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盯著虞子蘇，眼中是沉痛的悲哀和深深的請求，只是話語中的懇請意味，比起那份理所當然，少太多了。

有意思了，虞子蘇看著太后這樣子，也就想明白為什麼會有今日這一遭了。

感情是她昨日那點點不忍心，讓太后覺得她心中愧疚不已，所以再尋死覓活幾場，想要加深她的內疚，然後才趁機提出讓她給臨澤公主報仇啊！

虞子蘇說不出是可悲還是可笑，忍不住嗤笑道：「太后娘娘，憑什麼？」

憑什麼你說要給臨澤公主報仇，我就得給臨澤公主報仇？你倒是哪裡來的理所當然？

虞子蘇不會提她已經讓人殺了兩名東陵的大將在關城為臨澤祭奠，也不會說當初幽谷的人為了保護在榮王府的臨澤公主也是犧牲了好幾個，沒必要說，也不想說。

人心不足，這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了。

更何況，事實上，若真的要追究起來，端了東陵國才是真的給臨澤公主報了仇，畢竟臨澤公主的死，不管是東陵商與、還是東陵商策、東陵帝都有責任。

「臨澤是你妹妹！她是為了景國死的！」沒有想到虞子蘇會是這樣的態度，短暫的怔愣之後，太后死死盯著虞子蘇一字一頓地道：「你們必須為她報仇！」

「是，她是為了景國死的，可她也是景國的公主。」虞子蘇沉靜如水，神情絲毫沒有因為太后的憤怒有所改變，「在她享受景國庇佑的同時，就意味著她需要承擔起一國公主的責任。」

「當初本宮和夜修冥派人接她回來，是她自己不願意回來，饒是如此，本宮也派遣人在東陵保護她，所以即便如今她死了，本宮也不覺得本宮有義務一定要給她報仇。」

「你！你怎麼能這麼無情！要不是景國和東陵大戰，臨澤怎麼可能去死！」太后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怒吼道：「虞子蘇！你到底有沒有良心！臨澤是因為你們死的！是因為你們死的！」

「要不是你們和將士無能，她怎麼可能會死！難道你們就不該給臨澤報仇嗎？」太后實在是沒有想到虞子蘇會是這樣的反應，越想越憤怒，替自己的女兒不值得。

「笑話！」虞子蘇對太后這神邏輯也是無語了，「戰場死的人千萬萬，難道那些人都不是人嗎？我們和將士無能？我們和將士無能的話，景國早就亡國了！」

虞子蘇毫不客氣地重複了一遍，「亡國了！」

無能？

右相薨逝，景帝駕崩，東陵來勢洶洶，國家動蕩，邊關告急，若是他們無能，還有這些人如今好好待在這裡？

所有短暫的平靜，不過是死去的人用白骨堆砌，用鮮血換來的罷了！

若說一開始太后的話只是讓虞子蘇覺得她癡心妄想的話，那麼現在，已經點起了虞子蘇的怒火，一個養尊處優的人，憑什麼否定那麼多人的犧牲？難道就因為自己的私心？

「你！你……」

「我什麼我？」

虞子蘇淡淡道：「太后娘娘，你覺得若是景國亡國了，臨澤公主還能如何？左右也不過是個死字。你憑什麼覺得將士我們和將士無能？本宮今日就將話擱在這裡，本宮不會幫臨澤公主報仇。」

清澈如水一般乾淨的嗓音，淡漠隨意的語氣，和沉穩不動如山的氣勢，讓太后終於意識到，虞子蘇根本不像她以為的那麼好說話，用更加尖銳的聲音來掩蓋她的驚慌。

「不！你是她的嫂嫂！為什麼不給……」太后嘶吼著，突然伸手就想要去推虞子蘇。

「放肆！」南宮穎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往她背後一扭，讓她不由得哀嚎了一聲。

「啊！放手！你個狗奴才，給哀家……」修了這麼長時間的佛，還是改不了那些骨子裡的東西，和太皇太后也差不到哪裡去。

「臨澤啊！」掙扎了許久的太后彷彿是想通了什麼，一下子如同失去了力氣一般垂下手臂，突然悲愴地大吼了一聲，喃喃道：「為什麼……」

南宮穎看著她這個樣子，皺了皺眉，將她的手一下子放開，擋在了虞子蘇的前面，隨時注意著她又發狂。

「沒有為什麼！」虞子蘇靜靜道，彷彿沒有看見太后突然怔愣在床邊的樣子似的，將手中的紫檀木盒子甩給太后道：「這是臨澤公主的骨灰，你自己好好收著吧。」

看著太皇太后手忙腳亂地將盒子接住，一副失了魂的樣子，難以將剛剛那個瘋狂吼叫的人聯繫起來，但是這卻不代表那些話不曾存在過。

虞子蘇生不出來半分悲憫，剛剛還平靜的聲音驟然沉冷：「你不能死，也不敢死，就別想死了，好好在宮中陪著臨澤公主吧。」

既然想要作死，那就活著吧！

要知道，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虞子蘇帶著南宮穎茹良離開，臨走之時刻意交代那小宮女了一句。

「若是太后再尋死，你們也別攔著，只是記得要通知本宮，一個人死了，也委實寂寞，本宮到時候好好安排一下，讓太后走得安心。」

小宮女細細想著這句話，嚇得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等到人走了，才爬起來往內殿而去，惶恐道：「太后娘娘，你可千萬別……」

話語噎在喉嚨裡，卻見內殿之中，往常擺著小佛像的地方擺了一個紫檀木盒子，太后跪在地上，撥弄著手中的佛珠，念著她從來都沒有聽懂過的佛經。

內殿裡的輕紗迎風飛揚，明明是大白天，小宮女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娘娘如今恢復得不錯，若是照著這樣養下去，不過三年，定然能夠恢復。」江雲替虞子蘇把完脈道。

「可以恢復得像之前一樣嗎？」虞子蘇出聲問道。

見江雲猶豫不決的樣子，心中便明了了，也不為難他，轉移話題道：「小寶如今怎麼樣？」

「比老夫和青大夫當初預料的要好得多。」江雲道：「時間一長，跟正常人一樣，也不是不可能。」說到這個，他倒是有幾分把把握。

「本宮知道……」虞子蘇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夜文頤著急的聲音。

「七弟妹！京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