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挑開左眼皮，黑底紅仁的美瞳裝入眼睛，隨後描紅的眼線筆劃過眼瞼，勾勒出破碎艷麗的花紋。

筆尖帶來淡淡的涼意，讓金木研不適地閉上眼。

「好了，應你的要求隻畫了單邊的眼睛，你記得別揉左眼，妝會化了。」

被幾個大小姐花高價請來的男化妝師露出大功告成的笑容。

正要放下眼線筆招呼下一位學生時，他忽然一愣，對面的化妝鏡裡，黑髮青年再次睜開眼。「赫眼」的出現就好似一個開關，血腥的花瓣綻開，獨眼的「喰種」透著其他人沒有的強烈衝擊力。

唯美，殘酷，硬生生的將一個平凡的大學生分割出善惡的極端，瞬間耀眼得不可思議。

這份失神只有幾秒，隨著金木研溫純無害的表情，顫慄的危險褪去。男化妝師咽了咽口水，直到金木研尊敬地說了一句「謝謝」後離開，他整理化妝品的手指還有一些顫抖。

還沒前往活動地點，金木研就被後面趕來的永近英良抓住，大笑道：「金木！快給我看看你們班的化妝！」

金木研反射性一僵，遲遲不動。

「英，不要看我……」

肩膀被強行掰過來，金木研捂住左眼，縱然妝會化掉，他還是不肯讓永近英良看到這樣的醜陋的自己。永近英良感覺到好友的強烈抗拒，心中一驚，不解道：「金木……怎麼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不會嫌棄你啦。」

真切的擔憂通過言語傳遞至心底，像一縷射入黑暗世界的天光，耀眼得令只能躲在角落裡的靈魂感到羞愧。

這就是英，他的摯友。

金木研覺得自己可以試著相信一次，這個世界已經重新開始。

在永近英良的眼前，黑髮青年不再遮擋面容，左眼的異色露出。眼白是黑色的，瞳仁血紅一片，眼中的血絲彷彿從黑色地帶一直蔓延到眼瞼。永近英良直視著他的「新面貌」，半響，爽朗地說道：「沒必要擋，比平時帥氣多了。」

金木研揚起唇角，嗓子卻乾啞起來的說道：「英，以後看見這樣眼睛的人，立刻逃走。」

永近英良的好奇心勾了起來：「為什麼？」

「班上的同學從CCG搜查官那邊得到了情報，而這……」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意味莫名：「是喰種的眼睛。」

關於喰種的話題就此告終，金木研朝永近英良揮了揮手，跨入教室。

永近英良沒有馬上走，而是盯著關上的教室門發起呆。看似大大咧咧的他，實際上思考問題非常細膩，「金木的反常是從入學開始，難道這段期間，他見到過真正的喰種？」

不對，金木分明是擔憂他勝過自己。

永近英良琢磨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能加強這幾天的安全，不再單獨回家。

每個班和社團都為學園祭的準備了幾個小時，等早上八點整，學園祭正式開始，東大的校園徹底熱鬧起來。忍足侑士拿著學園祭的入場卷，饒有興趣地聯繫起那幾個在東大的好友。

昔日冰帝網球部的正選紛紛往同一個地點趕來，彼此交換會心的笑容。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懷念道：「好久不見。」

忙裡抽閑出來的跡部景吾哼笑一聲，刺了他一句：「啊哈，你這個傢夥還知道回國來看我們？」

忍足侑士舉手投降，「之後我請客，先讓我去看看研。」

當這一夥人說說笑笑的前往喰種Play的地點，頓時把許多女孩子的目光吸引了過來，無形中替金木研的班級增加了一分人氣。而國文系一年級A班的節目準備就緒，各種「人肉」和「骨頭」擺放在餐盤裡，模擬的眼球和用餐的小銀叉看得人汗毛直立。

因為外表不算出彩，有幸逃過成為「主推人物」的金木研沒有站在門口迎客，接待忍足侑士的人是班上的體育委員吉田大和。

吉田大和做出一個紳士禮節，優雅道：「歡迎來到『喰種Play』。」

忍足侑士瞅了瞅他那雙獨特的眼睛，有些好奇，不過跡部景吾越看越皺起眉頭，不悅道：「是誰讓你們打扮成這樣的？」

見到學生會長發話，吉田大和尷尬道：「是我們班長……而且學生會也批準了我們的申請。」

跡部景吾的臉色發黑，哪裡不知道的這是月山習故意沒報給他。

忍足侑士才不樂意跡部破壞了金木研這個班級的節目，及時打斷了跡部景吾的惱火，他笑眯眯的沖端著盤子的金木研喊道：「研，我和跡部都來給你捧場了。」

鳳長太郎也溫潤的小聲道：「金木君，不二周助馬上也會到。」

金木研驚喜地看了過去，特殊的「獨眼」暴露在空氣中。

跡部景吾扶額，「你這是什麼不華麗的打扮，我記得『喰種』裡沒有這種眼睛吧。」

跡部景吾從小和忍足侑士交好，自然認識高中後住到忍足家的金木研。金木研乾笑了一聲，對喜歡挑剔的跡部大少爺習以為常，走過來後說道：「跡部哥，我只是覺得一隻比較好看。」

