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生水起》第二十七章 人要活得明白
這男子正是我們苦苦尋找的李有財,沒想到老嚴那個茶話會的邀請名單還真的有效,李有財果真是來了。不過畢竟我們跟他有過節,這會兒我警惕地看著他,並且往側面挪了兩步子,隔壁一個廁間的么雞已經昏倒了,不知道李有財是用什麼手段乾的。
我雙手握緊拳頭,好歹我年輕力壯,面對一個四五十歲的精瘦男子,我還真沒多少懼怕,怕的是他的術法,萬一操縱厲鬼來對付我,那就遭殃了。
「李有財,好啊你,自投羅網了。外面一群人要抓你呢,還敢露面?」
李有財鎮定自若,往後退了一步,靠在洗手池旁邊,看著我說道:「放心吧余文昭,你師父余振南對我有恩,我既是幫你,也是救你。」
「救我?」我眉頭擰成一團,疑惑地看著李有財。
這個對我來說還不清楚是敵是友的人,宿便胡謅一句,我自然沒傻到馬上相信。
「少蒙我了,我問過我師父了,他不認識你,還說了,盜門的人十惡不赦,喪盡天良。也不想想在荒井那邊,一百多座嬰兒的墳墓,你們簡直不是人,連畜生都不如。」
李有財被我罵得臉色難看,我這人就是嫉惡如仇,對壞人一向不會說耳根子舒服的話。
他嘆息一聲,搖頭說道:「那些事情,也並非我一人所為,身處在那樣的黑暗組織裡邊,難免身不由己。不過從我拿走那塊黑石之後,就徹底跟盜門斷絕關係了。」
「你跟他說李有財,他當然不知道是誰。我還有一個名字,叫鎮三炮,這是我太祖父傳下來的名號,到我這代已經是第三代了。」
鎮三炮,這名頭我好想在哪裡聽說過。好像是早年間十分響亮的名頭,師父在跟我講陰陽圈一些奇聞軼事的時候,常常提到這個名字。
不過既然這個名頭傳了三代,也不知道師父講的是哪個人。
我一愣神,回過來的時候,發現他仔細地打量著我,有些欣慰地說道:「難得你有一身正氣,如果你父親知道余振南把你調教得那麼好,那得多欣慰啊!」
「你說什麼?」我聽到這番話,身體一凜,「你認識我父親?他在哪裡?」
我情緒起伏之中,帶有可以控制的平淡,畢竟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些激動卻沒有太興奮。
李有財黯然說道:「你的身世不尋常,一出生就坎坷多舛。其實你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跟盜門脫離不了關係。你出生的地方,就是在盜門的秘密牢房裡邊。你父親用他一生的自由,換取了你的性命。他是令我十分敬佩的一個人,也是我此番離開盜門,出手救你的原因……」
李有財說的這些,都令我大為震撼,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出身跟盜門有關係。而我父親,按照他的說法,貌似是被威逼進入盜門,為他們效力的一樣。
洗手間裡沒有什麼人進來打攪,出了水龍頭偶爾發出滴答滴答的水聲,安靜得要命。我突然有些心口發涼,原來我的血親,還活在這個世上。
「他過得好嗎?」
我喉嚨裡像是堵住了一樣,有些艱難才發出一點低沉的聲音。
一說聽到我這麼問,李有財眼眶瞬間就濕透了,他咬著牙關,臉漲得通紅:「整日被惡鬼纏身,靠吸食陰氣度日,終年見不得陽光,斷絕一切外界聯繫……諸如此類,你覺得他能過得好嗎?」
我聽到這些,且不管是否真實,身為人子的一種痛惜之情,頓時讓我鼻子酸溜溜的。我深吸了幾口氣才平復情緒,接著問道:
「我父親是誰?既然他在世,我師父為什麼不告訴我?」
李有財冷笑一聲,說道:「告訴你有用嗎?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別提要去找你父親了。」
我的命?這話又是讓我一頭霧水。
看出了我的困惑,李有財也有些吃驚地問道:「余振南難道沒告訴你,魂魄殘缺之人,活不過二十四歲嗎?」
我呲的一聲,鼻子不禁吸了一口涼氣。二十四歲,再過幾個月,就是我二十四歲的生日了。
