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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二百三十八章 國破山河在,難容姦邪生。下場!
「自旨到之日皆重為宋國之民還奉爾主不可別生事端。北人南渡者原赦其罪許渡河北上各還鄉土以安社稷!」河北諸州縣中通衢大道皆張貼皇榜金人虎視眈眈只怕動亂頻起宋民藉此機會反抗但出乎金人預料河北一時之間儘是歡聲居然儘是擁戴之像卻不聞有多少抗旨之事。開封府內大宋舊宮室多半已經頹敗椽柱配壞者泰半金人哪有這等閑情來修補?便是開封城中巧匠工人不是被擄北上為奴便是南下避禍縱然有錢也一時間召不到這諸多人手。

宣德門下一隊兵馬侍從護送著龍輦緩緩通過趙桓卻主動要求下車步行通過禦道。十餘年後不期能再度身臨此間趙桓心情複雜入得宮來見處處物是人非能無感傷!「陛下!」酈瓊小心翼翼地在旁引導一邊解釋:「上京樞密院早前有書付臣處令臣為陛下掌漢軍。宮中原不許入住諸殿皆不可用後改為可用丹鳳門至紫宸殿禦道宮中諸殿隻許用紫宸殿與垂拱殿。其餘諸殿或封閉或與軍中應用皆非陛下可去者。」

趙桓苦笑道:「酈相不必多言朕能生還此間早不敢計較得失哪還會計算用甚麼宮室!」酈瓊臉上肌肉一顫好不容易沉穩下來繼續道:「艮嶽禦園與金明池久已無人收拾百姓出入不禁兵馬常行走其間。只怕陛下一時間未便遊賞臣已著人吩咐下去數月內便整治一隅也須供陛下出宮時有駐足處!」

趙桓默然搖搖頭:「宮室苑林豈是朕此時所享?金主皇恩浩大。舍而不誅已經是格外之恩不必勞動軍民整治苑林了。」

酈瓊眼見趙桓頹喪衰老之態心下惻然見後方侍從稍遠忽拱手輕聲道:「陛下。河北子民仰陛下有如日月。今雖奉金主之旨以臨河北實萬民之望矣!臣早年間意氣用事不明大節所在有失宋臣節義原本九死莫恕之身全無生趣。天幸陛下駕臨開封府再治河北於臣實有如重生不期尚能輔佐陛下若陛下不棄。臣原效犬馬。縱不能盡復舊河山也須為河北宋人爭些活路!」

豈料趙桓卻搖搖頭:「時至今日酈相猶存光復之心乎?朕在上京時已經在迪古乃右相面前指大宋歷代先祖為誓雖治河北不得輕舉妄動更不得召集宋民為亂。若將軍心存舊朝。還須小心莫為朕而自誤。舊年間呂祉之事朕也曾有耳聞將軍之才固不在王德之下王德也無容人之量過往之事也不須多提。朕尚不能全節何況酈相?」

其實趙桓在心頭還有一句話沒說來:「九弟在南為尊也令朕欲求一宮觀使而不得酈瓊不過一降將爾為一時名利連家國都舍了豈能為朕打算?」

酈瓊心中酸楚卻是將滿腹的話哽在喉頭不敢多言一字。舊時大宋天子本是這萬裡江山的真主哪曉得經歷北國之變竟然雄心全無居然這般落魄!但身處嫌疑之地縱然有何打算豈敢與自家這種降將深剖?

二人佇立大慶殿前高台遙望艮嶽方向見林木森森百鳥翔集各自感慨卻都不敢推心置腹隻得默然。

「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裏生歌作。」

嶽飛當年遙望開封與趙桓此刻心情大約也有七八分相近罷。

楊再興打走苗侍郎卻在臨行時將晉城所產美酒、白疊布、晉瓷等物滿滿裝了十餘車。

澤州府城牆上楊再興與洪皓並肩而立看著城門處車轔轔馬蕭蕭苗侍郎押著車輛緩緩離開洪皓雖年邁見得事多了仍是情難自抑老淚潺然而下楊再興來自後世雖曉得許多因果卻仍難免為時事所傷也陪著紅了眼。

