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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連天》49.四八章
「都鬧夠了沒有?」朱憫達喝道。

他看了眼架在朱覓蕭脖子上的刀鞘,對朱南羨道:「十三,把你的刀拿開。」

朱南羨一聲不吭地將刀收了。

朱憫達又道:「十四,你看清楚了,你眼前站著的可是都察院僉都禦史,你若不放尊重些,莫說父皇,本宮現下就治你的罪。」

方才一時氣極,竟沒注意這蘇晉已升了品階,今非昔比。

朱覓蕭一眼掃過她身上的雲雁補子,心中突生一計。

他從地上爬起來,眼中狠色未褪笑意卻起,一時間顯得古怪猙獰:「大皇兄錯怪皇弟了,皇弟正是聽聞蘇禦史高升,想親自為他道賀。」說著,他忽然回過身道:「啊,對了,三皇兄不是說近日得了一對『金翅鳥』,邀本王今晚去你府上賞玩嗎?這樣,你順便擺個席設個宴,將蘇禦史也一起請來。素聞蘇禦史高才,說不定還能為你那一對『金翅鳥』賦詩一首,更添意趣。」

三王朱稽佑驕奢淫逸,養得腦滿腸肥,眾皇子都不屑與他為伍。

也就朱覓蕭,為了壯大自己勢力,竟不惜將此等貨色納入麾下。

朱稽佑聽了朱覓蕭的話,「咳」了一聲鄭重道:「蘇禦史,本王與十四王一起相邀,你不會不賞這個臉罷?」

他們已將皇子的架子端了出來,還要她如何拒絕?

蘇晉隻得一揖稱是。

朱覓蕭開懷一笑,故作熱忱地道:「諸位皇兄皇弟還有想來的嗎?」

沒人理他。

朱覓蕭又望向一旁朱南羨道,無不遺憾地道:「可惜了,十三皇兄要隨大皇兄一起去陪父皇用膳,不然憑皇兄與蘇禦史的交情,若能一起來賞三哥新得的『金翅鳥』,那才叫有趣。」

朱南羨一言不發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候,朱憫達道:「蘇晉,你既要去赴宴,不必站班子了,先回都察院罷。」

蘇晉彎身應了句「是」,退到百尺開外,折身走了。

被朱覓蕭一鬧,眾皇子都彷彿掃了興,朱憫達又道:「十三,十七,我們也走。」

三人一路無言行至東宮垂華門外,朱南羨方喚了一聲:「皇兄。」朱憫達便回過身道:「我知道你想說甚麼,父皇那裏,我會找借口幫你遮過去,為兄隻問你一句話,你有把握治得住十四嗎?」

朱南羨點了一下頭,斬釘截鐵道:「我要讓他再也不敢妄動!」

朱憫達大笑一聲:「好!為兄信你!」

朱覓蕭這回實在太過,若非看在父皇壽辰將近,身體每況愈下,他堂堂東宮太子,要了十四的命都是輕的。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當年朱南羨就藩前,曾求他無論如何保蘇晉安危,且承諾日後定會助他登基,如今看來,一個蘇晉一個朱十四,能換他的十三皇弟曠若發矇,一日千裡,不可謂不值。

朱憫達伸出手:「日後險阻,有你與為兄同行,幸甚!」

朱南羨默了一默,抬手反握住他的手掌。

朱十七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以為他二人只是在說朱覓蕭的事,也將手放於他二人交握的掌上,說道:「大哥,十三哥,還有我!」

朱南羨掃他一眼,揚唇淡淡一笑,一把打開他的手:「你湊甚麼熱鬧?」

朱憫達亦笑了笑,負手道:「走罷,你們皇嫂該等急了。」

等朱憫達三人一走,眾皇子三三兩兩須臾便散盡了。

已至未時,一大早還十萬分晴朗的天慢慢蓄起雲糰子,沒了傾灑而下的日暉,四周頓時添了幾分寒意,朱沢微的馬車在一間茶樓旁停下,掀簾看了看,則見周圍的人無不攏起袖子縮著脖子,步履匆匆。

