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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往事(全本)》3.第四章拾草(3)
尤其是中間那五塊小地,長勢簡直能把人的眼睛掏空。

可惜,整塊地裡,就孤單單的兩個影子,藥師劉喜財和拾糧!

劉喜財真是個倔疙瘩,任憑水二爺怎個說,他就是犯牛脾氣,除了拾糧,誰也不要,誰也不領。水二爺前前後後打去不少人,都讓他轟出了狼老鴉台。彷彿,這塊地賣給他了似的。甭看他對別人凶,對拾糧,卻好得不得了,好過頭了。水二爺站在嶺頂上,真真實實望見,藥師劉喜財手把著手,教拾糧認葯,教拾糧一株兒一株兒地務弄葯。拾糧這少錢鬼家的,也真是服了,昨黑裡水二爺望見,他端著個臉盆,摸黑洗東西。水二爺走過去,問:「洗啥哩?」拾糧頭也沒抬道:「褲子。」水二爺不相信,打洗盆裡撈出一看,媽媽呀,他竟給劉藥師洗褲頭子!這個拾糧!

水二爺的張望裡,來自西溝的拾糧正屏聲靜氣聽藥師劉喜財說葯:「這麻黃,又分三種,我手上這株,叫草麻黃。仔細看了,它細長,圓柱形,分枝少。表面淡綠有時也呈黃綠色,細細的縱稜線,觸之微有粗糙感。節明顯,質脆,易折斷,折斷時有粉塵飛出,斷面略呈纖維性,周邊綠黃色,髓部紅棕色,近圓形。氣微香,味微苦澀……」

劉藥師一說起這些來,完全不像平日看慣了的那個莊稼人,倒像個教書先生。間或的,還要夾雜些拾糧聽不懂的之乎者也,說話的神態和嚴肅勁,倒跟東溝冷中醫有點像,卻比冷中醫更令人生畏。拾糧弓著腰,瞪大眼,心隨耳動,劉藥師說一句,他往心裡記兩句,生怕漏掉一個字。劉藥師說困了,頓下來,問:「記住沒?」拾糧點頭。劉藥師突然一句:「那我問你,木賊麻黃怎講?」

拾糧立時直起腰,私塾裡的學生一般,背給劉藥師聽。

「木賊麻黃,小枝多分枝,節間稍長,上部約四分之一分離,呈短三角形,先端多不反曲,基部棕紅至棕黑色。」

「中麻黃呢?」

「中麻黃,小枝多分枝,節間更長,上部約三分之一分離,先端銳尖,斷面髓部呈三角狀圓形。」

「它的藥性?」

「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腫。用於風寒感冒,胸悶喘咳,風水浮腫,支氣管哮喘。蜜炙麻黃潤肺止咳,多用於表症已解,氣喘咳嗽。」

劉藥師微微點頭。等拾糧背完,道:「光會背還不行,你還要學會它隨節氣,地氣,陽光,雨水的不同而引出的不同長勢。記住了,不同的地氣,不同的陽光,長出的葯是不同的,藥性也就不同。」

拾糧默默點頭。

藍天下,這一對老少,恰若一對父子,更像一對師徒。他們的專註,令水二爺開心,又令水二爺不安。

這天夜黑生了件事。

是在人睡定後。六月一進,地裡的活是少了,但人也少了,雖是將院裡的老老少少全攆到了地裡,但這些人畢竟在院裡呆久了,對地裡的活,就有些生疏,加之人在地裡,心卻留在院裡,院裡大小的事兒,還要他們經手,所以地裡的活並不見幹得快。為了兩頭不耽誤,水二爺想出個法子,地裡乾到太陽落,回來,吃頓腰食,接著再乾院裡的。等一應事兒忙完,就過了半夜。再看院裡,全都像吃了瞌睡蟲一般,頭還沒擱枕頭上,呼嚕聲便此起彼伏。

全院裡惟一精氣神不倒的,怕就一個水二爺。白日裡他下地,有時跟在曹藥師屁股後頭,有時,遠遠地跟眾人拉開距離,看,看眾人幹活的景緻也看這一嶺的綠。回到院,裡裡外外查看一番,牲口的草料給了沒,馬廄的糞土起了沒,羊圈的門關好沒,這些,都是小事,一忽兒的工夫也就忙完了。重要的,是他天天得到兩個地方去。一個,是三女英英的房間。這丫頭有時讓他進,有時不讓。不讓進的時候,定是她心堵的時候。水二爺知道她為啥堵,卻不說,讓她堵去,堵過這陣子,看她還堵?另一個,就是寶兒的新房。

寶兒的新房雖說也在南院,卻跟英英的房間隔著半堵牆。這是要給寶兒完婚時新添的,怕的還是英英。這丫頭,你若不拿這半堵牆擋著,指不定給你鬧出啥事兒,一把火燒了寶兒的新房也說不定。隔著這半堵牆,水二爺心裡多少踏實些。當然,起關鍵作用的,還是叫眼官的蠻婆子從酸茨溝帶來的一個老婆婆,甭看老婆婆眼瞎,心卻不瞎,耳朵更是好使。牆裡牆外稍有個動靜,立馬給你喊出一聲:「天官在此,哪個敢胡來?!」手裡,真就如天官般,拿三尺長的一柄劍,劍上,還塗了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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