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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派》西夏妖陵篇 第四十五章 殭屍土(上)
小金釵去接後面侍女遞過來的酒罈,棕黃色的陶瓷酒罈上,用暗紅色的牛皮紙封口,抽開封繩,揭去牛皮紙,便裸露出乾巴巴的泥層,捏住荷葉往上一掀,頓時猛地一股子醬香的酒氣,便霸道的竄了出來。

這股子積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烈香氣味兒,一聞便知道是陝甘地區那邊的紅高粱釀的,度數的話,肯定要比昨天婚宴上的酒,還要高得多,心下不免慌張,神經如琴弦崩起,看來這些人,是想讓我酒後吐真言了。

石桌上早就準備好的瓷碗,是闊口淺底的,看著大,其實小金釵汩汩地簡單倒了下就滿了,我放在大腿上的手,下意識地攥成了拳頭,不緊張是不可能的,這一千多號人,這麼喝肯定能喝死我!

對面的光頭男見我面色難看,立即眼底暗流湧動,之前那股子站在道德製高點的睥睨氣息,又開始肆無忌憚地奔騰過來,他與我端起碗碰了一下,那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兩把搏擊的劍砍在一起。

光頭男痛快地仰起燒焦的脖頸,喉嚨在猙獰的皮肉下滾動了幾下,便一飲而盡,他哈哈地笑了笑,開始自顧自地倒起第二碗。

可我心情卻很複雜,將碗湊到嘴邊,碗裏酒水盪起的漣漪,讓我久久不能平靜,閉起眼,心中彷彿有一潭水,也被一股子沒來由的情緒,攪動的天翻地覆,心裏開始抱怨爺爺,這和死人喝酒又有什麼區別,為什麼要讓自己去看著這些人去送死呢,這未免太過於殘忍了。

緩緩仰頭也是一飲而盡,那又燒又辣的高粱酒,如刀子穿過我的喉嚨,又像滾燙的岩漿一般灼燒著我的食道,還有整個胃府,用白皙的手背擦了擦唇邊的酒水,微微眯起眼角,心中還是震驚這酒怎麼這麼烈,快讓自己揭了一層皮!

說實話,心裏沒來由的發怵了,別說一千人了,就這酒的度數,幾個人也能把我喝趴了,幹嘛說喝十碗呢,到底是有多蠢才會說這種話。

「等等,我還沒說,我要的彩頭是什麼呢!」這酒太過猛烈,喝下去便開始渾身燥熱,於是趕緊扯開話題,緩了口氣。

光頭男呵呵地咧嘴一笑,放下要敬過來的酒碗,投射過來玩味的目光,在我的身上狠狠地剜了一下,「哦?三爺您想要什麼彩頭啊,不妨說來聽聽!」

他的這番神色,倒是有點像攻城略地,一副勝者為王的姿態,我瞥了瞥酒碗,不由得暗暗欽佩他,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我有些氣,「你們的目的,是喝死我麽?我的目的,是喝贏你們麽?」

突然,場面上的氣氛一下子,激蕩了起來,光頭男噙著陰鷙的眼珠,在小金釵霸道的目光中,還是宛如一根羽箭毫不留情地射穿了我,「喲!三爺,才喝了一碗酒,就開始服軟了?」

他這話一開口,體內的酒氣在腦子裏猛的一頂,放佛把我拉扯到了古代沙場上,雙方軍營聲嘶力竭般的吶喊,如同雨點的鼓點將威懾力烘托到頂峰,我的心也跟著怦怦亂跳。

那密集的鼓點越來越勝,我的怒意像氣泡似的咕嚕嚕地冒出來,額角也冷汗涔涔,忽然,身體被對方陣營奔騰的戰馬,給頂得倒飛了出去。

小金釵白皙的玉手,啪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指節微縮,鋼筋鐵骨般地穩住了我,疼惜地輕呼出聲,「三爺。」

我明白,自己確實已經慫了,心中也發怵了,這酒確實烈,真的好烈,但嚇住我的不是這酒,而是這群人那副死而無憾的鎮定。

這份鎮定,真的叫我難以模仿,確實每個熱血男兒,誰不想做一個為國為民而犧牲的大英雄,可是,我也確實沒有膽子敢像他們一樣,將後路斷掉的如此徹底。

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動著,眼裏再也裝不出那股子高傲的姿態,「沒錯,不想裝了,我確實服軟了,你……猜對了。」