他又在馬車裏坐了半日,直到茶樓裡的跑堂過來通稟說,裏頭的客人已來來回回換了一批,這才下得馬車上了二樓隔間。

隔間內,有一黑袍人正臨窗遠眺,聽到腳步聲,悠悠道了一句:「這宮中的格局,要變了。」

桌案上擺了一盤殘局,朱沢微看了一眼,溫雅一笑,坐在棋盤一側執白:「哦,怎麼變?」

黑袍人道:「朱十三回宮,今非昔比,難道不是太子一方獨大?他手下人才濟濟,刑部沈拓,兵部龔荃,大理寺張石山,還有翰林院。」

朱沢微落下白子,漫不經心道:「不過一幫老朽。」

黑袍人道:「所以你該慶幸,戶部沈奚雖是大皇兄的小舅子,卻是一個凡事都留三分餘地的人,否則憑他才幹,若當真全心輔佐太子,你的日子可會好過?」

朱沢微的指尖敲了敲棋盤中腹的位子,笑道:「沈青樾的性情,和柳昀有一點相似,他們絕不會真正臣服於任何人,隻忠於自己的心,所以本王根本用不著擔心這一點。」

黑袍人聽了這話,回過身來:「那都察院的蘇晉呢?不到兩年自從八品升任四品僉都禦史,實在有些本事。」

朱沢微看著棋盤搖了搖頭:「此人不簡單,身上像是藏了秘密。」又沖黑袍人揚了揚下頜,示意他自棋盤對面坐下,「當年蘇晉落水,朱十三連夜送了兩名侍衛出宮,我派人抓到一個,另一個跑了,可惜沒問出甚麼來。後又派人去杞州查他的身世,卻總查不詳盡,像是裡三層外三層地被裹了一團霧。」

他說著一笑:「不過他做起事來有一股狠勁,明敏透徹,確實有些本事。」

黑袍人亦執棋落下一子:「那你可要趁她根基未穩,將她歸攏過來?」

朱沢微道:「我從不用不知根底之人。」

然後他盯著棋盤,忽而又一笑,以一枚白子吃掉數枚黑子:「不過,可以利用。」說著喚來一旁的隨侍,道:「你派人去告訴老九,讓他跟朱十四請罪示弱,然後一起去老三府上吃宴席看『金翅鳥』。」

朱沢微說到這裏,忽然皺著眉閉上眼,敲了敲額稍:「我記得當年應天府的府丞,叫孫什麼來的,來投誠本王?」

隨侍道:「回殿下,叫孫印德,後來殿下讓曾尚書將他調去工部任郎中了。」

朱沢微頷首:「是了,朱十四手下,值錢的也就一個工部。」

他對黑袍人一笑:「你不是說我手底下人不如大皇兄多嗎?」轉頭吩咐隨侍,「這個姓孫的是個蠢貨,剛幫老三在山西建了行宮。眼下蘇晉不是正查登聞鼓下死了的山西書生跟女子麽?你去告訴老九,讓他在宴席上,將孫印德在山西修行宮的事透露給蘇晉。」

黑袍人聽他這麼說,問道:「怎麼,這姓孫的府丞跟蘇晉有過節麽?」

朱沢微笑道:「當年仕子鬧事案結下的梁子,蘇晉恨不得弄死他。」又執起一子,搖了搖頭,「可惜啊,千裡之堤,潰於蟻穴。憑蘇晉的本事,定能從姓孫的打開決口,將工部這顆牙從十四嘴裏拔了。」

黑袍人也執起黑子:「你既知道那死去的書生與女子與山西道老三有關,大皇兄怎會不知?」

朱沢微冷笑一聲:「他當然知道,但他就等著我和十四因這樁事鬥來鬥去,他正好隔岸觀火。」又落下子,「再說了,老三修行宮的事,都察院柳昀,戶部沈青樾,誰不知?還不是各有各的打算。老三嘛,廢物一個,於時局沒影響,任他在山西折騰,總比將這塊寶地交給一個有野心的人好。」

黑袍人搖了搖頭:「所以擇盟友,一定要擦亮眼看準了,十四連三哥都要,豈知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朱沢微以為英雄所見略同,粲然一笑,眉間硃砂殷紅似血:「所以我隻選了你,你我兄弟一文一武,豈不正好?」

蘇晉知道朱覓蕭不懷好意。

她下值後,回接待寺換了便服,坐在桌前略一思索,將朱南羨予她的匕首揣在了腰間。

得到三王府附近,她又囑咐覃照林道:「你牽兩匹快馬,在巷口等我。若我至亥末未出,你吩咐一人去正陽門,找那名叫翟迪的巡城禦史,讓他跟兵馬司借兵,以盜匪潛入王府之命,自請入府搜查。你再去找柳趙錢三位大人中隨便一人,先與他們說實話,然後告訴他們,到時可用『聽聞我在三王府中受傷』的名義,強行將我帶出。」

覃照林道:「可俺瞅著你沒受傷哩。」

蘇晉無言:「給自己一刀還不容易?」

三王府前有婢女相迎,蘇晉方入府內,就瞧見一旁的石徑上有兩人走來。

仔細一瞧,走在前頭的一位竟是今日在宮中見過的九往朱裕堂。

蘇晉連忙拜下,誰知朱裕堂伸手將她一攔,笑道:「既來赴宴,蘇禦史不必多禮,將本王當做尋常故友就好。」

蘇晉稱是,直起身,目光自他身旁之人掃過,卻不由愣住。

五短身材外加一雙魚泡眼,不是孫印德又是誰?