「楊相這番心意老夫不曾預料。」洪皓低聲喃喃道:「靖康帝自上京南返不過易地為奴昔時在五國城老夫也曾探視過當日見一國之主有如廝仆卻甘之如飴不免浩嘆。如今僥倖全生南返故國能無所想?卻一籌莫展舉動皆為金人左右只怕今日之苦猶在五國城之上罷?故土難復故國不存靖康帝在開封究竟做何打算?唉」

楊再興卻握緊拳頭在城磚上砰地一擊恨聲道:「先生異日河東兵馬大成之日咱們便去開封救出靖康帝來可好?」

洪皓眯起雙眼上下將楊再興打量一番苦笑道:「楊相真是消遣老夫來著靖康帝固然是大宋舊主當今正統卻在臨安如取出靖康帝來將如何措置?奉何正朔?上京還有諸妃及皇子若無萬全之策只怕兵臨城下時靖康帝也不敢隨嶽家軍而去罷?」

楊再興面如止水卻沉聲道:「只須靖康帝不死終有勤王的一天眼下卻須辦好河東事務方好為異日之圖皇家爭正統與某家何乾?只要河北萬裡江山盡在宋人治下那時誰做主也無妨!」

洪皓心頭一悸自古以來儒家對皇室正統看得比天還大靖康帝雖是舊時正統卻經歷了喪國之辱按儒說法由於其喪權辱國已經是「敗德之君」再者當年大宋失卻河北二帝身上只怕也並非沒有半點責任因此從道義上講領導宋民抗金的江南臨安之主才當得起如今的大宋正統。楊再興雖甚忠直如今卻對這正統之爭看得極淡只怕異日當真有何出格的舉動南北兩邊只怕難得相處罷?

這邊且不論正統之爭。臨安城中一眾君臣卻在為河北委官之事傷透腦筋。

「陛下金雖將河北委於靖康帝治下卻未得傳國璽不能稱正統況以金人詔書而登帝位。只怕天下無人肯服有何為難?」

「陛下據南北行商所傳那開封府如今雖四下傳詔但楊再興與河東義民卻均不肯奉詔仍奉國朝正朔此為正統之證矣!河北國土猶在金人治下。雖雲宋國。不過當年的劉豫一般如何當得了真?如今金人雖召北人歸北江南卻安穩如山金人有何能為?」

「陛下如今河東雖不奉金人偽詔只怕日久之後河北宋民心存國朝卻無由得江南管轄而歸開封府治下則金人之計得售。不可大意啊!」

「陛下。此話極是有理不若國朝亦傳河北令河北義民盡歸國朝治下如此方得長久!」

「陛下此事萬萬行不得!金人既將河北宋民歸於靖康帝治下便有平亂息訟之意其兵馬固難籌措。但江淮間猶有重兵。若河北宋民南渡立時便起邊釁。非同小可啊!」

「陛下不若選賢能之臣委以河北治事而佐楊相治河東如此既將河北民心稍作安撫又不至與金人作亂之由徐詔河北宋民徑赴河東豈不兩全?」

趙構在朝堂之上心亂如麻聽得這許多建議哪裏能夠理得出頭緒來聽到此處忽然驚醒過來忙問道:「眾卿看此計行得否?不須多著人馬只須一二幹才往澤州樞密行府公幹便召河北宋民歸於河東治下日後徐圖恢復此計所失最小眾卿以為何如?」

說到此處眾臣不再洶洶然相爭了都明白過來趙構不過是爭個面子曉得趙桓不可能南下與自己爭帝位金人也不可能就此挑起南北之爭但若能選擇一二能吏往河北治宋民則於上於下皆可應付過去也不致坐視金人詭計得售大宋自河而分南北朝了!

但說到這計策最核心處便須有人往河北楊再興處投效。

臨安山柔水軟風光無限縱然「暖風熏得遊人醉」也極少有人會「直把杭州作澤州」畢竟那邊是抗金第一線所在前番劉北上往來俱有人護送猶經多少風險如今再令人去有幾人願意出這個頭?