對面的人群一陣寂靜,就像是一座座陰沉的墓碑,將整個世界給埋葬了,光頭男咧了咧嘴角,輕哼了一聲,忍不住抽了一口煙,眼底投出冷嗖嗖的目光,「三爺倒是實在,就算你再能逞強,結果也是如此,喝酒歸喝酒量力而行,下棋歸下棋,可要竭盡全力!這樣吧,我們給這盤棋定個主題,這主題也是行棋的規則,您看怎麼樣?」

這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吸著酒桌上撲進鼻腔的辛辣酒氣,絞盡腦汁也想不通,他到底什麼意思,咬起牙關用手指,在棋盤上有節奏地敲了敲,將計就計地用目光鎖定著他,「你想怎麼定!」

這光頭男臉色瞬間陰沉,似乎晴朗的天空都瞬間暗淡了,他也用手指在棋盤上敲了敲,就像是刀尖一下下地戳下來,「三爺,你真的很像你爺爺,不愛逞強,還不想吃虧,有著棋手該有的那份謹慎。」

他提起爺爺,我第一次開始覺得煩躁,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將碗底磕在石桌上,苦澀地笑出了聲,「哼,你說錯了,我不是怕跟你們喝酒,我是害怕你們的死,到時算在我的頭上,我怕擔不起這份壓力!」

光頭男撅起嘴巴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同情我,緊接著又搖了搖頭,「既然,三爺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我就與你直說了吧,我們這些人,都要死,而且要死得其所!所以才要定主題,我們要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忽然想起三娘說過的宇宙屠殺規則,大腦的神經立馬崩地如同琴弦,發出鏗鏘一聲,「不,你們到死都不可能知道,我是怎麼想的,或者你也可以說,我沒想法,如果你們是我爺爺召集在這裏的,那他給我起的這個名字已經說明了一切,你們要死也是死在我的手裏,對嗎?」

我盯著光頭男那陰晴不定的臉色,他眼中的那份惶恐不安越來越甚,我收回陰鷙的目光,盯著棋盤,「顯而易見,這棋盤就如同這個世界,是天圓地方的格局,我便只能走人道,是謂唯心主義,這天下的老百姓,也只能走人道,不過有時,睜眼才有天地,天地來自於內觀外視,更源自於本心,才是謂天道!有了老百姓才會有這天,所以這棋子才是圓的,每一個人都是一片天,每一個人都潛力無限。」

光頭男用蔑視的目光聽我講完,又幹了一碗酒,「好,三爺既然拿定主意,你是打算用白子還是黑子?」

初夏的微風是暖的,可是吹在我身上,卻是如凜冽的寒風一般,感受著小金釵搭在肩頭上的手,我才打了個寒顫,「在你們面前,我不配用白子,我選黑子吧。」

這是心裏話,也是對他們的敬重,可光頭男眼皮猛地掀起,那眼中閃耀的精光,好像如兩把長矛唰地一下將我穿透,他啪地一聲拍在棋盤上,我的腳趾在鞋裏也狠狠地摳著,他不客氣地冷哼了一聲,「三爺,這配不配,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們說你配,你就配!」

小金釵捏了捏我的肩膀,好像要把我的肩膀抓爛,她清冷地嗓音非常好聽,但卻如花中帶刺的玫瑰,冷不丁蜇了我一下,「三爺,你配。」

光頭男猛地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煙幕,很好的遮住了他銳利的目光,「三爺,你可知道我是誰,這盤棋過後,我若贏了,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他的這番話,像是在我的耳膜上刺了一下,不由得擰起眉頭,「你們的容貌毀成這副樣子,叫我怎麼知道你是誰,就算你們好模好樣,你以為我就能認得出你們都是誰麽。」

「不,別人你不認識,但你應該認得我!」他說著二指一併抵在嘴邊,像是在默念著什麼,突然一隻隻黑芝麻般的黑色蠱蟲,從他的身體表面飛了出來,他放下手,蠱蟲又鑽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心中不由得暗暗吃驚,這傢夥竟然能控制趕屍蠱蟲,他是趕屍派的人!

