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樊城記事九

時光匆匆，光陰如流水一般滑過，從前總是一悟道就十幾年不睜眼的羽君，漸漸的適應了凡人的生活。他忽然覺得這種生活也很是有趣，看似日復一日的做著同樣的事情，卻意外的讓人感覺充實。

因為臨近過年，私塾的課程早已經停了，但是羽君又發覺了新的愛好，他喜歡去棋社找人下圍棋，一邊下棋一邊聊著凡人很是關心，但是羽君覺得有趣的天下事。

這日羽君從棋社回來，一進屋就見一葉指使著白羽爬在梯子上掛燈籠。白羽似乎有些不滿，他嗷嗷的叫著：「這種事情，隨手捏個法訣不就好了。」

「你也在凡世待了這麼久了，怎麼還什麼事情都想著法術。」一葉問道。

「可是我們都裝飾一整天了，明明一個法訣一瞬間就可以搞定啊。」白羽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

「什麼事情都那麼輕易的做到了，就沒有成就感了。」一葉教育道。

「可是這樣爬上爬下真的好蠢。」白羽掛好燈籠，嘟著一張嘴不滿道。

羽君望著滿院大紅色的裝飾，忽然覺得往日裏清冷的小院變的熱鬧喜慶了許多，他走到一葉身旁說道：「妝扮的很漂亮。」

「夫君，你回來了。」一葉驚喜道。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羽君問道。

「不用了夫君，就快弄好了，你去那邊看會書就行。」一葉體貼道。

白羽聽了這話，頓時對於一葉的差別對待不滿的翻了一個白眼，不過他也不敢說出來，跟小藤妖一起去貼窗花了。

羽君看了一眼石桌上形態各異的紅紙，拿起其中一張，發現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月宮兔剪影，於是忍不住問道：「這是夫人剪的？」

「嗯。」一葉點了點頭。

「夫人好巧的手。」羽君贊道。

「哪有啊……」一葉謙虛道，「這個在凡世很多人都會剪的。我好歹活了這麼多年，閑來無事就學著玩了。」

「我活的時日比夫人還要長一些，確是不會這些。」羽君笑道。

「那是因為夫君一心求道啊。」一葉說道。

「那夫人求什麼？」羽君順勢問道。

「我……我就每天好吃好喝，開開心心的過啊。」一葉愣了一下之後回答道。

「夫人很是知足。」羽君愣了一下之後，半天憋住這麼一句話。

一葉嘻嘻一笑也不在意，她拿起一張完好的紙張，折了折，瞅了一眼羽君完美的側顏說道：「夫君，我幫你剪一個小像吧。」

羽君有些詫異的望過去，只見一葉手裏剪刀靈活的動作著，只不過一會的功夫，就剪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形狀。一葉放下剪刀，小心的把紙張展開。而後一個廣袖袍服，灑脫飄逸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羽君驚訝的睜大了眼，雖然只是一個剪影，但是那□□和自己足足像了七八成。

「像吧？」一葉笑了笑把手裏的剪影遞給羽君，「送給你。」

羽君望著手掌裡小巧的剪影，心裏慢慢浮現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夫人再剪一個可好？」羽君笑著說道。

「哦，可以啊，夫君想要什麼樣的？」一葉問道。

「我看夫人剪的這些窗花都是成雙成對的，不如再剪一個夫人的側影，剛好和我手裏的湊成一對，可好？」羽君的眼睛太過澄澈，乾淨的彷彿這個有些曖昧的請求，變的那麼的正常。

一葉努力抑製著砰砰亂跳的心臟，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不會剪自己的。」

「為何？」

「因為……一般人都不會太注意自己的側影吧。」一葉解釋道。

羽君瞭然的點點頭，他轉身去書房取出宣紙和毛筆，在一葉的注視下，毛筆輕點墨汁，手腕揮動，寥寥幾筆就在雪白的宣紙上勾勒出一個靈秀的女子身影。

「照著這個剪。」羽君放下毛筆說道。

「這是我？」一葉望著宣紙上靈動秀美的女子，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在九連山頂，你從崖低走向我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羽君笑道，「我眼中的你。」

一葉的臉又不爭氣的紅了，她用剪刀照著畫像上的樣子剪出了一個側影，而後小心的遞給了羽君。

羽君接過，左右手掌各放置一張小像，仔細的端詳一陣後方才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個盒子小心的放了進去。

