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離開面具店，小巷子裏的危險氣氛又濃了幾分。

金木研的身材比之詩要瘦小很多，面容稚嫩，穿著對方的衣服，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當他拉上衣服自帶的帽子後，整個腦袋都要縮了進去，只能被人看見半張臉猙獰露齒的面具。

不過，確實很暖和。

他想到詩的喰種身份，咬了咬牙，快速往巷子的出口跑去。這裏太危險了，他聽說過面具店附近特別混亂，尤其是夜晚的時候！

像他這樣的普通人，繼續留在小巷子裏只能被當成一塊小點心。

還不夠塞牙縫的那種！

不到片刻，幾個在暗中幽幽的目光就盯上了他。金木研頭皮發麻，那種飢餓的、垂涎的眼神，無論過去多久，他都不會忘記！然而他沒有上輩子暴揍他們一頓的實力，只能低調地悶頭逃跑。

衣服上屬於喰種的味道散發出來，不淡，也不濃，卻代表著極其強大的主人。這個味道讓不少神智暴虐的喰種腦子一醒，記起了這條巷子裏不能得罪的人。

是詩先生的……

他的味道居然在這個小鬼身上！

頓時，牆角裡喰種們猩紅的眼睛呆了呆，都變成了八卦。

該不會是小情人吧。

只有幹了那種事情，才會讓一個普通人攜帶這麼明顯的味道……

金木研衝出喰種的聚集地，雙手撐住膝蓋，大口的喘氣。路邊是車水馬龍的現代世界，霓虹燈的光芒在夜晚閃爍，人群流動，與陰暗的巷子宛若隔了一個世界。

隨著一個低沉的喇叭聲，一輛豪車駛入他的身旁。

三井家的老管家從車門處下來，溫和地說道：「金木少爺，時間不多了。」

金木研苦笑，自己算哪門子的少爺啊。

「去學校吧。」

他拉下遮遮掩掩的兜帽，抬起臉看著對方。可是他忘了自己此時的樣子有多驚悚，老管家的表情凝固，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

「啊啊啊——喰種！」

「我不是！」

金木研慌張地撲過去捂住他的嘴巴，要命啊，這裏是大街！

真惹來CCG就倒霉了！

他急忙吼道：「這是化妝！我臉上戴的是面具！」

金木研飛快地摘下面具，清秀的小臉才讓老管家從心臟的停滯邊緣救了過來。車裏配備的一個保鏢也鑽了出來，聽見他的解釋，連忙拿出藥物，給老管家服下。

老管家吃完葯後，心有餘悸地看著他，「小姐在學校裡玩這種遊戲？」

金木研哭喪著臉說道：「是啊。」

喰種Play，這種化妝晚會要是惹來真正的喰種就糟糕了！

老管家咽了咽唾沫，決定稍後打電話回稟給老爺和夫人，三井家在東京的勢力再大，也不能隨便去招惹喰種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怪物。

三井家的車最終還是把金木研送回了學校，但是前提是不能戴面具。

保鏢誠懇地說：「這樣容易造成誤傷。」

因為看見金木研戴面具後的樣子，他就有反射性開槍的衝動！

金木研無力。

這些豪門比普通人更了解喰種，同樣更加防備喰種。

到了東京大學，門口只能急急忙忙跑入的幾個學生青年，其他人大多數已經進去看各個年級和班級準備的晚會了。金木研這次學乖了，拉上帽子擋住臉上重新戴好的面具，低頭走路，因為喰種Play裡不能被認出身份。

在路燈的光芒下，道路兩旁的櫻花樹多出迷離而神秘的氛圍。

金木研匆匆看了一眼就奔向班級的地方。

忽然，一聲驚恐的尖叫出現，「救命——啊——」

金木研的腳步一僵。

隻遲疑了幾秒鐘，那份尖叫就虛弱了下來。他甚至在顫慄下，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新鮮而香甜。等他回過神，那股什麼「迷人的味道」就沒了，充斥在他鼻子下的都是噁心的血腥味。

他看了看晚會的方向，調頭跑向另一邊。

「希望來得及……」金木研在跑的時候焦急而冷靜地想到。

喰種Play的化妝晚會上，戴著精緻面具的三井尚香行走於群魔亂舞之中。她對自己一手舉辦的晚會非常自豪，不過金木同學始終沒來，讓她心底有些擔心。

三井尚香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八點了，可是金木研還沒有到。

她走到門口，打了個電話，「管家，金木君還沒有到學校嗎？」

老管家詫異地說道：「小姐，十分鐘前，我就已經送金木少爺來東大了。」

三井尚香鬆口氣，「那應該快到了吧。」

走路再慢，十分鐘也差不多該到東大的中心地帶。

三井尚香關了手機，準備回去的時候，就被一陣濃鬱的男性香水味攝住。她嘴角一抽，香水非常高檔，跡部景吾已經在喰種Play裡等金木研，能夠與他媲美的騷包——只剩下某個大四即將畢業的學長了。

「月山學長。」三井尚香揚起漂亮的笑容。

可惜她也忘了自己的臉。

這一笑，簡直是喰種在對自己的獵物展開優雅的邀請。

月山習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用悠揚的嗓音說道：「Youlookbeautifultonight.（英語：今晚你看上去很漂亮。）」

