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對，這裏一定有哪裏不對。

不光鍾靈秀看我的眼神這麼陌生，她在我眼裏，也開始有點陌生。

她似乎也覺出來了，側了側頭，這才說道：「我有點著急。」

我連忙說道：「是出了什麼事兒了？要是有我可以幫忙的，我一定幫忙。」

她冷冷一笑，說道：「你要是想幫我，就快點升到天階。」

是啊，升到天階，我就能跟她在一起，就能在天師府給個交代，我當然也願意儘快升階。

可師父也不可能是騙我，如果我升到了天階，真的會引來一場大禍，兩者選一樣，我也只能選擇，不要讓禍事到來。

再說，答應天師府的事情，一年之約，現在還遠遠沒到一年，她為什麼突然對升天階的事情這麼著急？

「你今天不對勁兒，」我說道：「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著急讓你升階是不是？」鍾靈秀看向了車窗外，說道：「你跟我去個地方。」

接著，她就跟開車的說道：「去十五園城隍廟。」

十五園，這地方有點耳熟，但是我沒去過——好像是近郊的一個地方，對了，那地方出風箏。

鍾靈秀急急忙忙的，橫不能是帶著我去買風箏的啊？

再說了，城隍廟……去城隍廟幹什麼？

十五園不算太遠，很快就到了。

下了車，我看見了一個破土屋。

這個破土屋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的風霜，房頂子上長滿了草，樑柱也有點歪，別提多寒酸了。

瞅著窗棱格子和房簷，這不得是解放前就有的老房？

村難道經濟特別不發達，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破房，比我們家的瓜棚子還破。

我正想問問鍾靈秀不是去城隍廟嗎？上這裏來幹啥？結果再一看，這話就問不出來了。

低垂的房簷下面，是有一個被蜘蛛網給糊上的牌匾，那個牌匾上也確實有模模糊糊三個字：「城隍廟」。

我當時就愣了——好麽，這就是鍾靈秀要帶著我來的地方？

城隍廟跟其他的一些野廟不一樣，是主管本地各項生死事宜的，就跟地方正府一樣，怎麼也能吃上點香火吧。這什麼情況？

破的跟什麼疫王廟，甚至是填坑娘娘廟那種沒了神靈的地方差不離。

鍾靈秀接著說道：「你進去看看。」

我照著她的話就進去了。

進去一看，我就看到，裏面一塌糊塗，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來了，這裏顯然也已經沒有神靈棲息，一點功德金光也沒有，全空了。

神靈是依託在人的信仰上才能存在的，如果本地再也沒有人信仰，供香火，那這個神就會徹底消失。

這會兒有幾個人路過，我就跟他們打聽了一下，問這個廟還有人拜嗎？

那幾個人跟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說道：「哥們兒，你古代穿越來的？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信什麼神神鬼鬼的？國家都讓破除封建迷信了。」

「就是啊，有那個心思求神仙保佑，還不如自己努把力賺錢呢，全民焦慮你懂不懂？胖友圈都說了，你早已被同齡人遠遠甩在腦後。」

「沒錯，人生這麼短暫，把希望寄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上，還不如喝杯奶茶刷刷抖音呢。」

「你們這麼說不對，」一個女人細聲細氣的說道：「現在妹子們也拜廟。」

他們來了興趣：「唷？什麼廟啊？是月老廟嗎？在哪兒？我們過去偶遇一下姑娘去。」

「是姨媽廟！」

「哈哈哈……哎，哥們，別弄這些封建糟粕了，看你長得還行，要不跟我們一起泡妹子去吧？」

我忽然覺得後心有點涼。

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其實暗流湧動，有很多兇險，神的存在，就是給人平息這樣的風險。

為此，有的神寧願消失，也堅守在當地的廟裏，盡自己應該盡的職責。

可當地的人，對神抱著的，卻是「虛無縹緲」這四個字。

神為人付出的，值得嗎？

因為越來越多的人拿著神靈當封建糟粕，所以越來越多的廟得不到香火，越來越多的神不再存在，跟這裏一樣，空了。

見我沒什麼反應，那幾個人用看怪胎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竊竊私語的走了。

我回頭看向了鍾靈秀，鍾靈秀說道：「你看出來了沒有？」

我點了點頭，但還是有點不明白，她讓我看個空廟，跟讓我升天階又有什麼關係？

而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老太太蹣跚的來了，挎著一個籃子，揭開籃子上的布，我看見裏面有不少雞蛋，老太太慢悠悠的在給這個破城隍廟上供。

這……還有信徒啊！

一問之下，這老太太堅持上供幾十年了，每個月都沒停過——她年輕的時候，受過這個城隍老爺的保佑，發過誓，一輩子供奉，也是因為她，這地方才沒被拆。

從之前的那個填坑將軍，就看出來了，沒有信徒，神靈才會消失，只要有信徒，哪怕只有一個，神靈也還是會存在的。

既然有信徒，這個地方的城隍廟不該是空的啊？

難道……這個地方的城隍爺，也跟填坑娘娘一樣，被人用魂瓶裝走了？

想到了這裏，我就看向了鍾靈秀。

鍾靈秀見我看出來了，接著就說道：「我先跟你說，天師府跟十五園城隍消失的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這個城隍爺明明有信徒，理應不會消失，他上哪兒去了？

我剛想問，忽然就覺出不對勁兒來了。

這個地方的城隍廟是管理陰陽的，現在城隍爺不見了，那這裏肯定會有孤魂野鬼和沒人引導的死人，該是群龍無首亂糟糟的，本地人肯定也會遇上一些危險的事情，最少，也會被陰氣給纏上。

可現在，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麼死人，乾乾淨淨的——甚至乾淨的有點過分，乃至於讓人心慌。

那些本該流連在這裏的迷途死人呢？

難不成……一個想法像是一隻冰涼的手，猛地把我的心給攫住了——有魔出現，吃了他們，才會有這麼乾淨！

鍾靈秀接著就說道：「我們都弄錯了——魔這一陣子，並沒有蟄伏，而是在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本地城隍爺的消失，難道——是被魔給……

鍾靈秀看著這個村子：「因為這種地方並沒有出現岔子，而且天師府先是內亂，又是被卞家滋擾，我們分身乏術，所以一直沒有發現這種情況，現在，像是這樣的廟，越來越多了。」

也就是說——神靈，越來越少了。

神靈是護著人的，魔是吃人的，兩方對立，神靈是牽製魔的最重要因素，此消彼長，如果神靈越來越少，那麼魔就會越來越強大。

「這樣下去，神會逐漸消失，魔也就肆無忌憚了。」鍾靈秀接著說道：「只要她們那個大人一出現，也許三界就顛倒過去了。」

她的意思是，魔會取代神的地位！

就跟袁青城說的一樣，天師府跟魔像是貓與老鼠，貓是要抓老鼠，但絕對不能讓老鼠滅絕，不然貓吃什麼？

魔跟人也是一樣，魔要吃人，也不能把人全吃光，而是要人臣服於自己，跟養牲畜一樣……

「所以，你必須得儘快升到天階，這樣才能跟我一起，把魔給鎮壓住，」鍾靈秀說道：「再拖下去，等到魔真的慢慢把神靈的位置蠶食乾淨，就來不及了。」

「可天階並不少，沒有我，也得有其他天階幫你……」

「是有其他的天階。」鍾靈秀定定的看著我：「但他們，都不是魔的解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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