一葉看見了心頭有些開心，而後指了指桌上的肖像畫說道：「夫君，這幅畫送我可好。」

「好。」羽君自然沒有意見。

一葉小心的把宣紙卷好，珍惜的收進乾坤袋裏。

因為臨近年關，所以集市上分外的熱鬧，幾人吃過晚飯，打算一起去看燈會。羽君牽著一葉的手走在摩肩擦踵的人流裡，已經可以坦然自落的毫不在意了。

「一葉，羽君，我去那邊看看。」小白羽頂著化成簪子的小藤妖跑到一葉的身前指著前方人最多的地方說道。

「去吧，看完了自己回家。」一葉囑咐道。

「嗯。」白羽興高采烈的跑開了。

「白羽好像特別高興，明明這些平日裏都見過的。」一葉忍不住和羽君說道。

「大約是氣氛吧。」羽君看著來往的人群，幾乎每一個人的餓臉上都洋溢著喜慶開朗的笑容，「讓人感覺輕鬆又舒適，我忽然有些明白夫人為什麼這麼喜歡來凡世了。」

一葉微微一笑，兩人牽著手，穿梭在花紅柳綠的各色燈海裡。一葉拉著羽君去猜燈謎，明明是自己興緻勃勃要去的，結果到最後大多都是羽君在猜。

舉辦燈謎會的老闆把獎品遞給羽君笑道：「羽先生，我們舉辦燈謎會是圖個熱鬧，您來可就是作弊了。」

「為何？」一葉不解道。

「羽夫人，就憑您家夫君的才學，來猜燈謎可不是浪費了嗎？」老闆調侃道。

一葉靦腆一笑，因為老闆的一句羽夫人，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夫人。」羽君把贏來的花燈遞給一葉。

一葉喜滋滋的接過，兩人提著花燈繼續往前走。

「那邊好像有說書的。」羽君指著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說道。

「那我們過去聽聽？」一葉知道羽君因為甚少來凡世，所以很是喜歡聽一些凡世的故事。

兩人遠遠的站在人群後頭，好在兩人都不是普通人，耳力過人，隔得遠了也還是能聽進去一些。

「今天小老兒要給各位講的是這仙人的故事，據說這是數百年前一個仙子親口講述的。」

羽君聽了說書者的介紹，眉頭忍不住一跳，想不到在這凡世，竟然還能聽到修仙界的故事。

而另一邊正在把玩花燈的一葉，聽到這個開頭，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據說這世上除了我們人類，同樣還生活著妖魔鬼怪。那麼一直保護著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受這些妖魔鬼怪侵擾的就是人類中的修士，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仙人。今天我要給大家講的就是這修仙界一方大派，崑崙派開派祖師的故事。」

「崑崙祖師，浩渺真人？」羽君一愣。

一葉心頭最後的僥倖也破滅了。

「據說這崑崙派開山祖師，是一個驚才絕艷的修仙天才，一日他途經一座洞天福地，覺得此處靈氣充沛適合修行，於是打算在此開山立派，這就是我們後來所說的崑崙派。據說崑崙派開派的消息一出，崑山腳下的房價那是直線飆升……」

什麼鬼？前面聽的還頗為認真的羽君，忽然聽到……房價飆升。

「夫……夫君，這沒啥好聽的，咱們去別處逛逛吧。」一葉心虛的扯扯羽君的袖子。

羽君疑惑的掃向自家夫人分外心虛的臉，想到這說書人最開始那一段話，靈光一閃，問道：「這說書人所說的，數百前親口訴說這個故事的仙子，難道就是夫人？」

「呃……」一葉尷尬的都結巴了。

「昆崙山開派的時候，那片大地荒蕪人員，何來房價一說？」羽君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我瞎編的，哪想到會流傳這麼久。」一葉想不到自己八百年前的一個玩笑，竟然能在人間流傳這麼久，也是讓人萬萬沒想到。

「原來仙人也是人，他們也要住房，也要吃飯，所以這房價也和我們樊城一樣，越是靠近繁華地段那值的銀子就越多。而昆崙山下，自然就成了一塊最好的地皮，無數想要修仙的凡人子弟蜂擁而至。這昆崙山的開派祖師就靠著這些地皮賺夠了開宗立派的銀子……」

「原來是這樣！」羽君驚訝道。

「夫君！」一葉尷尬的直跺腳。

「呵呵……調皮。」羽君搖了搖頭拉著一葉繼續往前走去，打算去別處繼續看看。

忽然一個消瘦的聲音不小心撞了一葉一下。

「對不起。」人影輕輕的道了一身抱歉，很快就消失在人流裡。

「怎麼了？」羽君見一葉表情凝重忍不住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就是……」一葉眨眨眼，自己都有些不確定，「我剛才好像感覺到有點冷。」

「冷？」羽君眉頭一皺，一葉雖然修為不高，但是修士辟穀之後，就能不懼人間寒暑，所以一葉應該不會感覺到寒冷才是。

「就一瞬間，可能是我感覺錯了吧，我們繼續逛街。」一葉提議道。

羽君望著一葉開心的笑臉，心頭的疑慮也漸漸放了下來，反正不管如何，有自己在，一葉總是不會有事的。

而此時，熱鬧的樊城之中，幾十個衣著不同的人類散落在城市各處，每人手裏都抱著一個散發著絲絲黑氣的法器，到達了各自指定的地方，用早就準備好的鋤頭挖出一個洞口，小心的把法器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