普通人連喰種的具體模樣都不清楚，跡部能一眼看出他們在模模擬正的喰種，還得賴於強大的家世背景。

可惜跡部不知道，喰種中的獨眼是最珍貴的一種。

招待完這群哥哥的朋友，金木研擦了擦頭上的汗，隨後聽見三井尚香感慨道：「不愧是曾經的冰帝牛郎團，一如既往的風騷。」

金木研黑線，「這樣的說法太不尊重了吧。」

三井尚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搖頭的道：「不對，更風騷的還另有其人。」

旁邊一個女同學忍不住介面道：「誰？」

「月山習。」

三井尚香一臉「非他莫屬」的蛋疼態度說出答案。

提及月山習，金木研腦海裡蹦出戴著月牙形面具後更變態的美食家，認同道：「跡部在這方面比不上他。」

「咦，金木認識月山習嗎？」三井尚香詫異地看了過去，金木研矢口否認：「我不認識那位學長，只是在學校裡見過一次。」

三井尚香沒有追問下去，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金木研冷汗。

之後鳳長太郎的提前告知沒有錯，過了半小時，不二周助帶著他以前在青春學園的朋友來了。熱鬧的場景感染著原本孤僻的金木研，生澀的交談技能慢慢熟練起來，待他們走後，金木研又成功在手機上加上了幾個新號碼。

學園祭會開三天，所以在第一天的夜晚要到來之際，班上的同學都兵荒馬亂起來。

「面具，面具！」

「OMG，服裝，我的禮服呢？」

「三井班長，快、快！」

男生女生們各自擠佔化妝間和換衣間去了，金木研默默地想要撤退，卻被三井尚香從門口一把揪了進來。

「你想去哪裡啊，臨陣脫逃的金木同學？」三井尚香化了妝的美眸拋出一個眼波，發現金木研苦笑著不動，訝異道：「你的面具呢？」

金木研理虧地說道：「呃……我『忘了』去拿。」

就在這個時候，學園祭節目的通知在廣播裡響起：「尊敬的各位同學，各位校外來賓，假面舞會將在40分鐘後開始。」

「還有40分鐘……」三井尚香迅速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管家，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來，送我的同學去四區。」放下手機，她誠懇的對金木研說道：「麻煩你多走一段路了，請你不要和他們說那家面具店的地址，我怕連累到詩先生。」

「嗯。」

金木研心一軟，咽下了拒絕再去面具店的話。

說到底三井尚香都是為了他好，如果是那個面具，的確能令他在假面舞會上獲得特殊的關注度。

夜晚的四區從來都不是安全的地方，金木研飛快地奔跑在危險而陰暗的小巷子裡，對某些地方的慘叫視若無睹。昏暗環境下的「赫眼」為他提供了良好的保/護傘，至少不會被當做普通人一樣遭到攻擊。

推開「HySyArtMaskStudio」的店門，金木研氣喘籲籲地來到了這裡。

他的獨眼立刻讓詩呆愣住了。

「你的眼睛……」

「這個？眼睛是美瞳的效果，我們班上在舉辦以喰種為主題的學園祭。」金木研飛快的把話說完，由於不知道具體過去了多少時間，他露出一絲焦慮，「詩先生，晚上有假面舞會，請問我的面具做好了嗎？」

詩嘴角一抽，為人類的創意感到奇葩。

自己用紋了眼睛當借口偽裝人類，人類乾脆用美瞳來偽裝喰種了！

他沒有因為金木研的催促而加快動作，緩緩地走到桌子附近，拉開抽屜，一個被放置在黑絨盒子裡的面具拿了出來。

黑色的面具，雪白猙獰的笑型牙齒，而獨眼……正好適合金木研今天扮演的喰種形象。

詩看了面具和人三秒鐘，說道：「金木君，你能戴上給我看一下嗎？」

金木研在心底皺起眉，以前的詩並沒有向他提過這個要求。但時間緊迫，他就熟練的把這個面具蓋上臉部，扣好帶子，最後利落的把牙齒間的拉鏈拉平，一個足以假亂真的獨眼喰種便鮮活地出現在世界上。

詩驚嘆道：「完全和金木君的形象不一樣。」

「抱歉，我先告辭了。」

金木研歉意一笑，本來要馬上離開，詩輕聲地說道：「晚上有點冷，你披一件外套出去吧。」

說完，詩把自己放在椅子上的一件灰色短款外套遞給了金木研。

金木研僅露出的左眼微動，明白了詩的好意，有喰種氣息的外套，再加上喰種獨有的血色「赫眼」，他離開四區的時候將會非常安全。

「多謝詩先生，我下次會歸還。」

金木研感激地披上他的外套，火速離開面具店。

他走後，面具店裡的詩從旁邊的小碗裡撚起一顆眼球，當做零食丟入嘴裡。他回憶著金木研的一舉一動，忽然困惑道：「他真的一無所知嗎，我為何感覺他似乎知道什麼？」

坐到雕刻面具的桌子前，詩剛要開始處理一個半成品的面具時，到處找不到自己的雕刻刀。

「真倒霉，我又要訂購一把小刀了，希望系璃別說我敗家。」詩嚼了嚼口裡殘留的美味，起身從倉庫裡找出一把備用的庫因克刀，開始在骨頭型的面具上進一步加工。誰讓這個骨頭屬於喰種，而能雕刻喰種骨頭的工具，自然只有庫因克和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