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勇趴在枕頭上看著方一杓梳頭的背影，方一杓還是挺喜歡打扮的，但是不像他以前認得的那些姑娘們，方一杓從來不買成衣，說手工費貴，做出來的也不合身，因此總是買喜歡的料子回來，花上幾天的時間自己做，有時候做好了，那身衣裳就特別好看，當然也有做壞的時候，一個袖子長、一個袖子短什麼的，那方一杓就隻好改，越改越小，最後給石頭和蓮兒穿了。

沈勇端詳著，嘖嘖兩聲，心想娘子今日這件衣裳就真好看，方一杓聽到了響動，轉回臉來看他，「相公。」

「唉。」沈勇美滋滋地答應，方一杓正將釵戴上，聽到有人敲門，走出去打開門，就看到小結巴和莫冬冬在門口。

「少奶奶，豬肉都買來了。」小結巴說著，和莫冬冬一起端詳方一杓，嘖嘖兩聲，覺得少奶奶真好看！倆小孩兒都是沒見過什麼女人的，年歲又正好到了對女娃有興趣的時候，因此看著方一杓就開始琢磨，以後自己能有這麼個媳婦兒才好。

沈勇在裡頭見倆小傢夥看著方一杓傻笑，就道：「唉，看什麼？再看打板子了！」小結巴和莫冬冬都對著沈勇做鬼臉，心裡又羨慕又嫉妒，沈勇真便宜，老天爺給的好命。

「肉都剁了嗎？」方一杓用個卡子將袖子挽起來卡好，然後問兩人。

「都剁碎了！」莫冬冬回答：「按少奶奶說的，五斤豬肉並一斤魚肉，外加十個魚泡和三塊魚皮，二兩生薑，三個蒜頭，讓賣肉掌櫃的用大刀子給剁的，可碎了！」

「好啦。」方一杓往外走。

沈勇邊穿衣服邊問：「娘子，今天吃什麼？」

「紅燒獅子頭。」方一杓笑著就往廚房去了，莫冬冬和小結巴趕緊邊擦口水邊跟上，沈勇一聽也是精神百倍，換了衣裳洗漱完畢，就趕緊到院子裡練功。

練了沒兩趟，就見沈傑跑了過來，分給沈勇兩塊紅棗糕，道：「少奶奶說，先墊墊肚子，今天晌午飯早，到時候吃好的。」

「哦。」沈勇接過紅棗糕咬了一口，嘆氣……他娘子隨便蒸塊紅棗糕，就是絕世美味，這要是肯跟自己圓了房，那皇帝都不如自己痛快了。

見沈勇啃著糕一臉傻笑，沈傑問他：「少爺，你們昨兒個是不是去長樂庵了？有線索沒有？」沈勇點了點頭，坐下，跟沈傑大致說了一下，他們昨日見鸞兒的情形和他想到的一些線索。

沈傑聽後頻頻點頭，「的確很有可能是煙翠樓裡的客人，我這幾天還要去查其他幾個死者，少爺，你有空的話，去趟煙翠樓看看唄？」沈勇聽後，乾笑了兩聲，也不能說娘子不讓去，所以自己不敢去，那多沒面子。

沈傑吃完了紅棗糕，就出去辦事了，沈勇繼續打拳，心裡卻是想著去煙翠樓查案子的事情，別說他還真的是想去，而且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進去後，一個姑娘都不看，他現在滿腦袋就一個方一杓，估計給他個天仙，他也看不出個味兒來。

打完了拳，沈勇又看了會兒書，覺得還是和方一杓商量商量，就跑去了後院的廚房了，剛進院門，沈勇就把去煙翠樓的事兒忘了個乾凈，因為太香了！廚房門口，照樣聚集了一群下人，一個個饞得都快站不穩了。

沈勇走進廚房，就見方一杓正邊哼著小曲兒邊捏肉丸子，「娘子。」沈勇湊過去看，就見方一杓眼前，滿滿一鍋子的肉餡兒，裡頭也不知道她是放了什麼料了，生肉都那麼香。

「是紹興老酒。」方一杓笑道：「因為獅子頭裡有魚肉，所以要加老酒去腥氣！」

「娘子，做獅子頭幹嘛要放魚？」沈勇頗有些不解地問：「我剛剛還聽你說什麼魚肉、魚泡。」

方一杓點點頭，「獅子頭好不好吃，關鍵就在這魚肉上面了。」說著，她將已經做好的肉丸子放到笊籬裡，下熱油鍋一滾，一個個獅子頭，就變成了金黃色兒。

「還有黑點兒呢？」沈勇好奇地指著獅子頭金燦燦皮子上面的黑點。

「這就是魚皮。」方一杓道：「魚肉和豬肉口感完全不一樣，如果都是豬肉，瘦肉硬還塞牙，又有肥肉，容易太油，獅子頭本來就膩，油了就不好吃了；魚肉軟，可以代替肥肉，又不會膩；魚皮脆，有韌性，將這魚肉和豬肉牽絆在一起，味道不會散，魚泡是提鮮味用的，特別有嚼勁！」

