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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潰》第一章 小狗被割斷的喉管淌著血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生命就是一根稻草。我的生命就是一根稻草。已經沒有亮澤,在寂寞中等待腐敗。在這個夜裏,我看到有一個黑影在陰暗的角落裏仇視著我。我可以感覺到他(她)的呼吸,那麼急促。我不知道他(她)是誰,他(她)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威脅。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會和我一樣在暗夜裏流淚嗎?不,我只在乎我自己的命運,和這個世界裏的所有人一樣,我變得自私,變得不可救藥。我沒有辦法寬容,我內心的焦灼感與日俱增,我甚至懷疑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人,包括我親生的兒子,他正在用一種冷漠和我對抗著。躺在我身邊的丈夫是誰?他的臉在我腦海裡一片模糊。還有他的母親,那個恨我的老女人,她會在這個夜裏幹些什麼?……這個家庭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讓我恐懼,我沒有辦法和他們達成一致,生活圓滿。我現在最愛的是我的小狗點點,它是我在黑暗生活中唯一的亮光。我多少次在夢中親吻著它濕漉漉的嘴,它的氣味是多麼的讓我著迷,我不清楚如果我失去了它會怎麼樣。呼吸的聲音還是那麼沉重,讓我不得不提防著一切靠近我的人,提防著他們對我的傷害……

1

傍晚時分,赤板市上空陰雲密佈,空氣潮濕而悶熱,遠方傳來隱隱的沉雷之聲,街兩旁的梧桐樹被陽光暴曬了一天,無力地低垂著寬大的葉子,但葉脈間彷彿透出一股渴望,等待著今年入夏以來的第一場暴雨來臨。

張文波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妙,依舊當他的大學教授,日子流水一樣淌著,掀不起什麼大的波瀾,一些小情小緒的事情影響不了他的生活,對於在這個夏天向他悄悄逼近的災難般的麻煩,他一點預感也沒有。就是有什麼預感,他也不會去防範,該來的總要來,就像這老天,該下暴雨就下暴雨,誰也阻止不了。

張文波在十六小學接完兒子,開著那輛銀灰色的現代轎車慢悠悠地回家。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們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十歲的兒子張小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兩眼直勾勾地望著車窗外,他一言不發,似乎旁邊的父親和他沒有一丁點關係。

遇到一個紅燈,車停了下來,張小跳的目光一直在追蹤從車旁走過的那個妙齡女郎。妙齡女郎的背影風姿綽約,特別是那小細腰下的兩條長腿,扭出了萬種風情。

張文波也看到了那個女郎,他沒有多想什麼,只是感覺女郎綠色短裙下的兩條長腿特別的白。

張小跳眨了眨眼睛,他的兩隻手伸向了自己的大腿部位,輕輕地摸了摸。

車開到了陳山路一幢帶有花園的老式花園別墅前停了下來。這個花園別墅當地人一直稱之為「顧公館」,幾十年都沒有改變。

張文波按了按喇叭。那扇沉重的黑漆鐵門洞開了,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把門打開的。那姑娘等張文波把車開進來後,就關上了鐵門。

張文波在顧公館的樓前讓兒子下了車,然後自己把車停到後面的車庫裏去。

張小跳沒有注意烏雲翻滾的天空。他被花園中間香樟樹上的一個鳥巢吸引了。他來到了樹下,仰著頭往上面張望,鳥巢裡有幾隻小鳥探出毛茸茸的頭,不停地叫著,像是餓壞了,又像是在呼喚什麼。

他看了一會兒,扭過頭,對正要進屋的姑娘冷冷地說:「阿花,你過來!」

阿花猶豫了一下,她是張家的保姆,自從她踏入這個人家的家門後,小主人張小跳除了用怪異的目光審視她和欺負她,很少這麼主動地叫她。

阿花還是走了過去,笑著對張小跳說:「你叫我有事嗎?」

張小跳指了指樹上的鳥巢說:「你看--」

阿花的目光順著張小跳的手指方向望去,她看到了那個鳥巢,阿花的眼中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張小跳說:「這樹上什麼時候有個鳥窩的呀?」

