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在外人眼裏看來，這是老頭兒給個年輕人跪下了，論理應該算是折福，可老王恭敬，「祖師爺」坦然，畫面十分彆扭。

老王被這個「祖師爺」叫了一聲「孩子」之後，還真的是跟孩子一樣，扯著嗓子，「哇」的一聲，就給哭出來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以前，這麼喊過我的人，都死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別說這種哭法了，老王宣洩的好像不光是眼淚，還有很多隱忍已久，別的東西。

「祖師爺」微微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這才緩緩的說道：「是啊，都死了……」

他精光四射的眼神微微有點黯淡。

左一行拉了我一下，顯然有些好奇：「他們，是個什麼樣的過去？」

我還想知道呢！

眼瞅著老王哭的這麼歡，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打斷他，還是母殭屍王拉了他一把：「哭不急著哭，你給神相看看，他的身體……」

老王一抽鼻子，重新看向了「祖師爺」，這才跟嚇了一跳似得，連聲說道：「怎麼，您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也真夠後知後覺的，才剛看出來。

他如夢初醒，趕緊拉出了祖師爺的脈搏，皺起了眉頭摸了摸，這才跟不敢相信似得，喃喃說道：「要是一般人，撐不到現在這個程度……」

這祖師爺，可絕對不是什麼一般人。

老王就是老王，摸完了脈之後，又是扎針，又是取葯，把個祖師爺的腿扎的跟刺蝟一樣，說也怪，不知道這些針是通電了還是怎，祖師爺像是好一些了，精神強了不少。

老王端葯過來的時候，祖師爺喃喃的說了一句：「這張嘴，多少年沒進過東西了……」

難道……這麼長時間，他一直沒吃進過東西，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般人幾天不吃東西，就死了，可他，到底為什麼，他能活著？

老王摩挲著「祖師爺」粗糙的腿，像是在給找穴通氣血，聽了這話像是一陣心疼，眼圈又給紅了，強忍住哽咽，這才說道，您受苦了，再養三個月，一準能好。

祖師爺點了點頭，誇了老王一句：「這些年你精進了不少。」

老王破涕為笑，說：「我不能白等這麼些年，我就知道，您一定還會回來。」

老王退休在這裏炸油條，就是為了等祖師爺？一等，這是等了半輩子。

我回過神來，立馬問道：「你，你是不是，也是鳳凰牌樓的？」

鳳凰牌樓的人，好像就能不老不死，所以，天師府的人才會把鳳凰牌樓的給埋在地下。

而這次，又是母殭屍王出馬。

只是我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什麼鳳凰牌樓的人，能不老不死。

祖師爺一愣，跟母殭屍王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笑了，這個笑，搞得人挺摸不到頭腦的，祖師爺搖搖頭，這才說道：「我不是，如果我是鳳凰山上來的人，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想問，我為什麼這把歲數，還能是個年輕人的模樣，對不對？」

我連連點頭。

祖師爺這才緩緩說道：「能長生不老的法子，其實有很多，我這一種，人們稱之為地仙。」

我頓時一愣，左一行臉色也難得的露出駭然之色：「地仙……」

我所認識的最厲害的，也就是鍾靈秀這種天階了，不對，應該是看不出品階的袁青城，對地仙，也只是略有耳聞，知道的並不詳細——人們都說，鬼這種東西，是聽過的人多，見過的人少，但是地仙，是比鬼要稀罕許多的存在，歷史上浩浩蕩蕩數不清的人，能成為地仙的，一共也不會有多少，用鳳毛麟角來形容，都不夠格。

《仙術秘庫》上說過，地仙者，為仙乘中之中乘，有神仙之才，無神仙之分，惟長生住世而不死於人間，所謂不離於地者，此也。

說通俗點，地仙就是介於神仙和人之間的存在，這神仙怎麼來的呢？就好比封神榜上，是凡人有了大功德修成的，吃人間香火，管人間疾苦，好比趙公明管財運，被稱為財神，薑子牙的老婆馬氏管霉運，被人稱為掃把星一樣，是有名分和自己廟宇的，肩負很大的責任。

地仙也是人修成的，但是地仙沒有名分和廟宇，表面看跟活人也沒什麼區別，也不在人前飛天遁地帶光環。

雖然有神仙的能力，卻沒什麼非擔負不可的責任，悠遊自在，地仙最大的特點，就是長生不老，身體呈現的，永遠是最好的狀態，不用受生死輪迴的管轄，就跟西遊記裡說的一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民間常常有燒丹鍊汞的修仙傳說，這種提升自己的修仙，修的就是地仙。

可地仙實在太稀罕了，多少年不見得出來一個，同樣是聽過的人多，見過的人少——今天一看這祖師爺，別說，就算被關那麼長時間，沒吃沒喝，也能不老不死，可見傳言非虛。

左一行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像是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見到傳說之中的地仙。

我算是明白他長生不死之謎了，立馬接著問道：「那……那你跟那個師叔——不，那個姓卞的，又是怎麼鬧翻的？」

按理說，地仙的本事是非常大的，且不說那個姓卞的怎麼跟他鬧翻，單說他能把祖師爺這個地仙一類的人物關起來，難不成，他比地仙的本事還大？

祖師爺一聽這個，臉色微微一變，咬了咬牙，表情像是後悔，也帶著點憎惡，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說道：「這小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落得今天這個模樣，最應該怪的，還是心軟——跟他，不能夠念舊情。」

原來民國年間，卞家倒台了之後，因為跟道門的神相有一些舊交情，就來投奔了祖師爺。

祖師爺念舊情，就把卞家人安排在自己門下了。

卞家的人，當然是天資聰穎，是難得的好材料，祖師爺其實也想著，帶姓卞的修仙。

但是修仙，積累功德自然不用說，你還必須得清心寡欲，斬斷塵緣，才能上升到另一個層次。

這姓卞的雖然別的可以，但始終做不到清心寡欲——他想修成另一個層次的目的，是想著報仇雪恨，把失去的一切，全拿回來。

有這種戾氣，就修不成。

可姓卞的還著急，這種清湯寡水的法子既然不行，他就劍走偏鋒，想方設法，動用了卞家以前，機緣巧合得到的一個法子。

這是個速成方法——用祖師爺的意思來說，是拔苗助長，眼看著，他的能力雖然會變大，但是隱患其實是很大的，因為那個法子，有可能會讓他走火入魔，不成地仙，反而成了邪物。

祖師爺怕就怕變成那個結果，所以嚴厲規勸，無奈何這個姓卞的就是不聽，屢教不改，祖師爺不讓修行，他就偷著修行。

祖師爺無奈何，隻好插手去管，要把他這個法子給打破了，斷了他的念想，他就對祖師爺有了怨恨——他覺得，這祖師爺是存心阻攔，搞不好，祖師爺跟鍾家有關係，故意不讓他修成了去報復鍾家。

而他就在心裏，恨上了祖師爺，當祖師爺是個眼中釘。

於是，他就想把祖師爺這個攔路石給解決掉，反正祖師爺教給他的東西，也足夠用了，祖師爺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可祖師爺已經是個地仙，本事那麼大，也不可能說解決就解決。

仗著祖師爺對他的信任，和這麼多年的師徒感情，他就想出了一個很惡毒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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