孫印德時任五品工部郎中,比蘇晉已低了一級,然而他仗著是跟朱裕堂一起來的,既不跪也不拜,反而趾高氣昂地道:「蘇禦史,許久不見。」

蘇晉懶得理他,跟朱裕堂一揖,站在原地待他先行。

朱裕堂點了一下頭,走了兩步,忽對孫印德道:「原來孫大人與蘇大人是舊識。」

孫印德冷聲冷氣道:「舊識說不上,微臣哪敢高攀蘇禦史,也就當年一道在京師衙門任職,見過罷了。」

朱裕堂笑道:「孫大人當真交友遍天下,本王還當你這一年來在山西大同府監管行宮修築,並不識宮中新貴呢。」

蘇晉聽到行宮二字,目中閃過一絲異色——聖上勤儉,明令各王就藩後,除自己府邸不可再修築宮宇殿閣。

她看了孫印德的背影一眼,暗自將此事記下。

筵席設在水榭,四方擺宴,中有數名穿著清涼的女子伴著笙歌裊裊起舞。

朱稽佑高坐上首,一左一右擁著兩名金髮碧眼的女子,正笑著吃她們喂來的酒。

蘇晉跟在九王與孫印德身後要入席,誰知方走過棧橋,水榭前兩名侍衛持刀將她一攔,身後款款走來一名婢女,舉著一方托盤朝她跪下。

托盤上擺著三杯形色各異的酒。

蘇晉不解,抬目看向座上。

朱稽佑吃完酒又湊去舔碧眼女子的纖纖玉手,三人正盡歡事,彷彿並沒有看到她。

反是朱覓蕭舉著酒杯緩步走來,看著蘇晉一臉疑色,勾唇一笑道:「蘇禦史頭一回來三哥筵席,恐怕不知這裏規矩。這三色酒是三哥親自釀的,初來乍到的人,都要在其中任選一杯飲下。」說著,將手一抬,「蘇禦史,請吧?」

水榭裡又傳來淫靡的笑聲,蘇晉暗忖了半刻,想到自己左右已是一條砧上魚,能多拖一刻是一刻,便開門見山地問:「酒裡放了甚麼?」

朱覓蕭又笑了笑,倒也不跟他繞彎子:「這個蘇禦史大可以放心,三杯酒裡,只有一杯是毒酒,禦史如果運氣好,死不了。」

蘇晉又問:「另兩杯呢?」

朱覓蕭道:「通常另兩杯一杯是清酒,一杯放媚葯,不過,蘇禦史是極難得才肯賞臉赴宴一回,因此今夜這兩杯酒裡,都放了媚葯。」

蘇晉眸色一寒,看向朱覓蕭似是毫不在意道:「媚葯是給女人吃的,殿下拿來賞微臣,這是甚麼道理?」

朱覓蕭笑道:「是,是給女人吃的。但豈知禦史不是有斷袖之癖之人呢?蘇禦史若非憑著這張臉以色侍人,又如何在兩年內,從區區知事升任僉都禦史?又如何得朱十三再三庇護?本王今日正是要藉此酒試一試。禦史放心,服下此酒,無論你好龍陽或好脂粉,三哥這裏有的是侍女孌童供你享樂。」他說著,回過頭看向正跟兩名碧眼女子糾纏的朱稽佑,「啊」了一聲道,「本王險些忘了,還有一對『金翅鳥』呢。」

金翅鳥原是傳聞中的神鳥,蘇晉萬萬沒想到朱覓蕭所說的「金翅鳥」竟指的是那兩名波斯女子。

他的言語粗俗不堪,蘇晉再不忍聽下去,剛回過身,就見棧橋另一端大步走來一身著月色蟒袍,玄色大氅之人。

他腳下像履著勁風,來到蘇晉身邊,一揮手將那托盤掀了,酒水灑落入湖,泛起粼粼波光。

朱南羨目色泠泠地注視著朱覓蕭,忽然揚眉一笑:「不用試,本王就是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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