阿花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呀!」

張小跳白了她一眼說:「問你也白問,什麼也不知道,鄉下人,你回去吧!」

阿花臉紅了,匆匆離開了張小跳。

張文波停好了車,看見張小跳站在樹下,就說:「小跳,快回家!」

張小跳沒有理他,他在琢磨著什麼問題。

張文波說了聲:「這孩子,又在想什麼稀奇古怪的問題了。」說完,他自顧自地進了屋。

這時,張小跳的母親李莉回來了,她一進院子的門就看到了樹下的張小跳。她聳了聳眼鏡,對張小跳說:「兒子,你站在那裏幹什麼呀?天都快黑了,還不進屋!你看,這天像要下大雨了。」

張小跳嘟噥了一聲:「我就站一會兒不成嗎?」

李莉知道兒子的脾氣,她隻好說:「待一會兒就進屋呀,馬上要吃飯了!」

張小跳的目光有些癡獃地看著鳥巢。

天漸漸地暗下來,鳥的叫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風聲。風越來越大,香樟樹被風颳得嘩嘩作響。張小跳擔心著鳥巢會不會被風刮落。

從別墅走出來一個健碩的老太太。她來到了樹下,問張小跳:「小跳,你在這裏幹什麼呀?快回家吃飯了,都等著你呢!」

張小跳:「奶奶,我一會兒就進去,你先回去,你們先吃吧!」

老太太厲聲說:「不行,你不能在這裏再待下去了,快回家!」

張小跳站著不動,也不言語了。

老太太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就走。老太太的手還很有勁,張小跳掙脫不開,很不情願地跟著她進屋去了。老太太邊走邊說:「快回去吃飯,我的小祖宗,難道你不餓嗎?往常時,你一回家扔下書包就喊餓了!吃完飯還要和你爺爺學琴呢。」

張小跳此時心裏還是想著鳥巢的問題,至於吃飯學琴什麼的,全都拋之腦後了。他想,那個鳥巢會不會被風刮落?如果被風刮落了,那幾隻嗷嗷待哺的小鳥會不會無家可歸?它們會不會死?這些問題折磨著張小跳的心靈,暴風雨在這個夜晚來臨,張小跳還不知道這個暴風雨之夜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就在此時,在離顧公館不遠處的一個窗戶後面,有一雙眼睛在眺望著顧公館。這雙眼睛裏透出神秘莫測的光芒。

2

暴風雨在晚飯後來臨。阿花在此之前已經把樓上樓下所有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雨鞭狂野地抽打著窗戶的玻璃,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屋外狂風呼嘯,盤旋著嗚咽的怪聲,淒厲而又詫異。偶爾響起的炸雷似乎要把這幢小洋樓劈成兩半。張牙舞爪的閃電惡龍般企圖把夜空撕成碎片。

老太太梅萍坐在客廳裡喝著茉莉花茶。她一直就喜歡喝茉莉花茶。她曾說茉莉花茶長期飲用可以使人變得年輕。年過八旬的梅萍還是那麼健康,看上去六十來歲的樣子,而且思維敏捷,也許就和茉莉花茶有關。梅萍邊看電視邊喝著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彷彿屋外的暴風雨以及雷電都不存在。

阿花坐在梅萍的旁邊,陪她一起看電視。

一聲炸雷和閃電劃過之後,阿花的眼光慌亂地往窗外瞥了瞥,阿花的身體也微微地戰慄了一下。

阿花對雷電的反應梅萍倒是看在了眼裏。她淡淡地一笑,對阿花說:「阿花,你去把窗簾掛起來,你看不見閃電就不會害怕了。」

阿花就站起來,把客廳落地窗的窗簾掛上了,窗簾頓時把窗外的一切都阻隔了。阿花重新坐在了梅萍的旁邊。梅萍微笑地對阿花說:「阿花,你們年輕人內心急躁,容易對一些外界的東西產生強烈的反應,我年輕時也是這樣,或喜或悲,沒有定力,內心一定要安靜,內心安靜了,就能化解很多問題,就不會受任何東西的煩擾。」

