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在晚上十一點多接到學校裡頭打過來的電話。

打到了大隊部。

電話裡頭說的語焉不詳的。

但有一點能肯定，陳敏在學校裡頭出事了。

當時聽的她魂兒都要飛了。

回到家她腿都是軟的，嘴裡頭哆哆嗦嗦的把話好不容易說清楚。

眼淚就掉了下來，「老陳，敏敏出事了，這下該怎麼辦啊？」

陳爸爸的臉鐵青，「哭什麼哭，走，咱們去學校去。」

「可是這個時侯也沒有車啊。」

陳媽媽這句話聽的陳爸爸往外走的腳步頓了下來。

黑著臉在屋子裡頭轉了兩圈，他扭頭看向陳媽媽，「你剛才是怎麼問的，對方就沒說出了啥事兒？」

「我，我問了啊，人家只是說，只是說陳敏出事了，進了醫院……」

陳媽媽說到這裡又開始哭了起來。

捂著臉，「我的敏敏，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委屈，這才從家裡頭走的時侯還好好的，怎麼才回到學校就進了醫院？肯定是那個學校裡頭有人欺負了她，對，肯定就是這樣的，我，我一定給得她出這口氣……」

「你別在這裡頭折騰了啊，等明天一早咱們去學校，去醫院看看就知道了。」

「看啥看，肯定是咱們敏敏被人欺負了。」

「咱們敏敏多好的性子呀，多好的人？一心隻想著學習考大學的人，她們太欺負人了。」

陳媽媽直接就給陳敏這事兒定了結論。

聽的旁邊的陳爸爸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到最後他索性懶得再聽，

「行了，趕緊回屋睡覺去，明天一早咱們就去縣城。」

「對對，早睡，要早起。」

陳媽媽念叨著，可是在屋子裡頭轉了兩圈，她垮下了臉，「我擔心敏敏，睡不著。」

「睡不著那你就在這裡轉吧，我去睡了。」

陳爸爸看了眼陳媽媽，扭頭自己回了屋子去睡覺。

陳媽媽氣的罵，「你到底有沒有把敏敏當成自己的女兒呀，我看你心裡眼裡全都是那個死丫頭吧？有本事你也去帝都找人家去，你別回來啊，以後你老了也別指望我的敏敏，你這個樣子，我告訴你，早晚會有報應的。」

屋子裡頭的陳爸爸用力的閉上了眼。

他不聽！

陳媽媽在外頭轉了大半天，自己覺得沒趣，只能跑進去躺到了床上。

開始的時侯還想著和陳爸爸說幾句話。

可惜陳爸爸不理她啊。

到最後，也不知道什麼時侯陳媽媽睡了過去。

凌晨五點半。

陳媽媽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

她啊的一聲尖叫，同時還抬腳踹了下陳爸爸，「快起來，時間來不及了，咱們得去坐車……」

等到陳爸爸被她給叫起來，一看時間，才五點半。

鎮子上最早的一趟車六點半。

不過即然起來了，陳爸爸也沒有再睡。

兩個人收拾好，早飯也顧不得吃，陳媽媽就拽著陳爸爸向外頭走。

走了兩步陳爸爸看向她，「你拿錢了沒有？」

「哎喲，沒有，我我沒錢啊。」

「我上次給你的錢呢？」

陳媽媽的眼神有些閃爍，「我，我給敏敏買東西了，她身子虛，學習重，給她好好的補補啊。」隨後她就理直氣壯了起來，「怎麼著，我又沒有亂花，給自己的女兒補補身子不行啊。」

「行行行，你補，補吧。」

陳爸爸這個時侯也懶得和她多說什麼，自顧回身去拿了幾百塊錢放在身上。

陳媽媽瞧著他的眼神好像狼看到了肉，「你果然有錢，你還有多少，你藏了多少？」

「你要是再哆嗦，我就不去縣城了，你自己去得了。」

「那，那你把錢給我，我自己去……」

陳媽媽瞪了眼陳爸爸，撇了下嘴，不過聲音終究還是小了下去。

夫妻兩人走的飛快。

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鎮上的車站。

車子還沒有啟動。

早班車沒幾個人，夫妻兩人上車找了個座位，陳爸爸買了票，陳媽媽看著售票員捏在手裡頭的錢那叫一個心疼，「怎麼那麼貴啊，不能便宜兩毛嗎，我們可是兩個人坐車啊，大妹子，要不你給我們便宜兩毛？」