「哦。」沈勇點頭，心想，還有這門道？

方一杓將滾燙的獅子頭都盛出來，放到了大鍋裡，加入了花椒、大料等佐料開始煮，等湯料都煮開了，又去了些柴火，變成小火燉著，隨後，方一杓開始炒油菜，這油菜碧綠碧綠的，方一杓只是稍作翻炒，立刻撈出。

「娘子，是不是還沒熟？」沈勇問。

「相公，菜熟透了就不好了，要這樣翠綠綠地吃才行。」方一杓端著獅子頭出鍋，放了一盤子，旁邊圍了一圈綠油菜，笑著道：「這就叫肉美魚鮮金脆皮，醬香撲鼻口感怡，獅子頭紅油菜碧，色味俱佳嘴難離。」

一聲開飯後，眾人紛紛進來盛飯，紅燒獅子頭就著白米飯，真是好啊。

沈勇邊吃邊讚歎，卻聽一旁方一杓說：「相公，一會兒去煙翠樓查案子吧。」

沈勇一愣，轉臉看方一杓，「娘子……你真的信我？」

方一杓笑了笑，搖頭，「不信。」

沈勇有些泄氣，道：「你若是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不要緊的。」

方一杓單手托著下巴，想了想，道：「若是不讓你去，你肯定惦記著，而且這是查人命官司也不是鬧著玩兒的，不過你去，我又不放心，所以……我和你一起去逛窯子去。」

「咳咳……」沈勇被吃到嘴裡的獅子頭嗆住了。

半個時辰後，沈勇在院子裡跺著腳哈哈大笑，方一杓穿著一身他的衣裳，站在房門口，袖子飄蕩盪地在小風裡，甩啊甩，衣裳太大了。

方一杓原本想得挺好，女扮男裝，假扮成一個瀟瀟灑灑的美書生，和沈勇一塊兒去窯子裡頭逛逛，只可惜，找了沈勇的衣裳穿，卻根本遮不住，別看方一杓身材嬌小，還是挺有料，一眼就能分辨出男女來，而且她也不會梳男人頭，又不捨得把手上沈勇給她買的鐲子拿下來。

沈勇忍笑，湊過去問：「兄台這身打扮，看著是從西域來的？」

方一杓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沈勇又笑，方一杓拽著長長的衣裳前襟，走到了桌邊坐下，嘴裡嘀咕道：「那些戲文裡唱的都是騙人的，什麼安能辨我是雌雄，女扮男裝哪兒那麼容易不讓人發現。」

沈勇笑了笑，湊過去道：「娘子，知道哪兒不對嗎？」方一杓看他。

沈勇瞄了一眼她胸口，方一杓趕緊遮住，「不準看！」

沈勇樂道：「你們女娃兒，以為是個美女扮了男裝就必然是那英俊瀟灑的公子哥，怎麼可能？」

「那怎麼辦？」方一杓想了想，道：「你不帶我去，那你也不準去。」

沈勇無奈，摸了摸鼻子，道：「這樣吧，我給你打扮成男人，你可不許說不好看！」

「嗯。」方一杓趕緊點頭，沈勇想了想，就拉著方一杓進屋子，道：「外面那套脫了。」

「唔。」方一杓將外衣脫下，剩下了一件白色的裡衣，沈勇打開櫃子去翻了翻，找了一塊床簾子出來，圍在了方一杓的腰上繞了好幾圈，將肚子和後腰都圍厚了一塊，再用一條帶子，將床簾子綁好。

站到側面看看，覺得差不多了，沈勇又去牆角的樟木箱子裡翻找，找出了一套自己以前穿的衣裳來，給方一杓套上，套好後又去找了些棉絮出來，給方一杓往背後塞了塞。

「欸？」方一杓在鏡子前面轉了轉，看起來矮胖矮胖的，不過還蠻像那麼回事，沈勇讓方一杓坐下，給她重新梳了個男人的束髮，看起來也算精神俐落。

方一杓將金釵小心翼翼地鎖到了小箱子裡頭，藏在櫃子裡面，沈勇失笑，見她猶豫著要不要把手上的鐲子拿下來，就對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方一杓到了他身邊，沈勇將她的袖子挽起來，鐲子捋高，用一塊紗布卷了卷，然後綁住，再把裡衣的袖子和外衣的袖子都放下來，道：「行了。」

方一杓看了看手腕子，又甩了甩，鐲子也不會掉下來，覺得挺好，「這樣還不錯。」方一杓拿著把扇子搖了搖，對著鏡子左右看。

沈勇點點頭，道：「也沒什麼，就是一個娘娘腔的胖子。」方一杓聽到這稱呼覺得挺受刺激的，抬腳就追著沈勇踹，沈勇伸手摟她腰，嘴裡說：「好粗的腰呀，粗！」

院子外頭，小結巴拽住捧著茶要往裡跑的石頭，「等等，別進去。」

「幹嘛？」石頭不解，「姊姊說要茶的。」

「現在去不好。」小結巴嘿嘿壞笑，「你還小，別看那些。」

「看什麼？」石頭好奇地問。

「少爺耍流氓！」小結巴接過了小石頭手裡的茶盤，打發她，「你先回去吧。」

小石頭沒辦法，隻好往回走，路上遇到了沈夫人，「石頭。」

「乾娘。」石頭叫了一聲跑上去。

「勇兒和一杓在院子裡嗎？」沈夫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