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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一百八十六章 臨安貶忠良,上京殺大汗。嫁禍!
興十六年七月臨安和國公府。

大宋檢校太傅、崇信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使、和國公張浚在書房奮筆疾書:「方今和議未久而兵備墮壞近者賊帥撒離喝逼襄陽城中竟無床弩可用神臂弓十不存一雖以財帛買賊退兵實非久長之計淮東水軍天下聞名今其可用之舟楫反不及澤州商船水戰之法未習者久矣泉州海上水師聞流求賊至竟不敢張帆而深避於港中諸國行商未及納稅於國朝便須進貢於海賊豈不驚世駭俗?今天下暫無事體則朝中不聞居安思危之計惟聞祥瑞日至修造之策備舉府庫虛耗而北國自重屯田倉儲近聞北軍屢出長城拒蠻夷所向無敵若十年之後再提大軍臨江朝中可有能戰之軍哉?夫謀國者無遠慮必有近憂臣雖逾矩實出由衷惟陛下知臣肺腑必不以為罪。」

一旁磨墨的少年見張浚汗出如漿忙遞上濕巾卻見張浚有淚盈眶不由得奇道:「父親給聖上寫奏章很難嗎?寫得不好會被罰嗎?父親莫怕若是聖上責怪時便說是張栻寫的便成料來聖上不會降罪張栻罷?」

張浚輕輕拭臉擦去了滿臉的汗與淚看看眼前才寫了個開頭的奏章苦笑著拍拍兒子的肩頭:「為父這奏章實實的不好寫若是寫得不好怕是要掉腦袋聖上怎麼會相信是栻兒寫的?只是當年為父主政時做錯了一件事。至今後悔不惟愧對那人也愧對大宋若說該死那人死時為父就已經該死了眼下死已經遲了些!只是放心不下栻兒——倘若聖上降罪不誅滿門。栻兒已經十三歲了。已經長大了。須切記為父地教訓須行得直站得正不可憑一時意氣用事壞了大事錯怪了好人!」

張栻點點頭懂事地回答:「父親教訓過孩兒昔日不該憑一時意氣。錯怪了嶽爺致後來聖上錯殺了忠臣還連累了兵部尚書呂被瓊叛賊所殺孩兒深銘五內必不致或忘!」

張浚眼圈一紅額頭汗水再次涔涔而下舉濕巾擦去緩緩道:「換作是栻兒。或者不犯此錯。只是當今朝中之患不在賊軍而在心腹之間爾。若栻兒立於朝堂。與為父一般不過多了一個玉碎之臣仍於世無補栻兒自小聰穎遠過為父若是長成之後不願為官便隱居山中治聖人之學也可保得自身還可惠及後人仕途之上切莫強求進退間只要立得身正不致虧了名節便好史冊所書不乏強項直言之臣只怕徒留了清名卻壞了家國大事有何益哉?君子外圓內方不可執拗懂了麽?」

張栻鬱悶半晌才不解地問道:「父親既然曉得這番道理為何還要寫這奏章?留得有用之身豈不更好些聖上既然不喜歡父親的奏章便寫了呈上去也徒害了父親性命有何用哉?」

張浚概然道:「為父正要贖昔時之罪便丟了性命亦是求仁得仁有何害哉當今天下多的是諂臣少的是忠義若為父人頭能夠換得天下間多幾個明白時勢的文武讓金人曉得自嶽飛之後大宋仍有不怕死的臣子也讓賊子多一番忌諱!」

張栻默然不敢多加置評隻得黯然磨墨。張浚這才重新安座細細將器械、積儲、練兵、選將、江防、細作等策一一詳加說明隻盼趙構看了能夠稍稍從「太平盛世夢」中清醒一些也強似眼下如在夢中的沉醉朝中上書必先送至秦檜案上何人又敢輕言邊事?天下州縣往往報的皆是喜而全無憂天降瑞雪、禾生雙穗、頑石赤心等祥瑞日至趙構為其母在大內連造宮室早已經遠遠出原來地規模只是借了盡孝之名堵天下悠悠眾口罷了。與秦檜君臣一體早不將偏安半壁地恥辱放在心中隻願就此平安萬世方好最不願聽到地便是武人擅起邊釁最不喜的是朝中臣子言及戰守是以張浚雖未寫完奏章也曉得必無好結果只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似這等事若再不做天下間有幾人能做?

