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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 上》第七章
他的聲音,如上回她所記得的一般,很冷,很低沉。

看著他的背影,她深吸口氣,回道:「我知道。」

「那你也該曉得,私自擅闖無間,是犯了天戒。」

「是。」

他站了起來,黑色的長發,如瀑一般垂落。

她拾首,仰望著回過身來的他。

他的雙瞳,黑得深不可測,比他身後那無邊際的黑,還要深、還要冷。

「就算是天女,也是要罰的。」

「我知道。」她直視著他,堅定的回答。「但我必須來這裏找一個人,即使要受罰,我也要救他。」

「你可知,被打入無間的,都是萬惡不赦的罪人?」

「我知道。」她握緊了交握在膝上的雙手,定定的看著他說:「但他犯的罪業,有部分是因我。我不會為他開脫,只求能讓我代他受罰,換得他重新做人的機會。」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的說。

「為什麼?」她不死心的追問。

「誰造的罪業,就得由誰來擔。」他神情漠然的俯視著她,「沒有誰能為誰擔罪受罰,你還是回去吧。」

「我可以。」她看著他說:「只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就能救他。」

他一愣,為她沒來由的自信和堅定。

他知道,這天女不過才修成正果,若非在他的居所下,她連無間的瘴氣都擋不住,真要論起道行,可能連跟著他的侍童的千分之一都沒有,但她卻宣稱自己可以拯救被打入無間的惡鬼?

還是,她先前誤打誤撞凈化了那魂魄,讓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能力所不及的事?

早在無間初見她時,他就知道她是誰。

每一個到這裏的罪魂,都歸他管轄,他知道他們在人世所犯的罪,看過他們的記憶,他們的人生。

他見過她,且記得她,在那些血腥黑暗的記憶之中,她是少數光明的存在。

即便是如此,他還是開口確認。

「你要找的人是誰?」

「阿塔薩古·龔齊。」

阿塔薩古·龔齊,在世時,殺人無數,死後也完全不知悔改,是他名單裡永世不得超生者,排名前十的極惡罪犯。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會認錯,他還是淡淡再問。

「你是他的什麼人?」

「妹妹。」她仰望著眼前的男人道:「我在世時,叫阿塔薩古·雲夢,龔齊是我的兄長。」

所以,確是她沒錯了。

雖然早猜到是她,畢竟不是每個被收在無間的惡靈,都有一個天女妹妹,但聽她親口確認,還是很難讓他想像眼前如此純善乾淨的她,是那個萬惡纏身、冥頑不靈的傢夥的妹妹。

一個救人無數,死後得道成仙;一個殺人如麻,死後被打入無間。

這對兄妹,還真的是天差地別。

「好,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他話未完,她的小臉在瞬間就亮了起來,「真的?」

見她一副高興的模樣,他冷冷開口警告她,「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

「嗯。」她點頭。

雖然如此,他知道她沒有聽進他的話。

「起來吧。」他朝她伸出手。

她起身,將小手交放在他掌心。

他握住她手的剎那,隻覺得一股溫暖的暖流,緩緩熨進掌心。他微微一愣,拾眼看她,卻見她對他綻出如花般芬芳的微笑。

「謝謝你。」她笑著說。

剎那間,他突然不想帶她過去,不想看到她臉上的笑,消失,轉為悲傷,或是傷痛。

但他若不帶她去,她一定會再想辦法再來。

無間立於時空之外,非常人能擅入,她必是找了人幫她,那人能幫她來一次,必能幫她來第二次。

他知道,她外表看似柔弱,實則相反。不堅強的人,是無法在漫無邊際的黑暗無間中,走上如此之久而不崩潰,她甚至幫了另一個該再待上千年的魂魄。

不親眼看見,她是不會放棄的。

總是有這樣的人,有著旁人無法比擬的決心。

只是,他很久沒遇見了。

「別隨便鬆開我的手。」他警告她。

她點頭。

他牽握著她的手,帶著她走向平台的前端。

她有些驚訝,前面那兒不是什麼都沒有嗎?

但是,他卻踏出了平台,一步。

他踏出的那一步,在黑暗中漾出了波紋,波紋無聲、悄悄地,不斷往外擴散再擴散,直至燈火無法觸及之地,依然沒有消散。

這時,她才發現平台的前方是一池深幽的湖水。

他佇立在冰面上,等著。

那湖水,黑得深不見底,甚至不怎麼會反射光線,彷彿將所有的光源,都吸了進去。

他並沒有勉強她前進,只是握著她的手,看著她。

她深吸口氣,然後看著他,朝前踏出一步,她並沒有沉下去,只是在雙腳都離開平台後,一下子覺得有些暈眩。

刺骨的冰寒,猛然襲來。

她眨了一下眼,再睜開時,所有的光源皆已消失。她忍不住回頭,身後的樓閣已無所蹤,前後左右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她不自覺握緊了拳頭,然後才發現他仍握著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有些冰冷,但堅定的握著她的。

她沒有感覺到自己在移動,隻覺得冷,但他卻在下一瞬開了口。

「到了。」

她朝他的方向望去,那兒還是黑的,他雖然近在咫尺。她卻什麼籌看不到,她望向前方,還是沒看到東西。

「在哪裏?」她疑惑的問。

她話聲方落,一簇青色的火焰就在她身前不遠處的半空中燃起。

青色的火焰浮著,微弱的光,照亮了方圓一尺之處。

在那淡青色的火焰下,有一個男人。

他的脖子和四肢,都被黑色的玄鐵煉住,鐵煉穿透、纏繞在他身上,末端分別埋入地上和他身後的岩壁裡。

男人的身上都是傷,他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如寒冰。

他半跪在地上,上半身因為鐵練的拉扯而無法完全著地。

嚴酷的寒冰,罩在他全身上下,他冷到打顫,但每一次顫動,都會讓他的皮膚因輕顫而扯裂,鮮紅色的血,從他身上無數道進裂的傷口流出,然後再結凍成冰,又將他早已不再完好的皮膚凍結撕裂。

忽地,他咳了起來,數顆凍結的血珠,從他殘缺的嘴裏吐了出來。

她幾乎認不出眼前的男人。

但這個傷痕纍纍,黑髮披散,像野獸一般的男人,的確是她的兄長,是他們一族那曾經狂放不羈、驍勇善戰,萬人效忠的王。

可此刻,他卻被煉在這兒,玄鐵鍛造而成的寒冰鐵煉,緊緊綁縛纏繞著他的身軀,穿過他的皮、他的肉、他的筋、他的骨,將他牢牢釘在牆上、地上。

他的情況比她先前在無間所見的那位,還要可怕。

「哥!」她欲上前,身旁的男人卻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前進。

她回過頭,只見他面無表情的道:「不可以。」

「可是——」

「他被憤怒和仇怨遮蔽了雙眼,什麼都看不見。」

她不信的回頭,但兄長卻只是用那雙充滿血絲的眼,恨恨的看著前方,他的確沒在看她,他沒察覺那浮在半空中的青焰,也沒看見在他身前的她,他憤恨的視線直接穿過了她所在的位置,落在她身後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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