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醫院並不大，不過五層，程素在樓下走了一圈，現在的醫院也沒啥好看和坐的地方，隻種了幾棵大樹，也不如二十一世紀的醫院，為了讓病人有良好的康復環境，把花園造得大大的，漂漂亮亮的，花草都有，像個公園。

她乾脆走上了醫院樓頂，所謂登高望遠，看看這個縣城也好。

七月的陽光很正，走出樓頂的門，她就張開雙手打了個懶腰，哈的一聲，走出去。

忽然，視線被前方一個頂著白髮的老人給吸引了，只見他雙手扶著欄杆，半邊身子探了出去。

程素眼神一凝，不會吧，她只是來散個步，怎麼又遇著跳樓的了！

跳樓，又見跳樓，程素腦子嗡了一聲，心裡怨著，雙腿卻像飛人的腿一樣邁開，飛快地沖那人跑了過去。

「不要跳。」她一把拉住那老爺爺的手臂，一扯。

老人被她一扯一趔趄，也嚇了大跳，轉過頭來，是個年輕的姑娘。

「老爺爺，生命誠可貴，所謂除生死無大事，您有啥事看不開的，何必輕生？」程素喘著氣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勸道。

「輕生？」老人家愣了一下，指著自己，笑道：「這個丫頭，你說我要跳樓？」

呃，不是嗎？

程素這才看他的臉，老人家頭髮花白，估計也過六望七的年紀了，可精神卻是極好，臉色也頗紅潤，嘴角帶笑，一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哪是那想死的人啊？

鬧笑話了！

程素鬆開手，訕訕的，問：「您，這裡風大，您老人家站那麼開，還探出半個身子做啥？」

風大？

老人家用手在眉骨處搭了個棚看了一眼那大大的太陽，哈哈朗笑：「丫頭，你說話可真有趣。現在七月，雖說這是樓頂，可哪來的風啊？」

程素摸摸頭，呵呵的訕笑：「是麽。那這太陽也太正了，曬得人頭暈，也不能久站。」

老人家微微一笑，扶著欄杆看出去，道：「丫頭啊，這裡高，看得遠，你看，這麼站著，就能把整個城市都看到了。我老了，這樣站在高處望低，也不知還能站多久，望多久。」

他這話的語氣裡，帶著說不出的悵然，好像還有一點點的不舍。

程素站到他身邊，也扶著欄杆，看著遠處，道:「您這話可就說得有點悲觀了，登高望遠，啥時不能看？我看呀，只要您老人家好好保養身子，硬朗著，但凡您有一口氣在，就能看著。」

「再說了，一直站在高處看低，也沒什麼意思，就好像人生一樣，本就是高低起伏，跌宕不止，那才叫人生嘛，要是一直都站在高位看，而忽略了低處的風景，有意思嗎？要是一個不著意，從高處摔了下來，那才叫冤，以後想看都看不了了，老人家，您說呢？」

老人家聽得渾身一震，驚訝地看向程素，目光深深，道：「丫頭年紀輕輕，倒是心胸廣闊，頗懂得哲理。」

程素淺淺一笑，道：「我一個村婦，哪懂什麼哲理，就是覺得，風景有高低不同，人生也一樣而已。讓老人家您見笑了！」

「不，您這一番風景高低論，說的挺好，丫頭，你叫什麼呀？」老人家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