好在李有財的下一番話打消了我的恐慌,他說道:「不過你的魂魄已經補全,還是世上最好的魂魄。嘿嘿,也算你命不該絕了。」
我有些難以窒息地看著李有財,殺了一百多個嬰兒的才養出來的至陰之地,又用陰陽融合之法,令得蘇文秀和張林山這對鬼夫妻產下鬼子,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那隻小鬼,也是為了救我嗎?」
李有財淡淡搖頭:「當然不是,這都是盜門那幾個陰人的手段,他們的本意是要製造血煞玉。血煞玉可以讓人改變運勢,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只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有人出了大價錢,讓他們這麼乾。剛好這件事情由我來執行,我就順勢把血煞玉想辦法送到你的手中。我相信余振南一定看出來,這裡邊的小鬼能夠幫你補全魂魄。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現在的你,運勢已經改變,任何鬼魂都不敢隨便靠近你……」李有財說完,一臉感慨地說道:「這也算是我幫你父親,完成一樁心願了。」
這會兒說著話的時候,廁所外邊有人走動的聲音,我一晃神朝門口看了一下,再次回頭的時候,李有財已經不在了。
我在廁所看了一圈,人早從窗戶上溜走了,隨即從窗外跑進來一顆紙球,我順手接住揣進兜裡。
「誒,小昭,你躲廁所幹嘛?」
我回頭看去,原來是老嚴,嚇我一跳,兩個服務員攙扶著他,今晚喝了不少,已經呈微醉狀態。
我趕緊扶著他,對那兩個服務員說道:「我來就行,你們去忙吧。」
支走了服務員,我扶著老嚴來到么雞那個廁間:「你看看,剛才李有財來過了。」
「哦,什麼?」老嚴一個激靈,甩甩頭,這才終於清醒過來。
「在哪裡?看我怎麼收拾他,上一次沒準備好,被他的十鬼禦魂術給困住了,這一次看我金陵派第一傳人的厲害……」
老嚴夾雜著酒氣的一番話,還擺出架勢在廁所裡大展拳腳。
「人家早跑了,留下這個。」
我把紙球遞給老嚴,隨即把么雞扶起來,身上也沒有外傷,這一扶,他自個就醒了。
「小昭,我剛才說怎麼了?感覺暈暈乎乎就睡著了。」
「你被人動手腳了,下次要多加小心。」
「哦哦!」
等我扶起么雞之後,老嚴的酒勁算是過去了,拿著紙上的字給我看:「約你明晚到東郊湖畔見面。怎麼樣,要去嗎?」
說完他就轉身去洗臉醒酒了。
我琢磨著,李有財的話,可信度還是蠻高的,一個人說沒說慌,眼睛和情緒不會說謊,我大概有一種感覺,李有財是友非敵。
「去吧,他好像知道我的身世,我想多問一些相關的事情。」
老嚴從洗手池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笑著說道:「你說得對,人要活得明白,打哪來,該孝順誰,這事兒很重要。明晚我跟么雞陪你去吧,要真是陷阱,我也認了。」
么雞拍著胸脯說道:「沒錯,做兄弟的就是肝膽相照,小昭,你隻管去,有我給你撐著。」
他們兩個一番簡單而令人欣慰的話,著實讓我感動。
我們三人出了廁所之後,老嚴簡短地給這場茶話會做了一下總結,在場的「大師」們也都喝得差不多了,一個個人仰馬翻的都得叫代駕給送回去。
就在我們三人上了一輛車,準備回去的時候,有一個男子突然湊到車旁,敲了兩下車窗,十分有禮貌地說道:
「請問這位是天和玉器行的小昭嗎?」
我一時沒回過神來,天和玉器行,那是十年前師父的招牌。後來師父說,這招牌太扎眼,天乃是天道,和,求而不得,索性這牌匾就給摘下來了。
而從那之後,師父再也沒有做過牌匾,我們是整條玉器街,唯一沒有名號的玉器店,人送外號「無名」。
「額,對,請問有什麼事情嗎?」我十分警惕地看著這個男子,總覺得這人身上有些怪異,於是回頭看了老嚴,他不停地給我打眼色,好像在告訴我,不要跟這種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