幾乎是瞬間,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起來,將我拉回了剛來重慶時,那巫山腳下的搬山派地下城,當時的一幕幕再次上演,許久,我直視著光頭男,「你是……」

我剛要說出口,光頭男立馬伸出手,止住了我的話頭,「不要說出來,你爺爺說,天上有人在看著我們!我們毀成這副德行,你以為是忌諱你曾祖父諸葛戩麽,你以為是忌諱昆崙山麽!不,天機不可泄露!」

要不是三娘,昨晚跟我說了宇宙屠殺這件事,我還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他的身份,我卻知道是誰了,他應該就是趕屍派上一任的族長鄭玄黃!

沒錯,他就是鄭百合的父親,鄭秋梨的外公鄭玄黃!

要不是昨天卸嶺派的孫寶雲,也對我暗示身份,我還真不敢篤定他就是鄭玄黃,看來這十億兵力,之前在這個世界上,應該都是假死之人!

他們瞞過了天上的眼睛!

光頭男與我端起碗,又碰了一下,這次卻是像兩座大山撞在一起,難以想像,這盤千年棋局的運籌帷幄,行兵佈陣,到底絞盡了多少腦汁,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這些人為什麼甘願的站在這,爺爺他到底又付出了什麼,這一切,幾乎難以想像!

鄭玄黃的目光,開始變得祥和,看我的眼神也慢慢親切,良久他才開口,「你喜不喜歡我家丫頭?你若喜歡,就娶了她,如果不喜歡,我要你拿命保護她,你能不能替我保護她?」

我知道他說的是鄭秋梨,可是我心中煩躁,因為我到如今的女人,沒有一個是自由戀愛的,全是爺爺他們刻意安排的,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為什麼見一個愛一個,為什麼自己的感情自己說了不算。

但是,我又不排斥爺爺的這種安排,因為他並沒有虧著我,安排的這些女人,都是出類拔萃鶴立雞群的那種女人,我到底是個男人,哪會不動心。

可是,也要有一個限度,不然三娘該發火了,我為難地苦笑,「我可以替你保護她,但你現在應該清楚,她在跟著誰,那個人比我更適合,不是麽。」

他知道我說的是上官修羅,畢竟現在鄭秋梨,已經被上官修羅收為徒弟,可是鄭玄黃卻沒有多開心,他自顧自地猛吸了一口煙,搖了搖頭,「那個人你不了解,他比誰都危險,我本來已經留了後手,可是那個人摻和進來,我才要你替我保護好我們家族的希望。」

他的這番話,像是一把斧頭鑿開我的耳膜,繼而劈進了我的腦海裡,不由得一痛,「你是說,他很危險?那……對我來說也很危險?」

心說上官修羅為什麼會是一個危險的人呢,自從我認識他以來,他比誰都靠譜啊,但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鄭玄黃也沒必要撒謊,更何況還牽連到他的外甥女!

鄭玄黃微微點頭,目光像蛇一樣冷冷地鎖定住我,「沒錯,他隨時都有殺了你的風險,他的可怕程度,雖不如西夏妖陵,但是也差不到哪裏去的,關於他的傳說,我不方便講出來,但是你一定要小心他!」

他說的我心亂如麻,我喝了口悶酒,盯著棋盤怔愣了半天,如同一頭扎進了泥沼,使人難以呼吸,曾幾何時,我已經把最脆弱的後背,都交給了上官修羅,在這一場場博弈中,一個個算計下,早把他當成了背靠背的夥伴,沒想到,他卻是個最不靠譜的定時炸彈!

我胸口一陣憋悶,煩躁的要命,長長的睫毛都在顫抖,我很害怕他不靠譜,他要是不靠譜,我也不怎麼會自信,很奇怪,我就是很在乎他,可是既然他很危險,爺爺為什麼放心把他安排在我的身邊,還是說,在這一點上,爺爺也說了不算。

突然,我意識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鄭秋梨,應該還不知道她外公還活著,而她只聽從上官修羅的命令,萬一上官修羅跟昆崙山的上官崑崙和上官雲僧一條心,那鄭秋梨掌握的蠱術,隨便都可以把一具屍體,變成殺人的利器!

這,細思極恐!

我終於知道,曾祖父為什麼那麼想滅除趕屍派了!

鄭玄黃見我受到刺激,哈哈地笑了笑,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他伸出手,「請吧三爺,既然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你也給這盤棋定了主題,那便開始落子吧,但你要記住,開局落子,落子便無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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