阿花畢恭畢敬地對梅萍說:「謝謝梅奶奶教誨,梅奶奶的話我都記在心上了。」

梅萍又笑了:「瞧你這張小嘴甜的,塗了蜜似的。」

阿花的臉紅了,羞澀一笑。

李莉穿著一雙拖鞋,抱著那條斑點小狗從三樓的臥室下來。她路過二樓客廳門口時,阿花趕緊站起來迎了上去。

阿花說:「李阿姨,我幫你去給狗兒洗澡吧!」

吃飯時,她聽李莉說晚上要給小斑點狗洗澡的。

李莉面無表情地說:「你看你的電視吧,我自己來,況且,你伺候不好我的小點點的。」

阿花站在那裏有些尷尬。

李莉自顧自地下到一樓去了。

李莉下樓去後,梅萍微笑地對阿花說:「阿花,來,坐著看電視,你忙了一天,坐下歇歇。」阿花覺得梅萍的微笑特別溫暖。阿花重新坐在了梅萍的身邊,梅萍臉帶笑容,柔聲細語地說:「她對狗比對孩子還呵護,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的東西總歸是珍貴的。」

阿花聽不明白梅萍話中的含義,但她覺得梅萍的聲音特別好聽,要不是看著她人說話,還會以為是個小姑娘說話,梅萍說話的聲音像她臉上的皮膚一樣柔嫩。梅萍豎起了耳朵,阿花知道她在聽客廳右邊的琴房裏傳出來的聲音。聽了一會兒,梅萍淡淡地說了一聲:「小跳今天彈的琴有點亂,這孩子又心不在焉了。」

琴房裏,老頭張默林在看一本厚厚的書,張小跳在彈著鋼琴,張默林不時地對張小跳說:「小跳,好好彈,不要走神!」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珠子還停留在書上。

張小跳心神不寧,他心裏還記掛著香樟樹上的那個鳥巢。外面狂風暴雨,雷電交加。他擔心著那幾隻小鳥的命運。彈了一會兒,張小跳停止了。張默林這時才把頭抬起來,看了看張小跳說:「小跳,你怎麼不彈了?」

張小跳說:「爺爺,一個小時到了呀,我還有點作業沒寫完呢,一會兒爸爸又要我睡覺了。」

張默林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揉了揉眼睛說:「哦,一個小時了,快去寫作業吧。」

張小跳如釋重負地離開了琴房,他來到了客廳裡。梅萍對他說:「小祖宗,今天又沒好好彈琴。」張小跳沒有理她,他想,奶奶梅萍平常對自己其他事情漠不關心,為什麼對他學琴這樣上心呢?他帶著這個問題跑上三樓去了。他的臥室和張文波夫婦的臥室都在三樓。

梅萍說:「這孩子越來越像他父親了。」

阿花實在不明白梅萍說的話,因為她不清楚張文波小時候是怎麼樣的,但有一點阿花清楚,張文波小時候也一定要練琴的,說實話,阿花還真不喜歡聽鋼琴的聲音,還沒有她老家鄉下那個啞巴拉的二胡好聽。

張小跳上了樓,路過他父母親臥房時,發現父母親臥房的房門開著,他看到父親在電腦前不停地打字,臉上還帶著曖昧的笑容。張小跳悄悄地走了過去,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走進自己的房間,趕緊把門關上了。

他來到了窗前,撩起一角窗簾。張小跳看到了那棵香樟樹。香樟樹在暴風雨中飄搖著,他看不清樹上的那個鳥巢,也聽不到鳥巢裡小鳥的哀叫。他心裏認定,那些可憐的小鳥一定在哀鳴。一個閃電鬼怪般劃過,然後一聲炸雷響起,張小跳渾身電擊般戰慄了一下,他放下了窗簾。他知道雷電會把人劈死,但他不明白被雷電劈死的人是什麼樣子的。關於死人,張小跳不敢多想,他想的是先把沒寫完的作業做完,否則明天上學會被老師剋死。

阿花看了一會兒電視,就犯困了。梅萍對阿花說:「阿花,快去睡吧,這一天把你忙的,一定太累了。」

阿花說:「梅奶奶,你也早點睡呀!」

梅萍微笑地說:「去吧,你就甭管我了,我的生活習慣很有規律的。」

阿花的睡房在一樓,一樓有飯廳、廚房、一個雜物間、一個供僕人睡的小間。另外,還有一個衛生間,這個衛生間張家的人一般不用,主要是給來客和僕人用的。

阿花從旋轉的樓梯走到一樓時,就聽到了衛生間裡傳來李莉的笑聲和說話聲。

她在和誰說話?

