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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往事(全本)》4.第四章拾草(4)
有她護著寶兒,水二爺放心。

水二爺每天最後一道工序,就是到寶兒屋門口站站。拾草抬進來,圓完房後,新房門上便吊了一把銅鎖,鑰匙水二爺掌握著,沒他的話,誰也甭想進,也沒人敢進。最先幾天,拾草一天三頓,還由老婆婆喂點糊糊,糊糊喝不下,就喝冷中醫留下的中藥。沒想,這丫頭一抬進水家大院,一跟寶兒的魂靈圓了房,臉上竟奇奇怪怪有了活色。三天后,真就能喝下老婆婆喂的糊糊。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叫眼官的蠻婆子說過,活人抬進來,能撐過頭七是中喜,撐過二七是大喜,到了三七,也不打緊,算是她貪戀大院,但……叫眼官的蠻婆子沒再往下說,水二爺心裏卻清清楚楚,撐過三七,就絕絕不能往下撐了,再撐,喜的怕就不是他水家。所以,他幾次跟老婆婆交待,掌握著些,能撐過二七就行。誰知眼下出了三七,這都抬進院二十五天了,拾草的氣還不斷,胸口摸上去,還熱熱的,臉上,竟還泛著紅。水二爺又急又氣,懷疑是老婆婆暗中做了手腳,罵過幾回後,又覺不像,老婆婆還是很聽話的,也不像暗中給他使手腳的人。那麼?

這天水二爺多了個心眼,他實在不相信一個半年多咽不下五穀的丫頭能活過這麼長時間,更不相信一頂花轎能把她的病抬掉。一應事兒做完後,他佯裝入睡,躺了兩袋煙的工夫,估摸著南院該有動靜了,就輕手輕腳下炕,踮起腳跟往南院去。這時的院裏要多靜有多靜,除了各屋裏響出的鼾聲,再就是一脈兒一脈兒的風。水二爺貓似地來到南院牆根下,南院靜靜的,老婆婆也睡了,就睡在寶兒新房邊上那間廂屋裏。隱隱約約的,也打出一片斷斷續續的鼾。貼著牆根聽了片刻,確實不見有啥反常。水二爺耐上性子等,他是個很有耐性的人,過去的多少歲月,他就是靠耐性贏得了人生,他能五天五夜不合眼,他能跟一頭騾子比腳上的功夫,騾子走多久他走多久。跟何家仇家暗中比勁兒的這些年,他的耐性更是成全了他,讓他從一個頭無片瓦腳無寸土的小長工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大財主,大牧場主,變成了一個敢跟何家仇家叫板的大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黑得拉不開幕,院裏還是沒一點異樣。水二爺心想,定是自己多慮了,興許,丫頭拾草的陽壽還沒盡,興許,是寶兒貪戀這大院的榮華富貴,來了不想走,想多戀些時日。這麼想著,就起身往回走。就在這一刻,一個黑影兒倏地閃進他的眼,黑影兒不偏不倚,就立在他的正前方,那堵矮牆下。水二爺當下一個激靈,猛從懷中掏出黑笤帚,沖黑影兒喊:「你是人還是鬼,有本事沖我來!」說著,就沖黑影兒撲去。黑影兒似乎早料到他這一手,只在眨眼工夫,一閃身不見了。水二爺急中甩出黑笤帚,等撲過去時,卻見黑笤帚打著的,是一雙繡花鞋。

一雙樣子有點老做工卻很考究的繡花鞋!

一雙鞋!明明是一個黑影兒,一笤帚下去,竟變成了一雙鞋!

水二爺不甘心,當下扯直了聲音,把院裏上下包括吳嫂在內的下人全吼了起來。「給我搜,我就不信真撞見鬼了!」

但,搜了一宿,事實卻讓水二爺徹骨的沮喪。

那個黑影兒真像是鬼一樣的,院裏院外尋遍了,也搜遍了,不但找不到半點疑惑,反倒讓全院的人都伸直了目光朝他望,彷彿,他水二爺在瞬間變成了鬼。

嶺南,狼老鴉台。

一老一少一句話不說。

這樣的日子已持續了三天。自打水二爺半夜裏鬧過一場「虛驚」,這一老一少,彷彿失卻了語。忽然間,就彼此生分了,冷漠了,不再那麼親親熱熱,也不再那麼樂樂呵呵。活還是忙著,手從未停下,只是,彼此交流得少了,偶爾地目光相遇,也是促促地分開,一個害怕一個似的。有什麼怕的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呢?

沒有,真是沒有。

那個夜晚其實很平常,跟往常沒甚兩樣。來自西溝的拾糧照舊沒睡,睡不著,再苦再累,還是睡不著。躺在草棚裡望天爺,望著望著,院裏的腳步響起來,極輕,極隱蔽,但拾糧聽得清楚。腳步繞過草棚,繞過馬廄,往南院去了。拾糧不用起身,就知道是誰。不是他望見過,事實上,這院裏很多事兒,他都不是望見的,而是用心去猜,用心去判斷的。這腳步,錯不了,跟白日裏伴隨自己的腳步沒甚兩樣。只是不明白,他常常跑去南院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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