賣票的小姑娘二十齣頭。

估計也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言論。

忍不住撲吃笑出聲來，「這位大嬸兒，我們這票都是實價，是國家定製的，不可能便宜的。」

「啊，真的不能啊？」

陳媽媽覺得有點失望，人家買東西買多了還能便宜點呢。

到她這，不就是坐一下車嘛。

怎麼就不能給她便宜點？

旁邊陳爸爸聽著都不想和她多說什麼！

還好，車子很快就出發。

咣咣噹噹，慢慢悠悠的。

一步三停。

在陳媽媽幾次的催促，到最後售票員都懶得理她的情況下。

車子最終駛進了縣城的車站。

陳媽媽兩個人下了車，直奔學校。

因為兩個人都沒去過學校，到最後又繞了不少的路。

所以到學校已經是上午十點。

陳媽媽兩個人被攔到了校門口，守門的人非要讓他們等著。

陳媽媽一下子就急了，「等啥等，我可告訴你們啊，要是我女兒有點什麼事情，我和你們沒完！」

她在門口罵罵咧咧的。

守門的人根本不理她，打了電話到學校教導處。

然後，出來看著陳媽媽陳爸爸撇了下嘴，「你們就是陳敏的爸媽呀，行了，也不用進去了，我們學校的人馬上就有人出來，帶你們去醫院看你們女兒的，還有，別在這裡罵啊，注意影響。」

「你那是啥語氣，不行，我們得進去看看我女兒受了啥委屈。」

陳媽媽還要鬧騰，可惜人家根本不甩她。

十分鐘後。

陳媽媽還在跳著腳的罵呢。

走出來一名中年婦女。

臉上架著一個黑框的眼鏡，看了眼陳媽媽兩個人，眉頭皺的死死的，「罵什麼罵，吵吵什麼呢，這裡是學校，又不是菜市場，想不想去見你們女兒了，不想的話你就繼續在這裡頭罵吧。真是的，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家長就有什麼樣的女兒。上樑不正下樑歪。」

「啥啥，你說啥？」

「沒什麼，要想去看人的話就趕緊和我走。」

那個女人沒啥好臉子的瞪了眼陳媽媽，撇了撇嘴。

「去去，怎麼不去，我可告訴你呀，我女兒要是在學校受了啥委屈的話，我和你們學校沒完。」

那個中年婦女正帶著她們趕公交車呢。

聽到這話忍不住冷笑了兩聲，「你放心吧，沒人給她什麼委屈，你一會見了她還是好好的問問她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吧，才多大呀，那麼不自愛，就沒見過她那麼……」想起自己畢竟是老師的身份，中年婦女再想罵人也不禁把話咽了下去，她可是老師，是國家的工作人員，可不能和這個女人一般見識！

瞧瞧這都是什麼人啊。

果然是養出這麼個女兒。

不過，中年婦女想了想，有些詫異的看向陳爸爸，「我不是聽說你們的大女兒是學習第一，還考進了清華嗎，你們這個女兒怎麼就……」她搖搖頭，咂了兩聲，「不是讀書的料啊。」

「你說誰呢，誰不是讀書的料？」

「我可告訴你啊，我家敏敏可聰明著呢，你不準說她。」

陳媽媽這個時侯已經到了公交車上，突然瞪大了眼，聲音尖銳的看向中年婦女，「我女兒腦子可好了，當時她都考上大學了呢，是我們自己不讀的，要是她在你們學校考不上，那是你們學校不好，不會教。」

中年婦女是學校裡頭的一個教導副主任。

姓馬。

本來吧，還在心裡頭有幾分同情陳媽媽的：

瞧瞧，這拿錢供女兒，大學生沒供出，卻供出了這麼一個……

想到醫院裡頭陳敏的情景。

她也怕陳媽媽鬧。

畢竟人家把孩子送到她們學校的，出了這事兒。

學校多少也有些監管不利。

可她的一忍再忍，卻在陳媽媽的幾句話中氣的失去了理智，「陳敏媽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們學校不會教？我們學校老師都是很好的，倒是你們家的陳敏，她在學校的名聲很差，她宿舍裡頭的幾個舍友都沒有一個人和她合的來，還有她班上的學生，她就沒和幾個同學說過什麼話，就她這樣的，還學習好？」

