了，我們沒有其他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