果然儘管張浚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越過中樞而直呈大內也如願將這奏章通過內侍之手直達趙構案上卻不能改變半點結果!

「秦卿且看這張浚久滯萬壽觀是否心有怨懟致如此生事於無事之時獻擾民之策!」趙構將這奏章遞給秦檜時已經為張浚定下了罪名秦檜豈會不懂?但接過去細細一閱仍是汗水涔涔而下面色白十指抖。

「陛下這和國公未見陛下近年來所持戰守之策一味隻道大宋過失豈不枉費了陛下一番苦心?為人臣者戴罪閑居不思己過而責君上實是大逆不道君恩已深和國公所負多矣!此等臣子不誅只怕不足以儆餘子!」秦檜咬牙切齒道。

趙構卻思之再三才緩緩搖頭:「若要殺他罷職之時早已經殺了張浚經營川陝有年若非富平、和尚原之戰大宋朝恐怕不易有今日之安此人倒是知軍之輩可惜不明大勢昔時措置不當致有瓊之叛呂之死其功過亦足以相抵大宋朝不以言殺臣子不可妄開此例罷職貶放地方即可!」

秦檜愕然片刻卻不相爭。大宋朝以言獲死的早已經有過先例不過事涉聖上與歷代先皇臉面強爭是非便是蠢才當下默然而退。次日便下旨張浚以「妄自生事」貶放罷去檢校太傅、崇信軍節度使、和國公等職貶往連州居住。

「栻兒似此已經是天恩了。不可妄求!」臨安城外以罪臣之名押往連州的張浚手撫張栻之頭遠望臨安城猶自為逃得一死而僥倖閤府老小早已經作好了張浚一死地準備卻不料還能夠逃出生天是以雖遭貶斥卻無人傷悲。反而滿門歡慶。高高興興出了臨安。

此時天下間最高興的卻是上京城中的兀朮。

「塔塔爾

!敢與金狗攜手。謀害草原上萬民的大汗長生天神靈和真主也必不會庇佑你們草原上無敵的忽圖刺和不亦魯黑將會踏平你們的車帳拆毀你們地神廟掠走你們地子女!——」俺巴孩汗縱聲大罵。

囚車數丈內塔塔爾人不敢立足。緊緊防範著車中俺巴孩汗地都是上京過來地精兵塔塔爾人也派遣最精銳地部隊隨行只怕蒙古諸部族得到消息到途中搶奪囚車。但這番小心其實多餘了:克烈部若要來搶人至少也要奔跑一個半月以上那時俺巴孩汗屍骨已寒。

十餘日後上京城中完顏亶早已經被晉城老窖麻痹得不理朝政。每日沉酒鄉中。嬪妃們更是無從得幸大金國自然也就沒有了繼位的皇子但哪一個又敢去勸諫?只是俺巴孩汗擒到上京城中。卻須由完顏亶落此時完顏亶居然難得清醒過來堅持要見見這位草原上萬民的主宰讓大金國君臣睡不安寢地大敵。