阿花聽見李莉的聲音,心裏有些忐忑。她本想走過去和李莉打個招呼的,但很快地打消了這個念頭。她進房間時,往衛生間那裏瞥了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

李莉在衛生間的浴缸裡放滿了水,小狗泡在浴缸裡,李莉細心地給它洗著身子,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部位。水溫適宜,小狗似乎舒服極了,乖乖地讓李莉伺候著,李莉邊給小狗洗澡邊笑著說:「點點真乖,點點是乖寶寶,媽媽給你洗得乾乾淨淨的。點點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寶寶。」

給小狗洗完澡,李莉用浴巾給它擦乾,然後就用電吹風吹小狗的毛。

李莉顯得十分有耐心。她給小狗吹著身體,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澤。吹乾小狗的身體後,李莉又用梳子把小狗的毛梳得柔順。一切做完後,李莉抱起小狗,親了小狗的嘴巴一下,小狗伸出溫暖濕潤的舌頭,在李莉的嘴唇上舔了一下,李莉甜蜜地說:「點點真好,媽媽愛死你了。」

李莉抱著小狗回到了三樓自己的臥室。

李莉走後,阿花來到了衛生間。一進衛生間,阿花就皺起了眉頭,她吸了吸氣說:「狗騷味真濃!」

她收拾起來,把浴缸沖洗乾淨,把散落在衛生間裡的狗毛都拾掇乾淨。然後,她才開始自己洗澡。剛來到這個家時,她在浴缸裡泡過澡,但後來不泡了,因為李莉用這浴缸給小狗洗澡。在李莉眼中,小狗一定比阿花要乾淨。阿花用淋浴頭沖洗自己青春的肌膚,她咕噥地說了聲什麼。那是一聲詛咒,她老家鄉村裏十分平常的一聲詛咒。

李莉抱著小狗在臥室裡和小狗親昵著。張文波在她進來後就關掉了電腦。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李莉知道他剛才又在網上和哪個小姑娘聊天。她酸溜溜地說:「繼續聊吧,沒有人打擾你的。」

張文波笑笑:「有什麼聊的,聊什麼呀!」

李莉抱著小狗,摸著小狗的皮毛:「網中自有黃金屋,網中自有顏如玉呀!」

張文波說:「你這人怎麼陰陽怪氣的呀!」

李莉冷笑了一聲。

張文波又說:「對了,你去看看小跳吧,看他睡了沒有。」

李莉親了一下小狗說:「你就不能去啊,憑什麼非要我去,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兒子。」

張文波拉下了臉:「小狗是你兒子,小跳不是?」

張文波悻悻地出了門。

李莉又冷笑了一聲,繼續逗她的小狗玩,逗了一會兒,李莉對小狗說:「點點乖,點點也該睡覺去了,媽媽累了,也該休息了。媽媽明天還得去上班呢。」

李莉抱著小狗出了門,她要把小狗放進漂亮舒適的狗舍裡去。狗舍就在三樓樓梯拐角的角落裏,她曾經想把狗舍放在自己的臥室裡的,但張文波死活不同意。她隻好把狗舍放在這個地方,張文波有時出差開會,她就會抱著狗睡覺,那是她最愜意的時光。

這時,屋外又響起了一聲炸雷,小狗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兩眼驚惶的神色。李莉撫摸著小狗:「點點不怕,點點不怕,點點是勇敢的寶寶!」

