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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佩甫(全本)》6.黑蜻蜓(6)
地一片泛著七彩光色的氣浪;然後慢慢西移、下沉

,燒一天胭脂的紅……直到那一線灰紅消去的時候

,樂聲才止。二姐十二歲就是勞力了,憑著這雙手

,二姐掙的工分抵得上兩個壯漢。

我還知道二姐的指紋,二姐手上有九個\"鬥\"

。鄉人說,九\"鬥\"一\"簸箕\"是福相,可二姐的

福在哪裏呢?我說不清楚。我只知道那鋸條樣的小

手指一頓飯的工夫就能編出十個好看的蟈蟈籠子。

當然還有兩層樓的,那要慢一些。二姐編的蟈蟈籠

使我從小就有了一點點商品意識。編好了籠子,二

姐就帶我去地裡抓蟈蟈,那是一抓一個準。抓住了

,二姐就問我:\"叫了麽?\"我歡歡地說:\"叫了

!\"二姐說:\"只有母蟈蟈才叫,公蟈蟈不會叫。

\"於是我就把裝了母蟈蟈的籠子帶回城去,拿到學

校門口跟同學們換蒸饃吃。可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二姐原是聽不見蟈蟈叫的……

那時候,二姐的手就是我的食品袋。跟著她我

嘗遍了鄉間的野果。即使在光禿禿的冬天裏,二姐

也能在野外地老鼠營造的\"搬倉洞\"裡刨出一捧花

生來!可這雙手平素卻是專揀黑饃饃吃的。在姥姥

家裏,飯一向分兩種,黑窩窩是姥姥跟二姐吃的,

摻了些白面的饃是我跟姥爺吃的。鄉間的女人,似

乎都長了一雙拿黑饃的手,那彷彿是命定的。二姐

才比我大四歲,又是姥爺姥姥極疼愛的孫女,為什

麽就不能拿白饃呢?那時,我不懂。長大了,我仍

然不懂。但我卻明白了\"黑\"與\"白\"。我固執地

認為,黑與白就是人生的全部含義。

我痛罵過自己,似乎不應該這樣\"肢解\"二姐

。二姐施惠於我,我憑什麼\"肢解\"她呢?

可映在我眼前的還是一個背影,二姐的背影。

也許是我常常跟在二姐身後的緣故。在我的印象裡

,二姐肩頭上那塊補丁是很醒目的。那是一塊藍色

的補丁,布是半成新,針腳很細,細得讓人看不出

。尤其叫我難忘的是那補丁上還綉著一朵花,是\"

牛屎餅花\"。這是名字最難聽的花,卻是鄉村裏最

鮮艷最美麗的花朵。在鄉人的院子裏,種在窗前的

就是\"牛屎餅花\"。這種花的香氣很淡,在風中細

品才能捉到,但這種花的香氣最久,即使乾枯了,

也有絲絲縷縷余香不散。後來二姐那綉在補丁上的

\"牛屎餅花\"磨去了,只有花的印痕依然清晰……

從二姐的肩頭望過去,還時常能看到鄰村的一

塊坡地,坡地上立著一個年輕的漢子。在夏日的黃

昏,那漢子總是野野的光著脊樑,遠遠看上去熱騰

騰的。間或拄著一張鋤,就那麼斜斜地站著,身上

被落日的餘暉照得亮亮的,像黑緞一樣。開初我不

明白,後來總見二姐就那麼站著,即使背著草捆的

時候,她也那麼站著,癡癡地朝西邊望。而西邊坡

地上的漢子,也常常那樣站著,久了,就見他也朝

這邊望。那一瞬間,二姐就把頭勾下去了,而後聳

一聳背上的草捆,又慢慢、慢慢地抬起頭……那坡

地並不遙遠,卻沒見誰走過去或走過來,就那麼僅

僅望著,望著。有時候,就見那年輕的後生在坡地

裡犁田,犁著犁著就打起牲口來。

那鞭兒炸炸地響著,人也一躥一躥地罵,罵聲

十分地響亮。於是,我拽起割草的二姐朝那邊看。

看著看著,那漢子就不再打牲口了,重又規規矩矩

地犁田,鞭兒悠悠地晃著,在坡上一行一行地走。

收工時,天地都靜了,又見二姐朝那邊望,他朝這

邊望,就那麼默默無地相互望著……

這也許是二姐一生中最有色彩的部分了。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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