「臣保舉荊南府劉知府!」

「臣保舉李顯忠!」

「臣保舉」

一時之間聰明點地反應過來如果能夠保舉朝外之人絕對不會有人當場反對而自己卻可以輕易避禍豈不兩全其美當下朝野之間各個知名人士皆有人保舉朝中喧鬧不堪趙構心中暗罵:「勁風知節草這般都是牆頭草哪個肯為大宋擔當?!哼!」

秦檜卻聽出蹊蹺來這時卻不與群臣相爭待散朝之後徑往垂拱殿面見趙構:「陛下臣倒有一人可以保舉料來不在朝中諸臣所舉之下。」

劉、李顯忠之輩都是汲汲於議論恢復之徒若真箇往河北去只怕不久就會和楊再興一個鼻孔出氣個個躍馬提槍與金人廝殺那時豈不麻煩?秦檜雖在朝堂上不多言語此時卻舉出一人來連趙構都起了興趣:「萬俟?此人當日與嶽家不諧今嶽飛次子治河東只怕其難當此大任罷?」

秦檜卻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萬俟不惟忠直過人也曾與嶽飛有過舊交當日曾與嶽飛議論恢復。為人臣者規過勸功豈能以私廢公?」

趙構心裏嘀咕:「這萬俟當日不是你安排處置嶽飛麽?怎麼今日反令其輔佐楊再興?莫非」

但次日旨下之時仍在旨中道:「萬俟精研墳典秉性忠直誠為賢良舍珠玉而不用何恣於外求?今河北思安方良臣用命之時宜盡其精忠以孚朕望!」

此旨一出臨安震動萬俟之名一日間響徹大宋官場。秦檜府內秦檜卻對兒子道:「此子不去久後必為汝禍患今遣其北上雖成其名但王事未了只怕一生難得返回了此後為父在朝一日萬俟休想有返身之日!」

秦塤躬身道:「孩兒受教!」

秦檜其實也沒有將話說得很盡但秦塤略略有些猜測得到:「萬俟與嶽雷不共戴天只要敢北上渡河莫說遇到嶽雷只怕在澤州就被楊再興戳一千個槍眼哪裏能夠南返?」

萬俟在嶽飛死後被派遣往金國充任和議報謝使不合在迎還韋後等事務上與秦檜作對早已經被貶盡官職謫居歸州此時已經再次移往沅州看管日漸遠離臨安繁華處眼看只要秦檜在一日再也沒有返朝的一天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秦檜雖對萬俟曾信重有加但嶽飛一死諸鎮兵權一削北伐之事再無人敢提起萬俟對秦檜而言已經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居然敢反過來在趙構面前邀寵與王次翁等作對自然一一落入秦檜眼中不能容其囂張。但此人心計之深秦檜深知其詳猶其與嶽飛結隙多年非置嶽飛於死地不可也讓秦檜深深忌諱只怕自家身殞之後此人一旦起複將對秦家不利。

這消息在三日之內即渡河飛入澤州一眾嶽家軍將帥喜笑顏開楊再興大排宴席慶賀趙構將仇人送到自家門上並快馬報與渭州嶽雷得訊時將渭州防務盡數交與趙雲誰也攔不住徑奔澤州而來。

此時江南欽州府嶽家編管處嶽李氏聞訊放聲大曆年來苦候終於到了償還舊債的時候可惜不能親眼看到此賊伏誅。正悲喜交集間卻聽得堂外一片喧嘩嶽震、嶽霆等諸子皆搶上堂來跪伏於前:「母親孩兒願往澤州向二哥處討得萬俟頭顱請母親允可。」

嶽李氏一時猶豫起來。

而沅州府萬俟家中卻比嶽家晚了兩日才得到消息一時間萬俟連自縊的心都有前者范同之死就已經有了兔死狐悲之慨眼下輪到自家頭才曉得遠在江湖仍不能脫出秦檜手掌隻得惶惶召一家老小決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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