小狗哀綿地嗚咽了一聲,似乎沒有體會到李莉的愛撫,而仍然沉浸在恐懼之中。

3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李莉醒過來時屋外已經寧靜。她彷彿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沙漠裏尋找她的小斑點狗。她一個人艱難地走著,怎麼也找不到那條心愛的小狗。她越走越渴,越走越乾,她找不到水,哪裏也沒有水……李莉咂吧了一下嘴巴,嘴巴特別的黏,而且有些苦味,嗓子幹得要冒火。

張文波的呼嚕聲有節奏地響著,他睡得踏實,他是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

李莉想喝水,她打開了床頭的枱燈,悄悄地下了床。李莉看了看桌子上的兩個杯子,兩個杯子都是空空的,她怎麼就沒有在今夜準備點水呢?人總有饑渴的時候。沒有辦法,她只有下樓找水喝。她知道二樓的客廳裡有大桶的純凈水,但她不想打開二樓客廳裡的燈,她怕吵醒那兩個分房而睡的老人,尤其是她婆婆梅萍,她受不了梅萍虛情假意的微笑。撕開那層假模假式的微笑,梅萍老太太狼外婆般的本來面目就會一覽無遺。李莉並不是沒有見識過,想想梅萍的微笑,還真有幾分歹毒。

李莉決定下到一樓去,到廚房的冰箱裏找點飲料喝。她還真想喝點甜的東西,沖淡嘴巴裡的苦味。李莉走下了旋轉的樓梯,她經過小狗狗舍時本想去看一眼小狗,那角落十分安靜,她就沒有過去,怕驚醒小狗。

樓梯牆壁上的燈是暗紅的,縱使有這樣的燈光,她下樓還是要十分的小心,生怕一踩空滾下去。她走到二樓時,彷彿聽到二樓客廳裡有種奇怪的聲音,她想進去看看,但還是沒有踏進去。

李莉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下著樓梯,她的腳步很輕,生怕吵醒這棟樓裡的任何一個人,似乎也生怕吵醒這棟老式洋樓沉睡的記憶。她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到一股陰風從身後襲來,她本能地回過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

李莉繼續走著,突然,她覺得自己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一個趔趄跪倒在樓梯上,幸好沒有摔下去。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樓梯上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李莉重新站了起來,膝蓋有些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擦破了皮。她心裏罵了聲,這什麼鬼地方!當初要搬出去住多好,都怪張文波,非要住在這死氣沉沉的樓裡,她覺得這棟樓就像梅萍一樣在慢慢地腐朽。

李莉還是覺得口乾舌燥,她加快了腳步下了樓。李莉來到一樓時,她感覺到阿花的房門縫隙中透出了亮光,阿花在幹什麼?她難道沒有睡?阿花為什麼不睡?不一會兒,阿花房裏透出來的光線熄滅了,也許是阿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趕緊把燈關了。

李莉打開飯廳的燈時,她彷彿看到一個人影閃了一下就消失了,飯廳的落地窗的窗簾動了動,難道有什麼人藏在窗簾的後面?李莉的心提了起來,寂靜中,李莉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是那麼的有力和慌亂。李莉隨手拿起了一把掃把,她很奇怪掃把怎麼會放在飯廳裡。李莉壯著膽子對那窗簾說:「誰?」沒有人回答她。李莉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落地窗簾一點動靜都沒有了,李莉的心跳加速,她將要血脈賁張,李莉猛地掀起落地窗簾,她什麼也沒有看到,落地窗關得嚴嚴實實,根本不可能有人從這裏進來或者出去。

李莉放下了窗簾,扔掉了手中的掃把,此時的她大汗淋漓,睡衣都濕透了。李莉摸了一把臉,手掌上全是汗水,她長長地喘出了一口粗氣,坐在了椅子上。她在考慮一個問題:自己的驚恐情緒是如何產生的?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編輯的一本恐怖小說裡的情節:有一個人總是在夜晚的時候聽到呼吸的聲音,獨自一人的時候那呼吸的聲音也會跟著她。呼吸的聲音無處不在,她為了拒絕那呼吸的聲音,用棉花團把自己的耳朵堵了起來,饒是如此,呼吸聲還是強行地進入她的耳朵,她實在受不了了,在一個深夜,用枕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最後活生生地把自己給憋死了……呼吸聲,李莉彷彿聽見了寂靜中傳來的呼吸聲,那是她自己的呼吸聲吧,那麼沉重,無可奈何,口乾舌燥,口乾舌燥!