陳媽媽聽了這話更火了。

「我家敏敏才不稀罕理她們，我們敏敏是來學習的，可不是來玩的。」

馬主任，「……」

「行，你們當媽的這樣說，那我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這樣吧，等這次的事了，你們把孩子接走吧，我們學校教不起這樣的學生。」馬主任這話也算是代表學校說出來的，雖然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可這事兒不小啊，學校幾個領導當晚就開了個會，早上一碰頭，立馬就作出了決定：

那就是開除！

當然了，陳敏現在這個樣子的情況，也絕對是不適合在待在學校的。

陳媽媽卻是不知道呀。

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你說啥，你幾個意思？我們敏敏是被你們學校給開除了嗎？我可告訴你呀，我們家敏敏可是在你們學校受的傷，都進醫院了，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呀，你們就這樣不給我們一個公平，不給她出氣，竟然還要開除她？我告訴你們，要是你們不還我們家敏敏一個公道，我就去告你們。」

告她們？

馬副主任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她看著陳媽媽重重的點了點頭，「行呀，只希望你一會看到你自己的女兒什麼情況，還肯堅持去告我們學校。」然後她把頭扭開，再不去看陳媽媽了，她覺得再和這個女人說話的話，她得被陳媽媽給氣死！

反正，她自己的女兒出了什麼事兒，一會到醫院她肯定就能知道了的。

對面，陳媽媽卻是不這樣想啊。

她看著把頭扭開的馬副主任，眼裡頭全是得意：

瞧瞧，這不就是害怕了嗎？

哼，還真的以為她們家敏敏好欺負，她就也是欺負的啊。

敏敏可是她的女兒。

她女兒受了委屈，受了別人的氣不敢出聲。

還有她這個當媽的在呢。

陳媽媽心裡頭越想越得意，這次，她一定要讓學校好好的給她們道歉。

對，還有賠償！

敏敏不是進了醫院麽。

這次剛好在醫院裡頭好好的養養身體……

坐在另一側的陳爸爸卻是心裡頭充滿了疑惑，他看看那個老師，再看看臉上隱隱得意的陳媽媽。

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

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呀？

不過他也沒有問什麼。

因為車子已經到了醫院的那一站。

「行了，進去吧，你女兒在三樓。」頓了下，那個馬副主任又重重的加了幾個字兒，「婦產科。」

「那你還說啥呀，趕緊的帶我們過去啊。」

陳媽媽沒有聽出什麼來，一個勁兒的催著，「我可告訴你呀，要是我家敏敏有點啥子事，我和你們學校完不了，我一定要告你們。」旁邊的陳爸爸卻是聽出了點什麼，他的腳步頓了一下，扭頭，帶幾分小心冀冀的看向了那個馬副主任，「這，這位老師，我女兒她，她到底是怎麼個回事兒呀？」

這個時侯陳爸爸也好，陳媽媽也好。

都沒有想到哪裡去的。

包括問的陳爸爸，就是心裡頭有幾分不好的感覺。

但你讓他真的說什麼，還是真的說不上來。

對面，馬副主任瞧著她們夫妻兩人呵呵笑了兩聲，「這不是都到了醫院麽，我也不是醫生，她啥情況的我還真的說不清楚，行了，你們也不用在問我了，咱們去樓上問問吧，還有，你們也可以問問你們女兒，她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她心裡頭就該是有個譜的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敏敏還做了錯事不成？」

「我可告訴你……」

「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家敏敏是最好的，你們要是不上去的話我自己上去了啊。」

身後，陳爸爸和陳媽媽兩個人相繼看了一眼。

最後都心情忐忑的跟著那個馬副主任上了三樓。

三樓。病房。

陳敏臉色慘白的躺在那裡。

陳媽媽一進來就嗷嗷叫了起來，「我的女兒，你這是怎麼了，誰給你委屈了，你和媽說，媽給你作主……」

「作什麼主，你們自己的女兒差點小產你們不知道嗎？」

「啥啥，你說啥，誰小產？」

陳媽媽如被雷擊，眼前發黑，整個人都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