「這廝如此癡肥哪裏像甚麼大汗?產仔的母羊差不便是這個樣子吧?」完顏亶見到俺巴孩汗時竟然失聲叫道。

此時地俺巴孩汗早已經罵過所有的問候語不能再出聲卻恨恨地盯著完顏亶讓後者即使在半醉仍然感到了深深的懼意。

「陛下這便是合不勒汗的後人當今的草原大汗被塔塔爾人俘獻大金全憑陛下處置!」兀朮大喜之下強撐病體到了宮中也是急著看看俺巴孩汗的模樣。

「還有何話說!」完顏亶感到自己的皇威受到了俺巴孩汗的侵犯怒喝道:「明日木驢遊街讓上京城中地大金子民都看看草原上地蠻夷大汗是個什麼模樣哈哈哈哈哈!」

是夜兀朮允許俺巴孩汗接見在上京城中的族人作最後的告別。

「回到大草原上告訴合不勒汗地子孫英勇的忽圖刺讓他繼承我的汗位哪怕十個指甲磨禿十個手指折斷也要為我報仇滅了塔塔爾人的車帳拆了金人的城池!」

第二天俺巴孩汗在金人的沿街叫囂中死於遊街的木驢之上臨死時雙眼圓睜望著皇城大叫:「金狗們記著俺巴孩汗的子孫將會為我報仇必要拆了你們的城池讓這些卑賤的金人世世為奴!」

不過這話卻只有那些悄悄跟隨在遊行隊伍中的蒙古人深銘五內並一字不易地帶回到草原上京城中已經在為俺巴孩汗之死慶功處處皆是盛宴不下於當初嶽飛死訊傳至上京的情形。迭見兀朮樂極忘形舉杯自飲不由得大奇:「父親那草原上的諸部族豈肯就此甘休?若是大舉來尋仇豈不危矣?此時正當大集精兵以備賊人來襲為何喜慶如此?」

兀朮此時已經醺醺然對迭眯著一雙醉眼笑問道:「昔日進擾大金的敵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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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朮道:「便是如此!汪古部已經不足為患克烈部如何南下?塔塔爾人得我的禮物便須為我大金擋數十年的蒙古諸部大金不過付些銀帛鐵器便換得數十年之平安那時便是江南也須入了大金治下還怕什麼蒙古?呵呵呵呵!」

+:塔塔爾人兵精糧足再加上有大金國作後盾這一戰便數十年也打不完二者相耗之下說不定被塔塔爾人佔去的土地也有機會撈回來!若是讓塔塔爾人與蒙古人成了親日後塔塔人無後顧之憂什麼時候心情好了便會逼近上京求取金帛眼下俺巴孩汗之死卻是進一步加深了塔塔爾人與蒙古諸部的仇恨只要蒙古諸部不滅只怕塔塔爾人再無心思南顧了吧?

澤州府中楊再興與洪皓卻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張浚被貶的事情還先傳到了晉城但羅彥與楊再不興差不多同時得到俺巴孩汗的死訊。故俺巴孩汗在上京受刑時楊再興卻與洪皓商議澤州、潞州的「科考」事宜。

「川陝之地往來臨安不便久以『類省試』之法行科考之事亦可直接取進士功名不必到臨安參加殿試但名額卻有限制澤州、潞州二府便可用此法。」洪皓最為熱心這件事已經向楊再興建議了多次眼下紹興十六年又遇開科若是不與二州士子一個機會只怕洪皓第一個就不答應。但二州懸於河北與臨安阻隔數千裡書生們也不可能像行商一般吃得這種苦頭遠涉江湖往臨安應試是以為難此前只有川陝開過先例此外都是以臨安殿試為最後結果。

楊再興極煩這科舉之事畢竟後世的知識沒有給他任何可以幫助科舉考試的信息但見洪皓如此熱衷可以想見這科舉之事在當今時代如何的重要「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夢想至少也顯得相對公平些如後世的高考和公務考試若非有其相對的公正性將引多大的動蕩!加上澤州、潞州建設也的確需要人才就算不搞什麼科舉考試楊再興也曾經打算過在二州搞一點類似「公務員招考」之類的考試以選拔出可用的人才來既然洪皓這麼喜歡搞科舉考試何不一舉兩得?

「若是就在晉城考名額由臨安定下日後是由何處授官?臨安會同意我晉城自己授官麽?」

洪皓捋須道:「川陝所行之事正是如此雖出不得殿試第一的榮耀卻可選拔地方人才一般的得朝廷認可。」

當澤州第一場初試舉辦時俺巴孩汗的死訊連同他的遺言都已經傳回了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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