李莉意識到目已下樓來的真正目的。她無力地站起來,朝廚房走去。進入廚房後,李莉聞到了一股煤氣味。李莉悚然一驚,是不是阿花那個鄉下丫頭忘記關煤氣了?李莉趕緊檢查了煤氣灶的開關,沒有問題呀!她又檢查了一遍其他地方,也沒有問題,況且廚房裏裝了煤氣的報警器,如果煤氣泄漏,報警器會響的。也許是自己平常很少進廚房,偶爾地進入一次,就會敏感地聞到那種殘存的煤氣的味道。

李莉捂住了胸口,自己怎麼就成了一隻驚弓之鳥了呢?生活在這繁雜的世界裏,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成為一隻驚弓之鳥。李莉這才走近了冰箱。冰箱靜靜地立在廚房的一角。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冰箱的時候,心又驟然狂跳起來,她弄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冰箱裏藏著一顆炸彈,她只要一拉開冰箱的門,炸彈就會引爆,她就會被炸得血肉橫飛?有多少人巴望她死去呢,她死去了對那些巴望她死的人有什麼好處?李莉自己對自己說,你別胡思亂想了!然後,她就站在了冰箱的面前。李莉的手有些顫抖,她咂吧了一下嘴,嘴巴還是黏黏的,有些苦澀。李莉遲疑了一會兒,伸出了手,猛地拉開了冰箱的門。

李莉心裏一陣竊喜,沒有爆炸,看來自己的確多心了。可是,就那幾秒鐘的時間,李莉的眼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的臉部肌肉抽搐著,臉色也變化著,一陣白,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灰……李莉的雙手用力地舉起來在空氣中猛地抓了一把,然後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天哪--」

4

李莉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多麼希望這是一種錯覺!可她分明真實地看到這樣的情景:她心愛的小斑點狗被割斷了喉管,血淋淋地塞在冰箱裏,它的頭朝著外面,睜著眼睛,死了還睜著眼睛。眼角濕濕的,那是它的淚!狗身上的毛上沾滿了血,喉管裡的血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著,那血該還是溫熱的吧?

李莉那一聲撕心裂肺地狂叫在樓裡迴響,似乎沒有人聽到她的狂叫,樓裡一點反應也沒有。李莉熱淚縱橫,哽咽著,什麼也說不出來,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是誰下的毒手,殺了她心愛的小狗?

李莉變得癲狂了。她從冰箱裏弄出了小狗,是的,小狗的身體尚存著溫熱,一定是剛被殺死不久。李莉抱著小狗衝出了廚房,冰箱的門也沒顧得上關上,冰箱往外面冒著霧般的冷氣。

李莉抱著血淋淋的小狗,大聲地叫著:「是哪個沒心肝的殺了我的點點!」

她身上沾滿了狗血。

李莉來到了阿花的房門口,大聲地說:「阿花,是不是你殺了我的點點?你給我滾出來,給我說明白!」

阿花房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莉流著淚,她見阿花根本就不理她,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她就上了二樓。

狗血滴了一地,樓梯上滴滿了狗血。

她瘋了般衝進了二樓的客廳,對著二樓客廳旁邊的兩個房間喊叫著:「是不是你們殺了我的點點?你們怎麼下得了手呀!你們為什麼要殺我的點點?你們為什麼不殺了我?!」

那兩個房間是梅萍和張默林的臥房。梅萍和張默林都沒有反應,好像沒有聽到李莉悲慘的叫喊。

李莉十分憤怒,為什麼他們裝著沒有聽見自己的喊叫?李莉聽到了呼吸的聲音,沉重的呼吸聲。她在二樓喊叫了一會兒,就衝上了三樓,她沒有在兒子的房門外喊叫,而是直接走進了自己的臥房。她正要對著自己同床異夢的丈夫喊叫,她看見丈夫驚坐起來,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抱著死去的小狗、渾身是血的她。張文波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似乎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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