「Thankyou.（英語：謝謝。）」

三井尚香差點哭出來，對方說的是英語！

月山習真是大發慈悲了一回，她終於不用絞盡腦汁去思考對方說哪國的語言了。

把這位學長迎入了晚會裏，三井尚香還保持著開心的表情，感覺自己的魅力有所提升。隨後她的目光瞥過了一個反光的玻璃，從上面看見了自己今晚的這張臉。

三井尚香：「……」

Shit！

到底哪裏好看了，這分明是猙獰的笑容啊！

月山習一進入晚會，立刻遭到了很多低年級學生驚訝的目光。同時正在和忍足侑士說話的跡部景吾，也在第一時間，目光銳利地看見了月山家的公子。

月山習渾然不懼，從旁邊的侍女手上拿到一個發放的面具，隨意扣在臉上。

那股「紳士」的味道更加明顯了。

不少想找他跳舞的人望而卻步，琢磨著這位學長有點怪怪的。

跡部景吾的修養好，冷靜的沒有說話，打算晚會之後再找月山習算帳。旁邊的忍足侑士推了推平光眼鏡，已經忍不住吐槽：「這傢夥怎麼還是一成不變的紅色西裝？」

跡部景吾沒好氣道：「不要議論別人的穿著，這樣很不華麗。」

忍足侑士聳肩。

他知道景吾以前也喜歡紅西裝。

奈何……

跡部景吾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哼一聲，招呼幾個好友去另一邊聊天。

另一邊，金木研追著血的味道跑到了安靜的櫻花林裡。之所以說安靜，是因為夜晚賞櫻的人不多，再加上晚會還沒結束，那些打算晚上約會的學生們還沒出來。看著地上漸漸出現的掙扎痕跡，金木研深吸一口氣，將兜帽拉了下來。

黑色的短髮被兜帽弄得凌亂了一些，左眼猩紅，瞳仁漆黑，可怖的花紋從瞳孔的血絲裡蔓延而出，如同天生存在的印記。而這張新鮮出爐的皮質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宛若人臉上的另一層皮膚。

面具上露齒大笑，更為他增添了恐怖的氣息。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自己此刻的形象。

獨眼喰種！

喰種的味道，外表，乃至於常識，金木研都具備了。潛藏的習慣讓他緊張地捏了捏指骨，幾近神經質一樣的動作，讓他身上的殺氣漸漸釋放出來。

金木研冷冷地說道：「誰在那裏？」

一陣騷動，不遠處的某種聲音停止下來。

暗色的陰影從樹榦後浮現，一個社會摸爬滾打的白領猶豫對走出來，十分警惕金木研。如果不看他赤紅的雙眸和漆黑的眼白，單憑外表，普通人很難看得出他是一個喰種。

金木研看得出他很餓。

非常餓。

甚至無法控制住進食的本能。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挑這個時候動歪腦筋，東大校園裏若是鬧出事故，CCG會下狠手去查。

喰種填飽肚子的方法不止一種，金木研過去就吃過死人的屍體，藉此來抵抗飢餓。只不過死人的味道冷硬而糟糕，吃完了還不會增加力量，反而會衰弱喰種本身的力量。

看清楚金木研後，這名喰種青年愣了愣，「你也是同類？」

這個少年的味道有點奇怪。

有人類的，有喰種的……而且只有一個赫眼。

金木研不答反問，咄咄逼人，「你不知道東大的是他的地盤嗎？」

白領青年瑟縮了一下，顯然知道這個「他」是誰。

東大的S級喰種！

那個戴著白色月牙面具的美食家！

「我是偷偷混進來的。」喰種青年經過這番刺激後，已經恢復了不少理智，冷淡地訴說經過，「這幾天是東大的學園祭，我看到很多人進進出出，忍不住就……」

他的目光心虛地看向樹榦後，金木研嘆口氣，「她死了嗎？」

喰種青年猛然搖頭，「沒死！只是嚇昏過去了，我還來不及下手。」

金木研上前一步，「你可以走了。」

對方沒動。

金木研在面具下露出冷笑，正因為有這種不知死活的喰種，所以喰種與人類共存的夢想，永遠都會破碎。人類容不下喰種，喰種也不打算放過人類，仇恨一代代累積下來，遲早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爆發。

到時候，絕不是人類滅亡！

而是喰種滅亡！

喰種的數量太少了，根本不足以與人類抵抗！

他手指伸向褲子口袋，準備撥打CCG的報警電話。可是他的外面穿了一件詩的衣服，衣擺很長，十分寬鬆，充滿殺馬特風格。在觸及手機之前，他先碰到了衣服口袋裏硬梆梆的東西。

這個形狀……

金木研靈光一閃，詩的庫因克刀！

普通的刀具都無法傷害到喰種，這一點早在他以前自殺時就有深刻的了解，哪怕用水果刀捅腹部，皮膚也不會受到損傷，崩斷的反而是水果刀！

庫因克取自喰種身上，是唯一能傷到喰種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