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依依不捨地回頭看著剛才火化的地方，「蘇蘇，我還想留下來多陪陪你爺爺。」

「爺爺不是在那裡嗎？」顏蘇示意顧應辰手上的骨灰罈，「兩個星期後，你就可以天天和爺爺在一起了。」

沈望舒聽到這裡，心裡終於好受一些。

車上，沈望舒一直望著窗外，也不說話，顏蘇雖然擔心，但不知道該說什麼打破這份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望舒彷彿想開了，牽起他們的手，「辰兒，蘇蘇，奶奶知道你們有心，都想留奶奶在熙岸住，但是奶奶很想念和你爺爺住過的老宅，我想回到那裡，你們讓我在那裡下車吧。」

「那怎麼行？」顏蘇第一個反對，「你的燒還沒退，現在的情緒又不穩定，讓你一個人住，我們怎麼放心？」

「這不是有下人照料嗎？奶奶不是一個人生活。」沈望舒握著她的手真誠地說，「就算你們留住奶奶的人，也留不住奶奶的心，奶奶現在特別想念老宅的一草一木，還有和你爺爺一起走過的路……」

「可是……」

沈望舒雙眸帶傷，強撐起笑容，「你爺爺的離世確實給我很大的打擊，但我不至於一蹶不振，放心，我還會活著看你的孩子出世……」

她伸手摸了摸顏蘇的肚子，欣慰地說，「要不是有這個小生命將臨，說不定奶奶早就陪你爺爺去了。」

「奶奶……」顏蘇聽到這裡更不放心，總感覺她會隨時想不開。

「答應奶奶，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夫妻倆都要同心協力，共渡難關。」沈望舒握著他們的手，慈祥地說，「要好好把孩子帶大，你們的爸媽已經風雨同舟半輩子了，所以我沒什麼話想跟他們說，但你們就不一樣了。奶奶擔心你們還小，還不知道這感情的重要。」

「……」顏蘇怎麼會不明白呢，「奶奶，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我和應辰，而是你的身體，如果爺爺知道他走後你沒有照顧好自己，反而沉浸在悲痛中，那他該有多難過啊？」

沈望舒點了點頭，「我知道，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

「奶奶，兩周後，我和蘇蘇會親手把骨灰戒指送到老宅給你。」

沒想到顧應辰非但沒有挽留，反而說出這樣的話，還說，「到時候你一定要讓我們看到你神采奕奕的樣子。」

「好！」沈望舒拍了拍顏蘇和顧應辰的手，「那就這麼說定了。」

目送沈望舒的身影下了車，顏蘇忍不住上前扶著她，「奶奶，我送你進去吧。」

老宅只有幾個下人在打掃衛生，修剪花草，見到沈望舒一個個喜出望外：

「老夫人您回來了？這位是？」

「老爺怎麼沒跟您一起回來？」

「先生太太，你們也來了？」

「還有少爺！」

……

「這是辰兒的媳婦。」沈望舒將顏蘇拉上前介紹道。

幾個下人驚訝得不行：

「少爺都結婚了？」

「看來我們一直住在老宅，都沒跟外界聯絡，連這麼大的喜事都不知道！」

「恭喜恭喜啊，以後您就是我們的少夫人了！」

顏蘇淡笑起來，「來得突然，沒準備禮物，下次再帶給你們，奶奶有些發燒，這陣子還需要你們多加照顧。」

「老夫人您發燒了？」一個女傭急忙扶過她的手，「奇怪，以往您有什麼不舒服，老爺一定會第一時間守在你身邊噓寒問暖的，怎麼今天沒見到他呢？」

「是啊，人都來齊了，怎麼少了老爺？」

「老爺的病情還沒好嗎？」

「是不是還沒出院？」

……

面對眾人的關心，沈望舒忽然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幾個下人嚇壞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將目光看向顏蘇，眼裡帶著不解。

「爺爺剛才火葬了。」

顏蘇的話一下子將幾個下人嚇得跪地求饒：

「老夫人，對不起，我們不知道老爺已經……」

「讓您傷心了，我們真的罪該萬死！」

「求您別哭了，我們不是故意的！」

「是啊您原諒我們吧！」

……

沈望舒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們先起來吧，沒事，奶奶只是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顏蘇扶著沈望舒進屋，十八世紀的歐式貴族潢似乎還殘留著爺爺生前的氣息。

「蘇蘇你知道嗎……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爺爺喜歡的。」沈望舒帶著哭腔說道，「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是你爺爺最喜歡的……」

「奶奶你別難過……」顏蘇扶著她坐在沙發上，將下人端過來的水送到沈望舒嘴邊，「先喝一口熱水……我們也很難過，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奶奶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只會讓爺爺在天上看了也跟著落淚，你捨得嗎？」

沈望舒怔了怔，淚水還在眼眶裡打轉，不舍，她當然不舍。

「見過老夫人！先生！太太！少爺！少夫人！」

忽然間，三十名訓練有素的傭人穿著統一的製服，畢恭畢敬地排成五列，鞠躬問好。

顏蘇看著她們製服上的標誌，是熙岸墅區調過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沈望舒看向顧應辰。

「她們是熙岸表現最好的女僕，從這一刻起會跟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地照顧你的日常起居。」顧應辰坐到她身邊，握緊她的手說，「別想一個人偷偷躲起來難過，你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她們都會第一時間彙報給我。」

沈望舒含淚看著他，也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笑話這個孫子傻，就那麼擔心她想不開嗎？雖然她好幾次確實有輕生的想法，都覺得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算了………

「奶奶，答應我，一定要善待自己。」顏蘇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千叮嚀萬囑咐，「這樣我才會善待肚子裡的孩子，知道嗎？如果下人跟我們彙報說你沒按時吃飯，沒按時睡覺的話，我也不按時吃飯，不按時睡覺，孩子沒有健康發育的話，就怨不得我了。」

「你們啊，一個兩個只會『逼』我。」沈望舒忍不住破涕為笑，「放心吧，奶奶會好好活著的，直到你的孩子出世。」